鬨鬼(1 / 1)

駙馬是個太監 蘭萋萋 4880 字 3個月前

商藤躺在榻上,一手擱在額頭上,混沌的腦裡全是夢中女人在唱歌和側殿傳來的淒慘哭聲。

黑鴞叩響木門,“公主,督主請您去閣裡。”

商藤已神誌不清,方才不是來過一次?

她還以為進入了輪回。

商藤繼續腹誹魏郢,都喜歡陳弦了還三番五次找她做甚?

黑鴞見沒動靜,又說了一遍,“公主,督主說您不去就拖您過去,懇請公主不要為難奴才們。”

商藤不依不舍地爬起來,穿好外衫,打開門,她張開雙臂,“拖吧。”

黑鴞一愣,他求助地看了眼小梨,小梨也愣在一旁不知所措。

商藤笑笑,放下了雙臂,“逗你們玩呢。”

商藤剛走出殿門,就看見掌印滿臉痛苦,一手捂著嘴,嘴角掛著不少血,另一手拿著個鮮紅的東西。

擦肩而過之時,掌印惡狠狠地乜了商藤一眼。

商藤:冤,怎麼又恨上我了。

商藤走進遺怨閣院子裡,看見一地的血,又回憶起掌印那副模樣,她狐疑地看了眼黑鴞,“你們割他舌頭了?”

黑鴞考慮到白雀在小梨眼裡的形象,便主動背了這鍋,“是奴才割的。”

小梨明顯地有些懼怕。

商藤看著一地血印子,又想吐了。

商藤來時,魏郢坐在二樓批折子,她步子沉重,走進了那屋。

屋裡照著幾盞暗燈,魏郢單著了一件寢衣,外邊隻披了件暗紅色大氅。

他的手修長,骨節分明而白淨,執著一支朱筆,不時寫幾個字,頗有歲月靜好的風味。

魏郢知道她站門邊,也不看她,慢條斯理地說,“進來坐著。”

商藤走了兩步,啪嗒一聲臉朝地摔了昏過去。

再醒來時,她已躺在三樓的床榻上。

她的頭又重又暈,臉頰燒得滾燙滾燙,兩頰通紅,腿上腫痛,脖子還隱隱地刺痛。

偏這時,魏郢也沒好氣地遞給她一碗聞起來就苦連天的湯藥,還不給蜜餞那種,“自個兒喝了,叫你瞎跑,發燒也是你應得的,也不知道好生照顧著自己。”

也許人在生病和水逆時,是最容易崩潰的,商藤也不例外,她頓時覺得委屈極了。

她兢兢業業地保護陳弦,保護配角們,還要時刻關注著魏郢,好累!特彆是聽到魏郢說話還帶著指責的語氣,更累了嗚嗚。

她嘟起嘴,一滴熱淚不爭氣地從眼角滑下,側過頭不去看魏郢。

魏郢說不上來此刻什麼心情,他擱下藥碗。

哭了?真的哭了?為什麼哭,他沒有罵她吧?為什麼?

為什麼?

商藤什麼話都沒講,也沒有啜泣,隻稍稍,就自己坐起來,端起藥喝了。

她皺了皺眉,一口飲儘,她抬手擦去那滴淚,結果越擦越多,索性不放手了,一邊哭一邊掩淚。

魏郢意外地很茫然,思來想去,將眼前無聲哭泣的少女圈入懷中。

少女一怔,隨即大哭起來,發出些嗚咽聲。

魏郢輕撫著她那薄薄的後背,她身上香香軟軟的,和他不一樣,他渾身是沾滿人命和鮮血的腐朽味道,現在的商藤不壞,她雖然口口聲聲說著要那彆人生不如死,實際上她什麼也沒做。

他倒是樂意商藤這個話嘮子能多講點令他高興的話,騙他的又如何,她不怕他,看他時眼裡也未曾有過鄙夷。

這些年像她這樣做的人數不勝數,他更是從未接受他們的陰奉陽違,他們大多是恐懼他,瞧不起他,甚至惡心他,厭惡他是一個閹人,沒了根的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

就像數年前,誕下他那女人一般,分明是那老東西誆騙他閹他進宮,那女人就惡心他惡心得不行。

他想起那女人的樣貌和她的死狀,胸口就悶得上不來氣。

可那又如何,他一點不覺得自卑,反是自傲,那群人罵著喊著,如今不是照樣要給一個閹人俯首稱臣?

魏郢感受到懷裡的人不動了,回過神,鬆開了她,慢悠悠說,“公主哭夠了?”

商藤搖頭,“悶著我了。”

魏郢笑了一聲,溫熱的指腹拭去她眼邊的淚珠,“什麼事惱著你了?”

商藤一看見他笑就來氣。

豈有此理,我都那麼難過了你還笑得出來。

她又委屈巴巴地掉了一滴淚,吸了吸鼻子,“督主有喜歡的人了,為何還要接受本公主的好?你知不知道這讓本公主過意不去!本公主怎麼對得起……對得起……”

怎麼對得起她那九年義務教育四年高級教育!怎麼對得起社會主義!

魏郢再次茫然片刻,“咱家什麼時候又喜歡上人了?”

商藤驚訝張大嘴,那麼大個陳弦你不是放心裡藏著掩著?

“你不是送信給陳昭儀,昨天早晨還和她在殿外頭說話?”商藤停了停,有些懊惱,她不該用質問的語氣的,她有什麼資格,便又說,“反正本公主以後會收著點的,你也不要太過分了。”

魏郢聽完她的話,算是明白商藤是怎麼回事了,他好笑似地看了看商藤那哭得滿臉淚痕的臉蛋,修長的指將她貼在臉邊的發絲彆到耳後。

他說,“那公主可彆讓咱家再看到和那姓祈的東西走那麼近,否則公主恐怕會先死在咱家手上。”

商藤又是一怔,你就為了這個和我憋氣呢?

她試探問,“督主真不喜歡陳昭儀呀?那為何要送信幫她入宮?”

“老東西的遺願罷了,既是咱家入宮的師父,那咱家自是要孝一份心的。”

商藤宕機了,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師父?她看的怕不是盜版書吧?

不過她心情舒暢了,堵在心裡那石頭終於消失了,她不是那個插足感情的人。

耶!

魏郢取了張雪白的手帕,浸濕後擰乾水,給商藤擦了擦臉,待擦得乾乾淨淨後說道,“睡吧,等會燒成傻子了。”

商藤心裡終於釋懷,躺下後睡得快,醒來天快亮了,魏郢如往常一般,站在床邊拿著她的衣裳。

商藤醒來後感覺沒那麼難受了,便接過衣裳自己穿,魏郢也不轉身,就看著她換。

商藤臉上熱熱的,倒也不是第一次了,可她唯獨覺得這次不好意思。

最終,魏郢看著她係得歪七扭八的扣子似笑非笑,又幫她重新係了一遍。

商藤心情甚好,和小梨悠哉悠哉回燈螢殿,還有淡淡的月光撒下,很是愜意。

她們走到殿前,小梨照舊開殿鎖。

側殿裡又傳來陣陣女人的淒厲哭聲,這次哭得更悲,聲音尖尖的。

小梨腳下一軟,開鎖的動作也慌張起來,商藤眼皮也突突跳,將將那還未散去的睡意全都灰飛煙滅。

殿門一開,大梨二梨衝出來,“公主,鬨、鬨鬼了!”

商藤作為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堅定的唯物主義者,是不信的,可她蹲守到夜晚時,那按時開哭的聲音,不免咽咽口水。

恰今晚下了暴雨,大冬天裡詭譎地電閃雷鳴,紫電橫劈,撕裂黑幕,窗外起著呼嘯寒風。

跟鬼片一個架勢。

坐在榻上強裝鎮定的商藤再也鎮定不了了。

她端起茶盞,手都是抖的,她猛喝一口,溫溫的茶水讓她心裡平複一點。

商藤問小梨,“這燈螢殿,除了咱們,還有沒有住過誰?”

小梨細細回想,恐慌點頭,“曾有一位太妃居住過。”

什麼鬼啊,太妃住過的殿給她一個公主住?

小梨道,“燈螢殿因位置偏,被視作冷宮,所以才住過一位太妃,皇上即位時,劃分宮殿,便沒有那麼多講究,隨便搖骰子定下的。”

那還真是夠隨便的。

窗外又是一道紫電閃過,轟隆隆雷聲炸響,雷聲之後女人的哭聲更甚,環繞燈螢殿,綿延不絕。

商藤:“就沒有彆人聽到?這鬼針對我們嗎?”

小梨表示不清楚。

商藤又端起茶,準備冷靜冷靜,誰知側殿突然尖叫起來,聲聲悲鳴。

她的手抖個不停。

我是唯物主義者我是唯物主義者我是……

“咚咚咚。”門被叩響,透著門窗紙,商藤看見個高大的人影忽現。

商藤再也淡定不下去了,小梨都快抖成篩子了,商藤後退幾步,抵靠在牆邊,開口說話時聲音也是抖的,“誰、誰啊?”

“公主,我是黑鴞,督主說今日他有事出宮,不必來閣了。”

商藤去給他開門,他一手撐傘一手拿著個食盒,他道,“這是督主出宮前準備的湯藥和蜜餞,公主趁著還熱乎便儘快喝了吧。”

商藤撫了撫胸口,讓小梨接過,她真是老了禁不起嚇,“本公主知道了。”

黑鴞一走,哭聲繼續。

黑鴞沒走遠,奇怪地看了一眼燈螢殿,原來外麵傳的鬨鬼了確有其事,是否是鬼,那可不得而知。

商藤一夜沒睡著,天亮了,哭聲終於止了,她才好好地歇了一會。

此刻還早,宮裡寂靜無聲,章德殿裡早朝便不怎麼安靜了,熱鬨得緊。

諸大臣接頭交耳,議論著到底是哪個有良知的割了掌印舌頭。

掌印眉頭緊鎖,再多的白.粉都沒蓋住他陰暗的臉色。

魏郢姍姍來遲,慢悠悠地踏進殿,站在皇帝右側,眾人見他來了,紛紛閉上嘴巴,把頭埋起來。

皇帝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昨天他得知掌印舌頭被魏郢割了很害怕,他害怕下一個割他的舌頭,今日早朝他也不敢降魏郢的罪,算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

惹不起啊。

左相大膽開口,率先破冰,“微臣認為,故意傷害他人,有違我國法律,若是放縱不止,難免有亂秩序。”

“微臣讚同,應當嚴查!”

“臣認同。”

皇帝撓了撓頭,處置魏郢,不妥吧……

左相繼續當領頭羊,“掌印不若指出究竟何人所害?”

掌印嗚啦半天,心虛地瞥了眼隔著一個皇帝位置的魏郢,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兒。

魏郢正看著自己的指尖,腦裡想的是前夜商藤柔紅的臉頰,和她掛在眼邊那滴如星辰的淚珠。

隨之一愣,莫名其妙想哪裡去了。

魏郢聽著一堆人念叨要殺要抓要砍要打那害掌印的凶手,不免覺得有趣,他們私底下可不是這般為掌印出氣的,私底下罵的可是掌印和他是兩條狗廝混一塊。

魏郢:“是咱家割的。”

他一句話,諸官不再嚷嚷,左相嚇得麵無血色,很有眼力見地跪趴在地上,“微臣言論有失,望督主不要放在心上。”

那些跟著牆倒的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著一起跪。

魏郢心情還算過得去,沒說什麼,徑直走向殿門。

皇帝一看,魏郢都走了,那便散吧散吧,他要回去找美人玩兒去了。

章德殿修築於八十八步台階之上,出殿時能俯瞰小半個皇宮,魏郢居高臨下,眯了眯眼,收回目光時,一襲鵝黃絨衣,盤著發戴著小金釵的十三公主就站在下邊。

商藤目光與他交織那刻,她踮起腳尖招了招手。

魏郢緩步下去,“公主來這裡做甚,不是一覺睡上三杆嗎?”

商藤眉眼彎彎滿是笑意,“本公主來等你下朝呀。”

商藤內心:本公主來諂媚攻略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