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1)

葉錦意下山時,滿心滿意都是公子峋剛說的話,以至於田媼在她身後追趕了大半段路程,她都不知道。

“夫人,您走慢些,這山路滑,待會兒又給摔了!”

田媼嗓門大,一聲下去,沒喝住葉錦意,倒是驚的林間無數小鳥撲棱著翅膀飛上了天。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這是怎麼了,奴就是去拿件衣服的空隙,您怎麼下來還跟自己較上勁兒了呢?”

“我說夫人咧,您倒是等等奴這個老胳膊老腿呀….奴…..奴真的快喘不上氣了…….”

實在追不上葉錦意,田媼她不得不裝起了可憐。

果然,聽得她此話的葉錦意終於轉身,朝她折了回來。

“對不起,對不起,田媼,我剛在想事情,忘了你還在我身後。”

少女因疾步而行,說話的聲音微微帶了些喘,臉上的紅暈未褪去,額上也浸著絲絲薄汗。

她對著半撐胖腰的田媼連聲道歉,一雙玉手挽上她的臂。

“夫人這是怎麼了?”

“剛你不在時,公子峋來過。”

葉錦意邊攙扶著田媼慢慢往山下走,邊低聲解釋,“他跟我說了一些關於阿父在前線的事,我不知真假,便想的有些忘了神。”

她望了望身旁人,艱難開口,“田媼,公子峋說,阿父受了傷!”

後麵的這句話,葉錦意幾乎是從喉嚨努力擠出,她強壓著心中坎坷,微微紅了眼眶。

“公子峋真這麼說?”

葉錦意點頭。

田媼身形一頓,腳下也有些立不住,若不是此刻葉錦意還攙著她,怕是早已癱坐在了地上。

難怪剛剛夫人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任憑她怎麼呼喚都聽不進去,原是將軍在前線出了這麼大的事。

“公子峋可說將軍傷在哪裡,嚴不嚴重?”

葉錦意隻搖頭。

“公子峋他什麼都沒有細說,隻與我說,阿父可能還要在營地休養一段時日,具體歸期未可知。”

“這….這…..可如何是好?”

田媼頓時沒了主意。

葉錦意也不知眼下該如何是好,主仆二人就這樣相互攙扶著往山下走去,一路愁眉不展。

待二人來到山下與一直候在馬車上的蓮心聚合時,已是金烏西沉。

黃昏的天,暖陽餘溫儘散,霧色朦朧,嫋嫋青煙中,正欲上車離去的葉錦意忽瞥見身後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葉詩華!

她怎麼也在這裡?

鬼鬼祟祟,喬裝出行,一看就不簡單!

葉錦意本能出聲,叫住了慌忙而行之人。

“阿姊?”

葉詩華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葉錦意。

慌亂中,眼底的忐忑險些沒藏住。

“阿姐怎麼在此?”

“阿妹這是…?”

片刻錯愕後,倆人同時發出疑問,氣氛瞬間變得尷尬無比。

最後還是葉詩華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後,才稍稍好轉了些。

“…..阿妹是來為祖母祈福的?”

那為什麼要喬裝一番,且還是精心打扮後的喬裝。

葉錦意甚是不解。

“祖母不日前受了風寒就一直未見好,前後來了幾個醫士也查不出病因,我在府中也幫不上忙,便尋思著試試其他法子。”

葉詩華聲音柔而細,姿態也放的極?,若不是葉錦意在宮中曾見識過她的強勢,怕真會像原主那般被她給騙了去。

果然,母女倆都是一路貨色!

想到祖母在病中,她這個嫡孫女既已知曉,便沒有不去看一眼的道理,葉錦意不露聲色地說道:“我隨你一同回去看看祖母吧。”

順便去看看能不能從老夫人嘴裡打探到一點阿父的近況。

葉錦意如是想著,便同葉詩華一起出了靈山寺,姊妹二人的車輦一前一後往曲陽城內駛去,直到夜幕降臨,才到了葉府。

門史自是沒想到葉錦意會同葉詩華一起出現,愣怔片刻,這才急匆匆地往府中通報。

葉錦意想著這一夜必定不會太平,便招來蓮心,讓她給蕭南州捎去口信,說祖母生病,她留在葉府侍疾。

蓮心應是,急忙離去,不想剛走幾步,就又被葉錦意給叫住,“算了,不必去!”

她說完,也不管傻愣在原地半天未回過神來的蓮心,提起裾裙抬步往府中疾步而去,纖瘦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蕭南州聽鴻飛說到這段時,手中正拿著暗影打探回來的有關葉邵元的消息。

“…她今日見了宋峋,後去了葉府,留宿?”

鴻飛:“.……….”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他們公子抓的重點似乎跟彆人不太一樣。

“那公子,這密函上的內容…還要不要奴告夫人一聲?”

畢竟這事關夫人阿父,公子峋今日已經將葉邵元受傷的事告訴了夫人,鴻飛猜想夫人此時去葉府,侍疾是假,打探其阿父的消息才是真。

倘若他的公子在這個時候將葉邵元已無大礙的消息告訴給夫人,夫人一定會對公子的態度有所改觀,那同房之事不就順理成章了嗎?

鴻飛如是想著,卻不料蕭南州一盆冷水直接澆滅了他的所有幻像。

“不必!”

“就讓她在葉府好好待著吧!”

蕭南州冷著臉將手中的密信扔進火爐,火光跳躍間,那團白漸漸被紅色吞噬,耀眼的光從他那張毫無波瀾的臉龐略過,隻一瞬,又迅速滅了下去。

私會外男,留宿娘家,她倒是不擔心他這個夫君會吃味!

就連那句未傳回的口信,都隻是在通知他,而不是與他商量。

這女子,還真把他當成了搭夥過日子的外人!

不過這些事並未在蕭南州心上泛起多大漣漪,對於早已將家國大義刻在骨子裡的人來說,兒女情長隻會影響他的計劃進度。

他本無心,自不會讓一個毫不相關之人亂了他的情緒!

葉錦意既願意查,那便讓她個自查去,他倒要看看,天不怕地不怕地女紈絝要怎麼同一屋子的牛鬼蛇神爭鋒!

然這邊,蕭南州還沒等來葉錦意在葉府“戰敗”的消息,鴻飛那邊就收了一封來自大慶的急信。

他的二哥不知從何處知道了葉邵元受傷的消息,此時正聯合朝中大臣,逼迫君父乘此良機攻打大郢。

都逃了這麼遠,還是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要除掉他!

他那個二哥,當真是有多忌憚他!

蕭南州默下心中恨意,朝鴻飛吩咐道:“備馬!”

“公子這是去哪兒?”

“接夫人回府!”

***

葉錦意在葉家待了三日,老夫人除了她來的那日是清醒的,其餘時候都渾渾噩噩地,連人都辨不清。

聽慈安堂的仆婦們說,老夫人自獵場回來後,這身子骨就一直不利索,尋醫士來開了些藥後,倒是爽朗了些,可不知為什麼,前幾日突然就病重到了如此地步。

眼下,阿父征戰在外,二房三房平日裡白食吃多了,也沒一個主心骨在站出來扛事兒。

葉錦意不懂藥理,更看不懂醫士開的藥方,可她心中卻總有一種預感,覺得老夫人這病來的過於蹊蹺了些。

莫非祖母這病…..跟阿父受傷有關!

葉錦意被自己這個突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胸前捏著繡帕的手也不由地緊了幾分。

若真是這樣,阿父怕是有危險!

來不及多想,葉錦意連忙喚上田媼蓮心,急匆匆地往門外走,卻不想剛轉身,就撞在了一堵人牆上。

葉錦意吃驚抬頭,“人牆”無奈側目,倆人的視線於半空中短暫交彙,捕捉到對方的厭惡神情後,又迅速收回。

“夫君怎麼來了?”

待田媼上前將她扶定,葉錦意才訕訕問道。

“我來接夫人回府。”

“哦,這麼巧,我也剛好要去找夫君!”

倆人默契心領神會,一同進到了房內。

“…所以,阿父他確實受了傷,還特彆嚴重!”

一旁的鴻飛聽後直搖頭,這兩個主子怎麼都不會抓重點呢?

公子他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不等蕭南州做出反應,葉錦意的問題又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夫君你又是從何處知道的這個消息?”

他是質子,一言一行都在君上的監管之下,怎麼可能知道前線的消息。

蕭南州當然不會蠢到告訴她自己有一條任何人都不會查探到的暗線,遂將此話題輕而帶過,扯到了大慶欲出兵攻打大郢上。

“夫君是覺得兩件事是同一人所為?”

“那祖母的病…….?”

蕭南州跽坐於軟席之上,平靜的臉上不著情緒,他緩緩端起葉錦意剛為他斟的茶,拂開了麵上的茶茉。

“隻是巧合!”

簡短四字,卻讓葉錦意浮躁地心漸漸靜了下來。

“夫君想我怎麼做?”

不得不說,葉錦意她真的很聰明。

不用他細說,她便能很快意識到眼下他們的處境。

作為大慶送來大郢為質之人,兩國交戰,他蕭南州不是被用來祭旗,就是用來牽製,可無論哪一種,都不是他想要的。

而對於將門之後葉錦意來說,敵軍來犯,她那戰無不勝的阿父必定會被君上快馬召回,可葉邵元身負重傷,相距千裡,若這時真起了戰事,她的阿父在回來的路上不死也能去半條命。

所以,他和她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是有著共同目標的盟友。

況且接下裡這事兒,也隻有她葉錦意能辦到。

“我需要夫人將消息透露給公子峋。”

誰?

公子峋!

她的現任夫君竟要她去尋她的前任未婚夫!

腦殼鏽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