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鑼鼓喧天,鞭炮齊放,於一片歡聲笑語中,蕭南州的迎親隊伍到了新居——沁園居。

此處原是蕭南州剛到大郢為質時所住的質館,後考慮到其新婚,質館太小,君上便下令將相鄰的一處宅子賜給了他。如今兩宅並作一宅,大的不是一星半點。

夕陽落下,月色漸濃,沁園居裡燈火通明,似那夜空中的點點星光。葉錦意一路在喜伴的攙扶下,穿過花樹掩映的廊道,入禮堂。

大堂內,前來觀禮的賓客紛紛跽坐於中間那擺放著喜食的寬大案幾前,他們當中,有奉君上之命而來的官吏,也有空有虛名的讀書人。

雖蕭南州來大郢為質已有十餘年,但因他他國質子的尷尬身份,故而平日裡相交隻友並不多。

有官在身之人不敢與他交往甚秘,無官在身之人不屑與他同席而坐。今日能來的,無不是對葉家嫡女充滿好奇的人,他們傾耳拭目,隻等著葉錦意露麵。

吉時到,葉錦意於禮官唱讚中,不急不緩地邁入了禮堂。

隨著一襲玄衣入目,剛好吵吵鬨鬨地禮堂頓時安靜了下來,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到她的身上,有端詳的,有猜測的,更有驚豔的。

葉錦意目不斜視,全然沒有理會這些人的眼光,她在喜伴的牽引下,來到了蕭南州的對麵。

與前兩次的冷漠不同,今日的蕭南州眉眼更似淡然,他怔怔地看了葉錦意一眼後,從喜娘的手中接過一條紅巾,將一頭遞到了葉錦意的麵前。

倆人來到桌案前,相對而座,行了一長串的繁縟禮節。

禮畢,周圍的人爆發出一陣陣恭賀聲,蕭南州一一回禮,然臉上卻看不出半分喜悅之情。

葉錦意則在喜娘的簇擁下來到了後院的寢居。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百無聊賴的她坐於榻上,打量起了寢居。

這是一間方方正正的房子,中間用高過人頂的屏風一分為二。外麵地上擺著一張矮案幾,四方鋪著軟席,箱龕,矮櫃等靠牆而立。裡屋除了一張大床,便隻有一個妝奩和衣櫥,且看得出,這妝奩還是剛放過來沒多久的。

倒也真是簡單!

葉錦意打量完屋子,便來到妝奩前坐了下來,折騰了一日,她渾身都快累散架了。田媼和蓮心見狀,趕緊上前為其除去了繁重的衣妝。

“公子那邊不知還要多久才能完事,女公子要不要先吃點東西?”田媼邊遞給葉錦意一方濕怕擦手,邊輕聲相問。在此良辰美景,她作為半母,自是眉眼含笑,臉上儘顯歡喜之色。

田媼原是青州人士,因青州戰亂,癔症頻發,當時的她獨自帶著不瞞周歲的女兒出城避難。不料行至半路,唯一的女兒便身染重疾,身無分文地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女兒病死在自己懷中。而後為了給女兒下葬,她被賣往了高家。

後來高家獨女高雲舒,也就是葉錦意的阿母嫁往葉府,她作為陪嫁也就跟著來到了曲陽城。

葉錦意自小在她跟前長大,對田媼來說,葉錦意不僅是她的主子,也更是她的親人。每每一看到軟乎乎的她,田媼總是會想起自己那個早夭的女兒。

如今葉錦意下嫁,田媼心中自是不舍,便陪著跟了過來。

今日女公子大婚,晨起時本就沒吃什麼東西,剛又在禮堂折騰了許久,田媼恐她受餓,又擔心她不好意思說出口,便再次柔聲說道:“我讓蓮心去給女公子尋些吃食來吧,這墊墊肚子總好過肚子裡什麼都沒有的強,不然待會兒怕有得女公子受的?”

田媼說這話時,葉錦意一時還沒反應過來,愣怔片刻後,才後覺她的言下之意。時下雖葉錦意已兩世為人,但畢竟都還未來得及開竅,含苞待放地花骨朵臉皮薄,雙頰頓時染上緋紅,胡亂的點頭應了下來。

田媼會心一笑,連忙讓蓮心前去準備。

片刻後,蓮心便帶著一眾侍女端湯食魚貫而入,葉錦意本也不怎麼餓,隨便對付兩口後,便放下食箸讓田媼去取她的嫁妝簡牘來。

田媼觀女公子最近這段時日來做事頗有分寸,且她的嫁妝又是周氏準備的,田媼心下便以為是女公子想要細查,遂也沒攔,徑直去到箱龕前取來了竹簡。

“嫁妝是正院那位核對的,奴本想著等明日再呈給女公子過目,畢竟這些個東西還是要您親自核實一遍才是正經。”

田媼一項項的細細與葉錦意說明,其中哪些是聘禮,哪些是老夫人添的,哪些又是舅公那邊送來的。

葉錦意聽的認真,思緒也跟著漂浮起來。沒想到結個婚,自己倒成了個名副其實的小富婆了。

主仆二人核對的專注,甚至都沒注意到門外的動靜,直到門外的侍女喚:“公子歸……..”,主仆二人才得以從竹簡上抬起頭來。

門房被人從外打開,蕭南州走了進來。

他站在外間,空氣中彌漫著他身上的淡淡酒氣。透過屏風,他看見了一身裡衣的葉錦意正坐在榻上,手裡似乎還捧著一個紅絲竹簡。

她是在看……..嫁妝簡牘!

她竟在他們的新婚之夜….看嫁妝簡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