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問柳打了個哆嗦,覺得後背涼嗖嗖的,轉過頭正對上畫尋花冰冷的眼神。
同時師海張開披風從身後裹來,她嚇的一縮,披風差點掉在地上,師海奇怪道:“你怎麼啦?”順著她視線看見來人,微笑打了個招呼:“畫大人!”
“師大人。”畫尋花也彬彬回禮,他們之間好像很熟悉,池問柳更加緊張。
師海已經讓著畫尋花坐下:“喝點熱水吧,就這裡還背風暖和些。”
回廊下沒有座椅,隻有台階上幾個小墊子,畫尋花毫不客氣接過茶水,就在爐子旁坐了下來。
怕師海又關心自己冷不冷,池問柳搶先一步也坐到了爐子邊,看著師海有些納悶的揀起披風,心裡連說了好幾個對不起。
“阿柳,原來是師大人給你看的病,這有什麼好瞞著我的。”自從分到紫宸殿,她的名字就變成了阿柳,掌事姑姑這麼叫,一起當差的小宮女小太監也這麼叫,畫尋花這麼叫還是第一次。
池問柳隻好裝傻:“沒有啊?我沒說過嗎?”
師海奇怪的看著他們。
畫尋花:“那麵小鏡子也是他送的吧?”
池問柳大聲道:“沒有!鏡子是我撿的!”
抬頭看見師海疑惑的眼神,池問柳怕他發問說漏嘴,搶著說:“就是那個小袋子裝的菱花鏡,原來是你的啊師大人,我在院子裡撿到,問了好幾個人都說不知道呢!”
師海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麼又擠眼又表情誇張的說謊,但還是配合道:“哦,沒關係,一點小東西,不值什麼。”
池問柳擦了把汗,偷偷看畫尋花臉色。
畫尋花似笑非笑:“是啊,師大人都送你了,還客氣什麼”
池問柳隻好陪著乾笑,緊張的沒聽出他這句話有什麼不對,師海卻反問畫尋花:“你們很熟嗎?”語氣已沒有剛才那麼和氣。
這應該是嫌畫尋花多管閒事,想護著她的意思吧,池問柳卻沒心思感激師海仗義,心裡暗暗叫苦:大哥,這瘋子可不能惹啊……
畫尋花已冷笑著問了回去:“你們很熟嗎?”
池問柳搶著回答:“還行還行!他跟我爹應該還行……”
畫尋花眼裡閃過一絲譏諷:“你認識她的府上,應該聽說過這位進宮前和什麼人訂過婚吧。”
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池府在外麵沒少傳播畫尋花的流言,很多人都知道他因為品行浪蕩被退過婚,但女方的姓名大概不會清楚。
師海眼睛一亮,像剛剛想起了什麼:“哦——,是那個,你們呀……”
“已經退了,”畫尋花嘴角挑起一個不屑的弧度,轉過臉罵了句什麼,又轉回來道:“師大人放心,”
師海又恢複了文雅,似笑非笑道:“那就好。”
明明挨著爐子,池問柳卻覺得身上發冷,涼氣一陣陣的從後背冒上來,手中茶碗也不聽話的發起了抖。
師海拿下她手中殘茶潑了,重又斟上熱的,柔聲道:“天冷,涼茶喝不得,彆忘了我的囑咐。”
池問柳抖的更厲害了。
感覺背後更冷了。
畫尋花冷笑:“師大人也請放心,這個人一貫是聽話的。”
說著就站起來,一甩袍子走了,丟下的茶碗濺的到處都是水。
師海忙舉袖護住池問柳:“這人怎麼回事!”
池問柳咬咬牙,把茶碗遞回過去:“那什麼……我過去看看。”
說著不敢看師海表情,低下頭匆匆離開。
畫尋花在樹下抬頭望月,好像在等人。
池問柳慢慢蹭過去,心裡一邊想詞一邊罵人,足足調整呼吸十幾遍,才擠出點笑臉:“那個,師太醫跟我們家認識,他收了池大通的錢才這麼照顧我的,你彆誤會。”
“我誤會什麼了?”畫尋花頭也不回道。
“誤會……”對啊,這人誤會什麼了這麼生氣,難道是以為她和師海……
池問柳馬上趕走這個嚇人的念頭,感覺再想下去會更恐怖,隻好先硬著頭皮把謊話圓下去,“那個鏡子真是我撿的,”。
“哈!”畫尋花回給她一個冷笑。
“是真的,不過是在我屋子裡撿的,我知道是師醫生掉的,但是我正好沒有鏡子就偷偷藏起來了,被你當麵拆穿我有點不好意思……”
“你屋裡?”聲音又冷了幾分。
池問柳不知道哪裡說錯了:“對啊,他不是給我治傷嗎,每天都去。”
畫尋花扭頭就走。
池問柳急忙抱住他:“我錯了!我錯了!主人!我不該偷彆人東西還是個宮裡的醫生,萬一被人告發就待不下去,不能幫主人完成任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這一次就原諒我吧!”
“你放開!”畫尋花想掙開被拉住的袖子,池問柳卻拉的更緊,連腰帶也拽住了。
“不!主人不原諒我就不放!”池問柳抬起小臉,因為清瘦了眼睛顯的特彆的大,月光下閃著哀求的淚花:“我真的……真的是第一次,以後再也不敢了……”
抽泣的聲音,柔弱的表情,夠可憐的了吧,池問柳真心覺得自己很慘。
“放開!”
“不放!”
“嘶啦——!”袖子被扯掉一截,露出畫尋花的光胳膊。
下一秒,那隻沒有袖子的手臂緊緊鉗住了她,池問柳瑟瑟發抖:“我錯了!”
池問柳以為自己看錯了,對麵眼睛裡閃的那是叫……深情?
畫尋花:“阿柳,彆怕,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池問柳:???什麼情況?
月圓之夜鬼上身?扯壞衣服獸興大發?
“啊哈!還真讓本王給逮到了!”成王忽然從樹後蹦出來,
畫尋花假裝吃驚放手:“殿下……”
成王:“你們兩人一個畫師一個宮女,深夜宮中私會該當何罪!”
他沒帶隨從沒有叫人,口氣雖凶聲音卻壓的低低的,那樣子不像生氣反而有點興奮。
但池問柳嚇壞了,拉著畫尋花瑟瑟發抖,“主……主……主……主……”
畫尋花:“叫我豐之。”
池問柳:“瘋……那個,怎麼辦?”
畫尋花:“不用怕,看我眼色。”
兩人小聲交談,成王已經找了個石凳坐了下來,蹺起二郎腿饒有興味打量他們:“怎麼,話還沒說完?被本王壞了興致是不是?給你們個機會,接著說,說完再問罪!”
畫尋花傲然而立,連拜見的禮也不行,昂頭道:“我們兩家自幼認識,宮裡碰見了說兩句話,何罪?”
成王:“自幼認識?說少了吧,是兒女姻緣自幼相好吧!”
“他怎麼知道?”池問柳不禁奇怪,偷偷問了出來,她和畫尋花定婚退婚都是自家的事,兩家又不是達官顯貴,怎麼一個宮裡的王爺也會知道。
“我想辦法傳的消息。”畫尋花低聲回答。
你——!池問柳露出怨毒的表情,怪不得畫尋花說有辦法讓她留在成王身邊,怪不得上次在花園成王一定要搶她,還以為是畫尋花使了銀子,原來他才是空手套白狼的那個,不用問傳過去的消息肯定還有她倆的私情,成王為了報複畫尋花才特意要選的她,錢是省了,就不怕她被成王帶回去當成出氣筒折磨死嗎?
狗匣總!
畫尋花偏偏還一片深情:“不瞞王爺,訂過婚但也退了,現在她是宮侍我是畫師,也算一處襟袍,偶或相談應不為過,王爺如果一定要問罪就問我吧,是我先跟柳兒打的招呼。”
池問柳:柳你個大鼻兜!
“哈哈哈!”成王一口發音標準的反派笑:“我就要她你又能怎麼樣?”
畫尋花:“王爺!不要!”
成王:“就要!哼哼哼!”
池問柳想給他們一人一個閃電鏈。
成王玩弄獵物一樣看著她們:“聽說你上次給我母妃畫的畫像還不錯,她老人家很喜歡,看在母妃的麵子上給你們一個機會,讓這小妞兒自己選,跟我還是跟你,跟我走你們兩個都沒事,跟你馬上一起問罪,選吧!”
池問柳看一眼畫尋花。
他的表情極其扭曲複雜,像痛苦又像便秘,像害怕又像牙疼,池問柳暗罵:戲渣!
成王指指她又問了一遍:“說你呢,選吧,跟我還是跟他?”
池問柳:“跟你媽!”
成王:“你說什麼!!!”
池問柳:“啊啊啊!那個,我是說,我想跟您的母妃淑妃娘娘,侍候娘娘也就等於侍候王爺,奴才雖然年紀大但非常忠心,一定會保護好娘娘不讓她被彆人欺負的。”
她不想跟成王,她想好好活著。
成王一臉意外,顯然沒有反應過來,轉頭去看畫尋花,畫尋花的入戲程度也讓人看不大懂。
池問柳忙補上一句:“我很會吵架!一對仨那種!”她注意到淑妃身邊人都不愛說話,每次都是她自已對付貴妃那邊三個。
成王撓撓腦袋:“那個,本王考慮考慮。”
池問柳:“謝成王殿下。”
成王走了,畫尋花的表情看不出高不高興,池問柳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在月光中站了一會兒,才起身走近,替他整一整被拉皺的衣服,把扯下的半截袖子認真仔細的套回去,慢慢抬起了頭,
“找人傳消息花了多少錢?”
月光如水,平靜溫柔,
畫尋花怔了一下:“五十……兩……”
池問柳也出奇的平靜:“下次彆亂花錢了。”
畫尋花:……
池問柳:“想做什麼告訴我,我來想辦法……”
池問柳胃疼了一夜,燒餅壞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