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1)

昨夜睡前思緒萬千,然而真正睡下了卻格外香甜,一覺就睡到了天亮,這還是自他柳家抄家入獄那日起,柳腰腰睡的第一個安穩覺。

他躺在床上,睜眼望著這還些許陌生的環境卻覺得心安,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了弧度,他在被窩中磨蹭了一會,才慢慢坐起了身子。外間的彩玲聽到動靜繞過屏風進來,躬身問,“公子可要起身嗎?”

又是他!

柳腰腰扭頭瞧這彩玲,行禮雖恭敬,麵上卻一副不情願伺候他的模樣。心中發堵,剛剛勾起的嘴角立刻就壓了下去。觀察了一兩日,他大致弄明白了,薑府內院的侍兒多,卻都歸小新管束。小新年紀雖輕,卻已經是這內府的管事了。

但是府裡這麼多侍兒,他卻獨獨撥了這個最瞧不起他的彩玲來伺候,第一次便在客房中出言不遜,見罪於他,按理說自己這次再來,他怎麼都得換個人過來伺候才是。

然而好巧不巧的,還是這個滿眼瞧不起他的彩玲。柳腰腰心中已有了答案,小新長的有幾分姿色,要麼是他已經是伺候過薑逸了,隻是沒給他名分。如今自己也是這般沒名沒分的入府,讓他警鈴大作,把彩玲弄在他眼前來膈應他。

要麼就是不想隻當個管事,還想再往上爬一爬。

總之不管是哪種原因,都已經在暗地裡和他較上勁了。

他原以為薑逸沒有娶夫,後院清淨,他來了暫時不用操心後院爭寵這檔子事情,卻不想事不隨人願。

隻是他實在是不想,也不屑和一群下人爭長鬥短。

彩玲已經躬身等了好一會了,沒得到柳腰腰的話,狐疑的抬頭看,對上柳腰腰冷冷的眸子,他聲音拔高了一度,催促,“公子?”

柳腰腰錯開了眼眸,淡淡的道,“更衣吧。”

“是”彩玲躬身上前,扶他起身。下床後柳腰腰自然的張開雙臂,等著人伺候。

他以前在家中時,也是前呼後擁,十指不沾陽春水,自小被人伺候著長大。隻是上次他頭一次來薑府,想要與人為善,覺得沒必要擺架子,便事事都親力親為了。然而現在不同了,這個奴才眼裡沒有他,他也懶得和他客氣。

即便是如今自己沒什麼名分,但既然入了府,住了這主人的屋子,也不是一個奴才能欺辱的了的。他不過是個奴才,再怎麼的倨傲不情願,也得低眉順眼的過來伺候。想到此處,柳腰腰因為一大早起來見著這個人,升起的悶氣一掃而空。

眼前人這張臂等人伺候的模樣輕車駕熟,仿佛是被人伺候慣了,高高在上的大家公子模樣。彩玲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猶豫了片刻,還是壓下心頭的不願,抬手上前伺候。

柳腰腰瞧著跪在他麵前,替他整理下擺的彩玲,心中的氣更順了,他心情大好的抬頭瞧向遠處,剛好見著小新帶著幾個小侍兒進了門。

小新瞥了一眼跪在柳腰腰腳邊的彩玲,眸中劃過一絲詫異,躬身道:“拜見柳公子。”

柳腰腰揮了揮手,“免禮。”又問,“何事?”

“稟公子,家主今晨吩咐奴才給您送一柄琵琶過來。”小新輕輕招手,他身後的侍兒便將一個長條的匣子躬身奉上,“請公子您過目。”

柳腰腰好看的眸子瞬間放出了異彩,小新識趣的側身退步給他讓路。

柳腰腰一眼就認了出來,這匣子是僅次於烏木的檀香木,遠遠的就能聞到一股清幽的香味。連匣子都這樣名貴,他不禁開始期待,匣子裡麵的琵琶是何等名貴。

他慢慢上前,抬手揭開匣子,一柄通體瑩白的鳳頸琵琶映入眼簾,柳腰腰眼中的笑意更盛了。沒想到昨夜他隨口一提,薑逸就放在心上了,一大早就將東西送來。心中湧起一陣甜蜜,他小心翼翼的將琵琶取出來,抱在懷中把玩。這琵琶質感瑩潤,看材質不像玉石卻像白瓷。但白瓷易裂難燒,尋常隻能燒製些小擺件,這麼大的琵琶,且鳳頸纖細更難成型,這是如何做到的。

柳腰腰詫異的問小新,“這是白瓷琵琶?”

眼前的小公子收了禮物,笑的明媚刺目。既年輕又貌美,小新目光暗淡的回話,“是”

此時柳腰腰的心思全在琵琶上,哪裡留意的到小新眼中的暗淡,他兀自開心的就近找了個椅子坐下,翹腿將琵琶抱在懷中,調了調音準,便開始撥弄琴弦調試試琵琶的音準。由於是瓷器燒製,音色比尋常的琵琶更加清脆,柳腰腰當即就覺得,這柄琵琶適合彈奏一些歡快熱鬨的曲子。

他選了首輕快的曲子《春花秋月夜》隨手彈了起來,一曲完畢,果然效果比尋常材質的琵琶彈出的更好。他開心的讚道:“真真是好材料,好音色。”

“隻是不知是哪裡的能工巧匠做出來了的,技藝好,心思更妙。”

跪在地上多時的彩玲搶著回話,“公子,這麼好的玩意兒,當然是從官窯出來的。”

彩環的重音落在‘官窯’二字上麵,滿屋子的侍兒,大抵都知道柳腰腰是從教坊司出來的,也就是民間戲稱官窯的地方。此話一出,所有人麵上都在憋笑,甚至還有沒憋住,噗嗤一下笑出聲的。

雖然極快的咬住了嘴唇,正了神色,可滿屋子的人都聽見了。柳腰腰看向那個笑出聲的侍兒,麵色刷的一下就白了。自己最不想提起的過往被當眾揭開取笑,撫在琴弦上的手ren不住的顫抖。

好半響他才緩過來,冷冷的盯著跪伏在地的彩玲,聲音凝結成冰,“彩-玲-”

“奴才在,公子有什麼吩咐?”那聲音不僅沒有任何害怕,甚至還有一絲笑意。

柳腰腰抬頭,掃過一屋子的侍兒,,明明自己從未得罪過他們,卻個個作踐他,真當他是好欺負的。

柳腰腰直了直腰板,目光轉向彩玲的脖頸處瞧了許久,心中有了狠意。

跪在地上的彩玲找了個絕好的機會噎住了柳腰腰,正兀自開心,慢慢的卻覺得脖頸處一陣涼意,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

柳腰腰冷冷的瞧了許久,才壓下自己心頭的怒氣,倏爾笑道,“沒事,你下去吧”

眾人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笑意驚住了,特彆是小新,心中升起了波瀾。這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怕是要羞愧的滿麵通紅,遇到那沉不住氣的,隻怕立時就要發作,鬨將起來。然而眼前的小公子,年紀輕輕,居然如此沉得住氣,不可小覷。

“你們也都退下。”柳腰腰冷冷的吩咐著。

小新上前一步,“公子,今天日頭好,公子若是無聊,奴隨您去園子裡轉轉,透透氣也好。”

“不必”

柳腰腰態度冷淡,小新碰了一鼻子灰,“那奴才去傳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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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府廚房

彩玲提著食盒走在前麵,側後方跟著的是同他一向交好的侍兒彩雲,此刻麵上露出了擔憂的神色,“彩玲,你今天也太大膽了,那柳公子雖然真是官窯裡出來的,但就憑咱主子現在對他那熱乎勁,你就不怕他以後得勢收拾你嗎?”

“哎……,你呀,就是腦子笨笨的看不懂形勢。”彩玲扭頭瞥了眼身側的彩雲,腳步不停。

“什麼形勢啊?”彩雲快步追了兩步,兩人提著食盒並肩而走。

“你說一個官窯出來的貨色,一輩子也就做個小侍兒吧,這府上的人和事,他哪裡做得了主。更加就管不到咱們頭上來,但是小新哥哥就不一樣了,他既然把我調去東廂房伺候,我不得替他分憂嗎?那可是正經能管著咱的人。”

“小新哥哥可是太女殿下當時指給主子的,又在主子身邊貼身伺候著。你看看咱們府裡這麼多侍兒,也就小新哥哥能在主子麵前伺候,內府的大小事情主子都交給小新哥哥打理著。我看就是以後正經的主子進了門,也得對小新哥哥客客氣氣的。你呀,眼睛也得放亮一點,誰是花誰是樹都分不清。”

彩雲抿著嘴唇沒說話,雖彩玲說的頭頭是道,可是他見那位柳公子生的既高貴又漂亮,眼神掃過來,讓人莫名的害怕,仿佛天生就有主子的氣勢。他心頭有些不認同彩玲的話,卻又想不出理由來駁。

彩雲心中還是有些疑惑,“那小新哥哥為什麼要和柳公子過不去啊?柳公子又管不了家,分不了小新哥哥手裡的權利。”

彩玲笑道,“咱們主子神仙般的人物,隻消笑一笑,兒郎的魂都沒有了,小新□□夜對著那麼個神仙一般的人,哪裡管得住自個的心呢。”

“況且小新哥哥都二十了,最好的三年時光都撲在了主子身上,一是早就過了議親的年紀,二是即便是他想找個人嫁了,他在主子身邊貼身伺候過那麼長時間,誰會相信他還是清白的啊,這輩子怕是沒什麼機會嫁人了。”彩玲歎了口氣,繼續道“況且他在主子身邊守了這麼些年,都沒機會,眼下卻來了個官窯出來的官雀,你說他能不難受嗎?”

彩雲想到剛剛東廂房內,那位柳公子被羞辱的那般厲害,卻不敢發作,心中對他一時有些心疼。他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剛進了府上就得罪了小新哥哥。主子公務一向是繁忙,不管後院的事情的。

以後怕是有他的苦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