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剛想伸手握住他,但落下的目光剛好就看見他受傷的手腕。
隻見雪白的肌膚上,那紅了一片的擦傷格外明顯刺眼,即便有寬大衣袖的遮掩,以她的角度也還是輕而易舉就能看到。
“你……怎麼受傷了?”
她目光看著那傷口,又仔細確認了一遍,確定不是自己看花了眼,才又抬頭看向他,目光關切地詢問道。
離得近了,這一看才又發現他的額上也有隱約烏青,而非燈光打在麵上的陰影。
“還有你的額頭——”
“沒什麼。”
還沒等她震驚說完,隻見蕭恪瑜又趕緊解釋道,“我去求了人,這才拿到了這些東西,不過就是磕了幾個頭,才不小心傷到了。”
他不禁不動聲色地撒謊道,又默默收回自己那受傷的手,目光有些逃避,微微側過眸,情緒有些莫名失落,不肯再看她的眼。
他決不能讓她知道,自己做了小偷,所以才會為了躲藏不慎弄出了這些傷口。
即便明白這是為了生存救人,迫不得已,但他始終也還是過不了心裡的坎兒,他的自尊,身為男人的尊嚴……所有的一切,都令他隻想當做一場見不得人的夢,永遠隱藏在深邃的黑暗裡,不願麵對。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除了天知地知他知外,再沒有人會知道身為廢太子的他曾這樣卑微低賤地偷過東西。
他不禁這樣慌亂地安慰自己,即便麵上裝得雲淡風輕,十分不顯,但卻騙不過林琳的眼。
她目光觀察著他的臉色,古怪的神態,以及身上的傷口,思索那應該不是磕頭磕出來的,再說,又有誰這樣能耐,膽大包天地敢叫他磕頭?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他現在這樣尷尬的處境,身份,隻怕會令人唯恐避之不及,但若是這樣堂而皇之地欺辱他,不怕捅到皇帝那裡去,他日被怪罪?
再怎麼樣落魄,他也始終還是皇帝的兒子,輪不到外人或者奴婢輕賤,難道不想活了嗎?
除非,他求的那人是皇後,是太子……但即便蕭扶蘇母子能做出刻意羞辱他的事,以蕭恪瑜的性子,也沒必要去自討苦吃,更何況被他們羞辱一頓,就能得到他想要的嗎?也不見得,皇後他們未必會肯幫他,去找他們自取其辱,實在是沒必要。
所以,她並不相信眼下他所說的謊言,但……他又為何非要對她撒謊呢?
也許,他有他的自尊,他的難言之隱吧?
望著他的那些傷口,額上的烏青,她似乎也多少能猜測出,他這次出去,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
心裡難免就生出了些許不忍,畢竟都是為了她,他才會變得這樣,落得一身傷口。
可是他這樣為自己,叫她何以為報呢?
她不禁很感動,也很心疼他,對於未來,更染一抹惆悵的憂傷。
……算了,他既然不想對她說實話,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她也不強求,便裝作不知道,順遂了他的謊言,他心吧。
這麼想著,她覺得這可能是現在沒用的自己,作為一個累贅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
就是儘量為他著想,更善解人意,讓他變得更開朗,更開心。
“嗯,我相信你。”
她不禁又看著他,天天一笑道,目光滿懷信任。
蕭恪瑜看著她全心全意信任著自己的純潔眼眸,不禁目光一愣,瞳孔微顫,似是有些震撼。
“我知道你總有自己的理由,但恪瑜哥哥,答應我,以後不管做什麼,一定要儘量不要讓自己受傷,好嗎?”
她沒有多話,隻是又有些憂慮地叮囑他道。
蕭恪瑜心裡不禁感覺很不是滋味,緩緩收緊的手掌不禁又慢慢鬆開,直到他的麵上也又對她努力展露出安慰般的笑容。
“嗯,知道了,我有分寸,你不用過於擔心我。”
他隻是又對她溫柔道,從小到大,除了父皇母後,還從來沒有哪個女孩像他一樣,純真,善良,真正設身處地地關心他,照顧他那傷痕累累,脆弱不堪的尊嚴。
他用力掩蓋眸中動情的濕熱,隻是又目光亮亮地看著她繼續道,一瞬間,仿佛又十分好心情。
“倒是你,現在依然十分虛弱,我先扶你過去烤烤火吧,等會兒我們一起用飯。”
話落,便又再次伸手去扶她。
而這次,她不禁抬頭望著他,甜甜點頭,然後乖順地伸出柔荑,任由他牽起自己的手,兩人一起緩緩去到炭火旁,在矮凳上坐下取暖。
“好溫暖啊。”
眼前的火苗燃燒著閃耀溫暖的光芒,令人不自覺便想靠近,她望著眼前的炭火盆,不禁又道。
隨著話落,不自覺便就探出了手,頓時她的掌心也染了暖心的橘紅。
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麼暖和過,連心口處都暖洋洋的。
這就是患難見真情嗎?雖然最近弄得很狼狽,又病了,但現在的感覺,真的很不錯呢。
在火光的溫暖下,她原本虛弱蒼白的麵上,不禁也染了紅潤的氣血,心裡隻是又溫馨想著,自己終於不再是孤身一人,也有人會真心地接納她,關心她,一起患難與共。
就算是吃再多的苦,她也覺得不苦了。
那邊蕭恪瑜已經麻利地將燒雞串好,架在了炭火盆上,油光的燒雞表麵,遇熱也開始漸漸散發出溫熱的香味。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眉眼溫柔,但笑不語。
“恪瑜哥哥,你真好,感覺沒有什麼困難能難倒你。”
她不禁又雙手托腮,望著他清秀俊美的側臉拍馬屁道,眼前的他在火光的映襯下,仿佛鍍了一層綺麗的暖霞。
“我……也沒有你說得那般好。”
他被她吹捧得,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禁又紅了耳尖,聲線溫柔道,“你喜歡吃,以後我再給你烤。”
沒有什麼故作柔情的腔調,隻是樸實無華的溫暖,這平常語氣的聊天說話,不禁令她心裡又是一暖。
不知為何,她突然就又想起了蕭扶蘇。
如果是他,也會在她生病的時候,滿懷真誠善意地為她烤一隻燒雞嗎?
沒有算計,爾虞我詐。
大概不會吧?畢竟他都不曾真心地信任過自己。
末了,她的心裡卻是不禁又染了一絲苦笑。
自己這是怎麼了?在一個對自己好的男人麵前,突然又去想另一個刻薄寡情的男人。
她心裡微微感到有些失落,不禁又強令自己不去想曾經那些不快,還有那個人。
“……好了。”
過了片刻後,直到蕭恪瑜輕柔的聲音又響起,將那已經烤好的香噴噴的燒雞,從火盆上取下,又落回旁邊桌案上最初盛放的油紙中。
她的目光不禁又望向他,隻見他伸手將其中一根雞腿用力扯下,然後遞到她手上。
“趁熱吃吧,現在是這燒雞味道最香的時候。”
蕭恪瑜不禁又看向她,溫聲淺笑道,催促她趕緊趁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