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在這,你老板沒事了?”
羅助先是點頭,隨後又大力搖了搖腦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江凝眉頭輕皺,“怎麼了?”
羅助默了幾秒,最終歎了口氣,開口道:“江凝姐,你就勸勸老板吧,他再這樣下去,身體肯定是要垮的。”
“什麼意思。”江凝順手關上門,看了眼四周,問道。
“老板前兩天就生病了,出差的工作原本後天才結束,他硬是提前了兩天,趕今早的飛機回來。而且昨晚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剛才還在咳嗽,再這樣沒胃病都要餓出胃病了。”
江凝頓了頓,眼底閃過輕微的詫異,遲疑道:“……是他讓你來找我的?”
“不是,老板什麼也沒說。”
但作為老板最忠誠的狗腿……優秀員工,他自然要懂老板所想,哪能等到老板發令才出動。
羅助忍住想笑的衝動,仿佛已經看到了翻倍的年終獎金在向他招手。
江凝點了下頭,倒沒覺得他在撒謊,隻是溫禮珩首先是一個成年人,有自己的考量和打算,她沒有理由也沒必要去乾涉。
“嗯,那你多留意他一點。”
她說著就要往電梯那走,羅助愣了下,連忙跟上,慌忙喊道:
“江凝姐,你就去勸勸吧,老板他……”
江凝頓足,打斷:“羅助,你做他助理幾年了。”
羅助不確定道:“四年多?”
“你當了他四年多的助理,你勸他都沒用,為什麼覺得我說了他就會聽?”
“你和我肯定還是不一樣的,怎麼說你也是他……”羅助話說一半停了下來,半晌後又道,“江凝姐,你就當幫幫我吧,這年頭工作不好找,要是老板出了什麼事,我可怎麼辦,我老婆本還沒攢夠呢。”
江凝氣笑了,看著他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無奈答應:“行吧,我勸勸看。”
江凝回會議室的時候,地上的咖啡液已經被收拾乾淨了,導演稍問了下情況後,繼續了剛才中斷的工作。
最後一天的任務並不重,基本上是導演總結,但由於本就延遲了開始時間,再加上剛才的小插曲,所以已經比一開始規定的結束時間遲了。
這部戲的導演是個中年男人,普通話算不上標準,帶著點方言特色,聽久了倒有點催眠的效果。
江凝不免有些分心,餘光瞄見桌腿上還有點咖啡印子,竟鬼使神差地朝主位的男人看去。
男人正襟危坐,低頭翻閱著桌上的資料,左手的手背上還壓著一小塊冰袋。
倒是沒見他咳嗽,隻是這臉色看著確實有點蒼白。
江凝戲多的職業病又犯了,腦中浮現出溫禮珩獨自坐在漆黑的房間,電腦屏的微弱光線照亮他蒼白的臉色,鍵盤音斷斷續續響起,倏地,一聲咳嗽後,竟吐出一口血。
就在她佩服自己的想象力時,溫禮珩不知何時抬起了頭。
措不及防對上他的視線,刹那間,仿佛全身的寒毛都被逆著刮了起來,江凝極不自在地摸了下鼻子,垂眸移開了目光。
“……那我們就先到這裡,辛苦大家。”導演說完,彎腰鞠躬。
眾人歡呼著鼓掌,場麵開始喧嘩。
圍讀結束後有一天的假期,後麵則要為開拍做準備,江凝原先沒打算回家,所以東西都還沒收拾。
她看了眼站在導演身旁的溫禮珩,估摸著兩人的談話一時半會結束不了,便先去了樓上房間。
林倩已經提前過來了,讓楊星星先回去後,房間便隻剩兩人。
江凝拿過掛在架子上的包包,開始收拾。
林倩已經知道溫禮珩過來的事了,她看著在忙活的江凝,調侃道:“他來接你回來?”
江凝手上的動作頓了下,“不是,但應該會一起回去。”
林倩點點頭,故作歎氣:“我還想帶你去吃晚飯呢,可惜某人今晚已經有約了。”
“那我先陪你去吃飯?”
“彆,我可不當電燈泡。”林倩光是想想那天早上溫禮珩冷冷的樣子就害怕。
江凝也沒解釋,笑笑:“走吧,下去。”
電梯在會議室那層停下,進來兩個工作人員。
“江凝姐好。”
江凝點了下頭,也不知道溫禮珩出來沒,剛想給他發個信息,就聽前麵兩個小姑娘低聲說著什麼。
一個激動道:“你拍到沒有,這個溫總真的好帥。”
另一個則歎了口氣:“沒有,被發現了,嚇死人了,要是他眼神會放箭,我已經被封喉了。”
“有那麼誇張嗎,要不再去試試?”
“彆想了,人家已經走了。”
…
走了?
對話框裡的光標還在閃著,江凝按下刪除鍵,打好的字一點點被刪除,想了想,指尖再次在屏幕按動。
電梯在一層打開時,消息也發了出去。
無人再進來,電梯緩緩向下,前往地下停車庫。
狹小的空間一片寂靜,直到提示音響起,短促清脆。
江凝點開聊天框,消息彈了出來。
江凝:【你回去了?為什麼不等我。】
溫禮珩:【嗯,怕你不想見我。】
鼻腔哼出一口氣,她關了手屏幕,把手機塞進包裡。
這個時候倒是有覺悟了,下午怎麼一直坐在那不走。
雖然知道是自己沒有提前和他說,但江凝還是生出一股無名怒火。
“走,吃飯去。”
林倩沒多問,趕忙跟上。
餐廳包廂,江凝難得晚餐多吃了點,林倩也不阻止,總之食材健康,多吃點也無妨。
兩人聊了會工作上的事,林倩突然想到一茬,開口道:“白導明年好像有部電影要拍,他有和你聯係嗎?”
江凝搖頭:“沒,他人都還在國外度假。”
林倩口中的白導就是江凝回國時遇到的脾氣古怪的導演白宴,是個混血,據說還是哪個王室的後代。
彆看長得斯文,罵起人來那叫一個凶狠,中英混雜。
“要不說搞藝術的都是奇葩,真是越怪越有才。”林倩感歎。
“這樣說的話,我在你眼裡也是個奇葩?”
誰會承認自己沒才呢,江凝笑著打趣。
吃完飯,準備回去時,林倩多嘴問了句:
“你……回酒店還是回家?”
江凝笑容微斂,半晌才道:
“回家吧。”
-
客廳的暖燈亮著,空無一人。
江凝開了大燈,瞬間燈火通明。
就在她以為家裡沒人時,書房那卻傳來咳嗽聲,在寂靜的環境顯得格外突兀。
氣來得快消得也快,想到羅助的話,江凝猶豫了會,還是抬步往書房走。
敲了兩下門,她推門而入。
對麵的人抬頭看來,兩人隔著幾米的距離對望,他的唇色有些發白,臉頰帶著點不自然的紅暈,標準的病態。
消下去的氣這時又隱隱燒著,江凝快步過去,二話不說抬手往他額頭探去,不料他後仰想躲。
“躲什麼!”江凝一把揪住他的手。
溫禮珩悶哼一聲,沒有說話。
江凝這才發現自己抓的是他燙傷的那隻手,即刻鬆手,卻見泛紅的手背上多了幾道淺淺的印子。
“沒事吧?”她的語氣放緩了點。
溫禮珩沒動,仍由燙傷的手背暴露在她的視野裡,低聲道:
“沒事。”
江凝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問:“燙傷藥買了沒?”
溫禮珩點頭。
“那你乾嘛不塗。”
沒得到回應,江凝側身斜靠在書桌一旁,兩人從同側的位子變成了麵對麵的姿勢。
他低垂著眼眸,一副做錯聽訓的模樣,和下午生人勿進的溫總判若兩人。
莫名生出幾分憐惜,江凝歎了口氣,抬手往他額頭探去,這次他沒躲,乖乖坐著。
額頭的溫度一點點傳來,不比手背的冰涼,溫熱感包裹著觸碰的肌膚。
收回手,江凝起身往外,不料手腕被拉住。
“去哪。”
許是生病的原因,他的聲音比往常沉些,但很輕,仿佛隻要來陣風,就能輕易吹散。
“拿溫度計。”
話落,腕間的力道便輕了,鬆鬆挎著她凸起的那小塊骨頭,緩緩滑落,好似本就沒想拉住她。
江凝常年在劇組,呆在家裡的時間不多,找了好一會才發現櫃子裡的溫度計。
回來時,溫禮珩靠著椅背,雙眼緊閉,眼下是淡淡的淤青,顯然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
江凝微彎著腰,把耳溫槍靠近他的耳朵,“叮”的一聲,屏幕變紅,顯示出溫度,有點低燒。
想著多測一下,她手臂舉過他的肩膀,半擁抱的姿勢,把耳溫槍靠近了他另一隻耳朵。
又一聲機械音響起,溫禮珩緩緩睜眼,頭頂的燈光打在江凝的身上,投下的陰影落在他的臉上。
江凝匆匆掃了他一眼,起身時鼻尖卻不小心滑過他的臉頰,掀起一陣酥麻。
她清了清嗓,有些不自然:“有點低燒,你先去休息,不能再工作了。”
“好。”
溫禮珩乖乖點頭,直直站起身,江凝沒防備,想往後退,後腰卻抵上書桌。
一瞬間,她被圍在了他和書桌之間。
高大的身形立馬籠住她,江凝被迫揚起了頭,她的目光在他眼角的那顆痣停了瞬,隨後又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隨口道:
“你吃晚飯了沒?”
溫禮珩也不退,就這麼站著,隻是微彎了腰,和她視線持平。
“沒有。”
升在半空的泡泡被一劍戳破,江凝沒忍住揪住了他的領口,氣憤道:
“你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