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串號碼江凝用了很多年,當年資助時填的也是這個號碼。
出國後她想過換號碼,但是有天她突然收到一條陌生人的感謝短信,她知道是那個學生。
或許是怕換了號碼後那人的短信會被拒收,所以她在國外那五年一直沒停這張電話卡,因此也收到了連續五年的感謝短信。
隻是沒想到,又一個五年過去,她早就注銷了這個號碼,他居然還記得。
至於為什麼認出她,估計是當年申請時上傳的照片吧,這些都重要了,重點是這個相認有點過於莫名和突然了。
江凝還沒做好準備,不過既然他已經點破了,她要是再裝不認識就有點不善良了。
不知道為什麼,麵對他的時候,江凝的良心總會久違的回歸,不管是現在還是五年前回國的那條短信。
於是,在靜默半晌後,江凝揚起了一個知性大姐姐的微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我很欣慰。”
溫禮珩顯然沒有想到她的舉動,有些愣神。
自我尷尬一番,江凝收回手。
她果然不適合這樣的角色,看來之前導演提的角色她得拒絕了。
正要走時,手腕突然被拉住。
掌心的溫熱從腕處傳來,帶著薄繭,有些發癢。
江凝扭頭看去,目光對上他的眼眸後,又落在兩人交織的手。
隻一瞬,溫禮珩便放開了,似乎隻是情急之下想把人叫住。
“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
不愧是她看中的人,懂得知恩圖報。
不過,她怎麼莫名品出幾分良家婦男的錯覺,做不出以身相許的行徑,隻能委屈但堅韌地說,放心,我會報恩的。
也可能是她職業病犯了,簡稱戲多。
江凝點了點頭,這回是真的走了。
許是這個插曲擾了她的思緒,直到上車江凝才察出幾分不對。
“趙叔?怎麼是你?”
車子已經開出停車場,趙叔看了眼後視鏡:“小姐,先生托我接你回去。”
江凝氣笑了:“他也就會玩點卑鄙的把戲。”
“已經讓小姐的司機回去了,小姐可以睡會,到家還需要點時間。”趙叔自顧自開車,隻當沒聽見。
江凝一路閉眼養精蓄銳,邁著戰鬥模式的步伐進了江家。
“江風華呢?”
家裡的阿姨對她直呼大名的叫法早已習慣,小聲道:“先生在書房。”
江凝直衝書房,也不敲門,徑直開門坐在一旁的沙發上。
“叫我回來乾嘛。”
江風華敲了兩下桌子,“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連個門都不知道敲嗎。”
“你在裡麵乾見不得人的事?”江凝笑了下,抬手搭在沙發邊。
“胡說什麼,女孩子家家也不知道害臊。”
江凝收了笑:“你都敢做,我為什麼不敢說。”
“你!”
“既然沒事,我就走了。”江凝起身。
“你給我站住!”江風華狠狠拍了兩下桌子,“既然回來就彆走了,待在家裡把名聲養好,過兩天去相親,下半年結婚。”
江凝拳頭攥緊,“你江風華已經淪落到賣女求榮的地步了嗎?”
“江凝!”
江風華重重咳了幾聲,指著門口的江凝,怒氣道:“沒有我你能有現在的生活?趁早把外麵的戲子把戲給我斷掉,老老實實待在家裡!”
“你做夢。”
江凝出了書房就要往樓梯走,不料與一人迎麵相撞。
“媽,你沒事吧?”她下意識想伸手去扶,卻被躲開,伸在半空的手又收了回來。
“我先走了。”
江凝聲音低了許多,繞過蘇妍,往樓梯口走。
“江凝。”
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頓住了她的腳步。
“今晚住下吧。”蘇妍說完停了下,又道,“挺晚了。”
沉默一秒,江凝揪著衣角,垂眸側身:“好。”
飯局上喝了點酒,江凝的腦子有些發暈,洗漱完後就想躺下休息,不料敲門聲響起。
“進。”
以為是家裡的阿姨,她自顧自坐在梳妝台前。
“熬了點冰糖雪梨,你趁熱喝點。”
“不用,我……”江凝聞聲抬眸,見來人後,站了起來,“好,我馬上喝。”
雪梨燉得有點老,冰糖放得有點多,甜得發苦。
把喝空得小碗放回托盤,江凝望著蘇妍,靜默站著。兩人都未開口,直到走廊外的聲控燈再次熄滅。
“江凝,彆鬨了,聽你爸的。”
江凝深舒一口氣,還是沒忍住情緒:“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做犧牲品來成全他的安穩晚年。”
蘇妍語氣冷淡:“因為你是江家的大小姐,這是你應……”
“媽!”雖然做好了準備,但她還是失控紅了眼眶。
場麵陷入寂靜,走廊的聲控燈亮了又滅。
蘇妍手心攥緊,語氣軟了幾分:“算媽媽求你。”
江凝僵直了背,抬眸對上那雙沒有溫度的眼睛,許是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好笑,擦乾臉龐的淚,笑道:
“好,不就是結婚嗎,沒什麼大不了的。”
江凝在家住了兩天,原本答應的聚會也成了相親飯局。
到包廂時,那人還沒來。
沒有時間觀念,她在心裡大大扣分。
然而心中的分值在見到來人後以跳崖般的速度直線下降。
江風華真是瘋了!
“江小姐是吧,讓你久等了。”
眼前的男人頂著堪比西瓜的大肚子,頭頂的幾縷毛發倔強貼在腦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西遊記裡妖怪變的醜角。
江凝忽視他伸出的手,自顧坐回原位。
男人見狀也開始擺起譜來,帶滿金戒的肥手敲著桌麵,“沒辦法,我工作很忙,你以後要多擔待。”
“黃先生想的是不是有點遠了,八字沒一撇的事情,何談擔待。”
“江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許是體積過大,他的笑聲帶著顫音,“知道你們女孩都不想這麼早結婚,想先談談戀愛,沒事,都依你。”
江凝的耳朵已經自動屏蔽他的聲音,上了菜後,自顧自喝著檸檬茶,對眼前被他口水噴濺的菜品毫無興趣。
直到他話鋒一轉,點評起了她。
“江小姐是從事演藝行業的吧,我個人不是很喜歡這個行業,這個圈子的女人我見得多了,看到個有錢男人就想往上爬。”
見江凝不說話,他又道:“不過也是,江小姐的出身應該乾不出這事,但這種拋頭露麵的工作以後還是彆乾了,等我們結婚,你就安心在家做富太太。”
她真是瘋了才會坐在這裡聽這些毫無營養,可以倒進下水溝的話。
江凝放下杯子,“黃先生今年多大。”
對麵的人愣了下,想摸頭發的手又收了回來,“比你大點,三十出頭。”
“是嗎,我還以為是四十多歲離異帶兩娃的單親爸爸呢,爹味這麼重,這麼喜歡說教,不如去母豬場配種,過過爹癮。”
“江小姐,你什麼意思!”
生怕他把桌子掀翻,江凝起身遠離,不料他本就大的肚子飽餐一頓後竟卡在了座位中間,動彈不得。
“字麵意思。”江凝輕笑了聲,“黃先生冷靜,壓到孩子就不好了。”
“江凝!”眼前的人氣得漲紅了臉,頭頂本就稀疏的毛發稀稀拉拉地豎起來,滑稽至極。
“彆擔心,我這就找人來救你。”
嗬,最好是閉店了都沒人發現。
然而,江凝剛出包廂,就撞上了意外。
溫禮珩……
再隔音的包間,這點距離也能聽見點裡麵的動靜,江凝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
他的眼神有些沉,微黃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莫名生出幾分我見猶憐的錯覺。
說實話,江凝並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有些狼狽和尷尬的模樣。
沒打招呼,她側身想走。
“江凝。”
江凝轉頭望去,眼前的男人逆著光,發絲泛著一圈淡淡的金黃,看不清神色,隻能看到他那雙眼睛,還有眼角那顆醒目的痣。
溫禮珩乖乖地站著,目光一瞬不瞬地落下,恍惚間讓她想起了那張證件照,青澀和成熟在交織間重合。
許是被燈光晃了眼,江凝有些不太清醒,最後一點良心不見蹤影。
“你不是要報答我嗎,給你個機會,和我結婚。”
其實話說出口的瞬間,她就清醒過來了,談不上多後悔,至少不太應該。
不該打趣這個乖乖男,也不想聽他的拒絕。
“我開……”
“好,什麼時候。”
這下輪到江凝發愣了,她抬眸看去,似乎想在他眼中找到一絲勉強,然而並沒有。
既然如此,她要是反悔倒顯得玩不起了。
於是,她對上那雙眼眸,灑脫笑道:
“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