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不覺得,書裡兩個主角的名字很耳熟嗎?”
褚纖雲沒明白他的意思,阿盛眉頭緊擰,“您把這兩個名字……倒過來想想,小姐,這個話本子裡寫的,是墨公子的真實經曆。”
邯北陌、墨北寒;藍妗、錦闌,上官錦闌。
這般設計怎會是巧合。
褚纖雲怔住,低頭又看了看方才念出來的那頁內容,須臾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話本子都是編的……跟那種民間流傳的謠言一樣,都是不知實情的人在胡說八道,隻不過這個寫在了紙上而已。”
阿盛扯過話本子,啪啪翻過幾頁又指給她看,“可這本書裡寫的不是他們的愛情故事,書中甚至有以您和其他人為原型的角色,所寫內容也都是真實發生過的,比如薛亭墮魔、薛將軍戰死、您被困在這方庭院……”
“書中還寫了,墨北寒的身份沒有跟墨遷互換,不是什麼所謂的真假少爺……他其實是他爹和墨夫人成婚之前,與其他女人生下的孩子。”
也就是說墨北寒其實是墨重霄的私生子。
他把這個故事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第一遍時,越看到後麵越心驚,因為書中所寫內容都對得上墨公子、小姐以及其他人的經曆。
哪裡是虛構,分明就是真實事件的撰寫。
最重要是,既然後麵的事情都是真實發生過,那麼前麵,邯北陌與藍妗兩人的糾葛,豈不正對應著墨北寒與上官錦闌?!
阿盛的語氣異常憤怒道,“他跟彆的女人糾纏不清,將小姐您置於何地?怪不得、怪不得偏偏讓您住在此處,出行不便、消息不通,與上官錦闌之間發生了什麼也傳不到這裡,他、他難道不是把您當做外室來養?他怎能如此對您!”
目光掃過那幾頁,褚纖雲心下連顫,伸手想拿來細看,卻不小心碰到桌上堆疊的話本子,書冊嘩啦散落一地。
喉嚨千般堵塞,她顫抖著聲音說道,“怎麼可能……北寒怎麼可能跟上官姑娘……不,挑撥離間,一定是他們挑撥離間的手段!如果我單憑一本話本子就懷疑北寒,正中背後之人下懷,阿盛,你幫我查查是誰做的,墨欽?還是北寒的其他仇人?”
褚纖雲紅了眼眶,再多說些眼淚就要掉下來,阿盛心疼她這副模樣,但也氣她仍然不肯相信,“小姐!您能先為自己考慮考慮嗎,如果書上寫的都是真的,您打算怎麼辦?”
“不、不是真的、不可能是……”
突然知曉墨北寒曾與其他女子有過不清不楚的關係,甚至靠那樣的方式……褚纖雲第一反應是覺得天方夜譚,想保持理智,腦子裡卻像被塞進各種泥土石塊,根本沒辦法思考。
但也是這種時刻,一些從前被忽略的細節在腦海中放大,例如墨夫人那般溫和的一位婦人,對墨遷都那麼疼愛,卻一直對被換走了十幾年的“親生兒子”不冷不熱。
以及那時墨夫人看著她的眼神和說讓她離開虞城竟是這樣的深意?
還有當時在阿湘的葬禮上……
為什麼,明明與彆的女人有過關係卻不告訴她?讓她傻傻的以為彼此都是對方的唯一。
幾多猜想思量,心中已然有了判斷,但她還有很多疑問和困惑想去求證,想聽他親口解釋。
萬一那不是他的本意,或許,他有苦衷?
晚膳沒吃幾口,褚纖雲一直想著該怎麼開口問他與上官錦闌的事,如果直接問,墨北寒會告訴她一切嗎。
她問了,得到的又會是真相嗎。
思緒零亂,餘光驀地掃過桌麵,上麵不知何時多了一張寫有字跡的字條。
拿起,見字條上寫著:虞城東雀街……
除寫有地名外彆無任何多餘的解釋,但褚纖雲就是一瞬間想到了那個人——上官錦闌。
除了她不會再是第二個人的住所。
字條揉作一團,褚纖雲抱著胳膊,腦袋埋進膝蓋,眼角的淚水無聲浸濕衣袖。
莫名出現的話本子和字條,很顯然,這是專門針對她的陰謀,暗中之人甚至不需要動刀見血,隻需她自己去找上官錦闌……
她隻是想找到一個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平安幸福地度過餘生,為什麼老天爺又要讓她再一次經曆痛苦,為什麼?
室內燭燈燃燃,卻照不明傷心人的思緒。夜幕沉暗,看不見平日裡的星光點點,似乎也在為誰憔悴自怨。
遠在千米之外,東雀街,芙瑕叩門,在門口稟報道,“主子,那邊有動作了。”
接著,屋內傳來女子的吩咐,“把她帶過來吧。”
“是,屬下這就去。”
——
考慮了兩天,褚纖雲決定先去找上官錦闌,她帶著阿盛偷偷溜進了上街采買的馬車,順利抵達街市後又從馬車溜下。
東雀街,當真正站在上官錦闌住所對麵,走過去隻幾步距離,褚纖雲又猶豫想退縮,“阿盛,我……”要不還是乾脆去找墨北寒。
“小姐不要怕,上官姑娘畢竟是薛掌使堂姐,跟墨公子比,值得信任多了。”阿盛給她加油打氣道。
的確,這也是她選擇先來見上官錦闌最重要的一層原因。
但也正是這層原因令她如鯁在喉,好巧不巧偏偏是阿湘的堂姐……
真是天大的笑話。
“纖雲姑娘。”
芙瑕吟吟笑著走到主仆二人麵前,“屬下候您多時,姑娘請隨我移步。”
——
春來茶坊,芙瑕帶著褚纖雲上了二樓,走過長廊在第四間停下,”我家主子就在裡麵,纖雲姑娘,請。”
心頭五味雜陳,褚纖雲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氣。
房門打開,屋內之人正在沏茶,第二次見,不同數月前在薛念湘葬禮上的素袍,今日她穿了一身金絲花緞錦裙,外披鳳紋錦紗,頭上一支鑲珠銀釵點綴,紅唇彎眉,雍容華貴,視線稍稍移轉,注意到茶桌右方還坐著另一陌生麵孔。
坐在玉質茶桌上方的上官錦闌將沏好的茶放在對坐位置,抬頭微笑示意道,“纖雲姑娘,坐。”
褚纖雲朝她走去,芙瑕將房門關好,守在門外。
屋內花茶香氣飄溢,忘記是怎麼走過來,又是怎麼坐到上官錦闌麵前,反應過來的時候喉嚨已經流過一抹溫熱,舌尖淡淡甘甜苦澀。
桌麵茶水映出一張僵硬的臉,桌下雙手捏緊衣袖,褚纖雲抬起頭,直問道,“上官姑娘算好了我今日會來找你?”
問題的語氣不算好。
上官錦闌淺淺笑道,“如果是我,不會用那種方式。”
“褚姑娘。”茶桌右方的墨芷蘊適時地開口,“話本子這件事我來給你解釋,幕後推手不是錦闌姐姐,也不是墨欽,是墨重霄。”
墨芷蘊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又對褚纖雲講了一遍。
墨北寒回來這麼久後,墨家人已打探出他身上的一些辛秘,知曉他與上官家有往來。
墨欽覺得墨北寒能受到上官錦闌的幫助回到墨家,那同為墨家人的自己為何不能得她青睞。
另一方麵墨欽也垂涎於上官錦闌的美貌,於是在那日送彆宴上設計下藥,想將她拿下,既抱得美人歸,又可以借她的勢力恢複族內地位,說不定還能扳倒墨重霄,自己當上家主。
不料計謀還沒完全實施就被撞破,墨欽隻好把最適合當替罪羔羊的她推出來背鍋。
“三十多歲的老男人還想爬錦闌姐姐的床,真夠自信,也不撒泡尿看看,長得跟癩蛤蟆似的,一天天儘白日做夢。”說起墨欽就煩,就算是有血緣關係的哥哥,墨芷蘊也毫不客氣地大罵。
“墨欽推我出來是為了保全自己,而墨重霄,給我下了命令要我錦闌姐姐身邊打探消息,看看錦闌姐姐跟墨北寒之間做過什麼交易、為何幫他。不過我隻是明麵上的一顆棋子,他的暗線已經把墨北寒的過去全都摸清了,後麵他就讓人以話本子的方式傳到你耳朵裡。”
褚纖雲不明白墨重霄挑撥她和他兒子的關係對他有什麼好處,“可墨北寒到底也是他兒子,他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還好錦闌姐姐人美心善,換作彆人我早就被哢嚓了,錦闌姐姐,我會為你當牛做馬報答您的。”墨芷蘊說著說著突然開始諂媚起來,被上官錦闌瞥了一眼,又恢複正經,回答她剛才的問題,“一個家族爭來爭去就那點東西,有人手裡分得多就有人手裡分得少。墨北寒自小在外麵長大,父子二人有感情但不多,墨重霄最開始可能會覺得愧疚,但發現這個找回來的兒子想法多野心大後,不滿就超過了心疼。”
“……”
看了眼沉默不語的褚纖雲,墨芷蘊勾唇冷嗤道,“這天底下的父母,不是人人都那樣無私不求回報地愛著自己的兒女,大多數要麼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掌控欲,要麼就是把兒女當工具,有時候血緣這東西比利益還複雜,難說明白。”
這個道理褚纖雲當然懂,也早早就親身體會過,可當下,她還是為墨北寒感到不是滋味……
“你是薛掌使關係最好的那位朋友對吧。”
墨芷蘊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見褚纖雲點頭,繼續說道,“你喜歡他?那我勸你最好趕緊跑路,墨北寒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彆被他嘴上說的什麼愛啊情啊蒙騙,墨家人也各有各的賤——”早點跑吧。
“芷蘊。”上官錦闌出聲打斷她,“你的任務完成了,去找芙瑕吧。”
“好的錦闌姐姐。”
一口喝乾茶杯裡剩餘的茶水,墨芷蘊出了房間,剛踏出門就等不及地向門口的芙瑕伸手討要道,“該說的、該做的我都說了做了,芙瑕姐姐,你看什麼時候給我解藥呀?”
要化解她體內的妖毒並不難,可如果不用與之匹配的解藥而用其他法子解開,會使中毒之人加速衰老。
芙瑕拍開她的手,“看你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