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師姐，快——接住我。”耳畔的風聲呼呼地刮過，將她的聲音衝得斷斷續續。

下一刻，腰間一緊，少女平穩地落在一柄劍上。

待她站定，腰間的手才慢慢收回。

“多謝師……兄？”少女睜開了因為慌亂下意識緊閉的雙眼，在看到是師兄救了他後便有些不好意思。

被稱作師兄的少年眼底劃過一絲笑意，笑容很淺，少女並沒有發現，她還在為自己的不雅感到窘迫。

“師兄......其實我、平日裡練得挺好的。”少女還在為自己找補，忽閃不定的眼神還是襯得她有幾分心虛。

“我知道。”

少年眼底含笑，眸子中映著的是少女怔然的模樣，似盛滿了漫天星河。

——

雲昭從睡夢中醒來，不耐地揉了揉額角。

這幾日，她總是憂思多夢，沒有陷入先前那詭譎的夢境，許是在清理舊物時觸景生情，她反而時常夢見年少時的場景。

那時的他們何曾能想到如今會鬨成這個樣子。

忽地，雲昭抬眸，門外是熟悉的靈力波動，沒有隱瞞，是有意叫她發現的。

“阿昭，是我。”果不其然，下一瞬，顧淩塵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不太方便。”雲昭神色懨懨，她透過窗縫看了眼外麵的天色，這麼晚了，也確實不太方便。

門外似是一滯，沒了聲響。可雲昭知道，顧淩塵還在。

半晌，他才又出了聲：“阿昭，我想再和你談談。”語氣中帶著渴求。

可雲昭還是不免有些煩躁。

她並不想談什麼。

這幾日她都想明白了，怎麼顧淩塵還沒想明白？

他後日便要收徒了，請柬都發完了嗎？怎麼還有精力來談這些？

但一想到確實還有些東西沒有還給他，便隻能耐下性子說道：“明日吧，明日我去找你。”把所有事情都說清楚。

似是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已然不妥，顧淩塵沉默片刻後嗯了一聲便再無聲響。

雲昭呼出一口氣，總算離開了。

沒了睡意，她推門出了院子。

月光皎皎，星星點點般灑落在院外的那棵合歡樹上。

雲昭靜靜地發呆，腦海中劃過很多畫麵，但總是抓不住，雜亂無章。

合歡花開得正盛，雖看不清顏色，可濃鬱的香氣依舊有很強的存在感，它察覺不到樹下女子的心緒紛雜，伴著微風起舞。

“二師姐。”

思緒被打斷，雲昭轉身，見到是慕千言過來還有些驚訝。

“你怎麼來了？”

這幾日慕千言一直未在宗內，好像是去處理什麼急事去了。

“你的事情處理好了？”雲昭朝著他走了幾步，借著月色，恰巧看清他眸底劃過的一絲慌亂。

“嗯。”慕千言與她錯開視線，微微低頭悶聲應道。

雲昭腳步微頓，目光落在他緊握著的雙手上沉聲問道：“千言，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她了解慕千言，與他名字不符的是，她這個小師弟總是沉默寡言，一心隻撲在他的那把劍上，能叫他呈現這種作態的，怕是出了不小的事。

正如雲昭所想般，慕千言此時心中並不平靜。

他知道自己所求之事有些強人所難，可為了那個人，他還得試上一試。

像是下定了決心，慕千言抬頭開口道：“師姐，我......我想借你的千靈草一用。”

千靈草？

雲昭微微蹙眉，有些不解：“你要千靈草作何？”

千靈草雖然不算是頂級藥材，可目前問世的，也僅有她手裡這一株。

百年前，魔族卷土而來，前任魔尊刑泓來勢洶洶，整個修真界無一敵手。

她父親雖是大乘後期，差一步飛升，竟也一時拿他毫無辦法。

彼時天盛秘境恰好開啟，傳聞秘境中有一至寶玄天劍能斬魔誅魔，一時間，修真界各大門派與魔族紛紛湧入天盛秘境。

在一場混戰中，她父親耗儘心力才取出了這把劍，支撐秘境靈力的至寶已被取出，秘境瞬時坍塌，再被彈出秘境前，她父親發現了玄天劍旁伴生而出的千靈草。

見它熠熠生輝，父親便順便將它帶了出來。

之後，有了玄天劍，魔族大敗，退於魔淵，刑泓神形俱滅，自此，魔族再也掀不起任何風浪，修真界也維持了長達百年的和平。

靈劍玄天再無問世之時，被宗門長老合力封印在後山，受雲華宗靈力供養。

而那株千靈草，雖是靈物，可父親也一直不知它的功效究竟是何，所以才一直存至她處。

與魔族一戰後，父親靈力受損，也正因這一原由導致飛升失敗。

父親隕落地突然，許是忽有所感，隻來得及將她匆匆托付給顧淩塵，而那株千靈草竟成了她最後的留念。

雲昭按下心底往事，目光重新聚焦於眼前之人，她緩緩開口：“千言，你也知千靈草於我而言意義非凡，所以你得告知我，你要千靈草作何。”

對方聞言，神色微動，“前幾日輕瑤姑娘被幽火所傷，幽火似火非火，被其灼傷後若不救治，便再也不能修行了。”

沈輕瑤？

又是她？

雲昭眉頭微蹙：“那與千靈草有何關係？”

雖是叫千靈草，卻見所未見，翻遍古籍也未曾見這種靈物的用途，不得已，父親便自己給它留了名，為千靈草。

直至今日，千靈草的用途也不甚明確。

許是察覺到她的情緒，慕千言抿唇，略微低下了頭：“萬劍宗藏書閣有古籍記載，要拔出幽火，需得要寒窟的冰蓮以及天地靈器的伴生靈植加以調理，才能重塑靈根。”

目前，冰蓮已經到手，而千靈草則是他最容易接觸到的伴生靈植，所以才想來試試。

聽罷，雲昭沉默。

太巧了。

萬劍宗掌門沈闊，渡劫後期大能，有一女，似掌上明珠，自小嬌養長大，其女便是沈輕瑤。

傳聞沈輕瑤囂張跋扈，肆意妄為，仗著自己的身份作威作福，極為不好相處。

萬劍宗乃修真界第二大宗，雖在雲華宗之下，但實力依舊不容小覷，沈輕瑤自是有囂張的資本。

不過經前幾日那麼一見，雲昭覺得沈輕瑤與傳言確實不符，可她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且不說為何萬劍宗藏書閣恰好記載這些，單說那個係統，它來曆不明，手段更是深不可測，而沈輕瑤的任務也很奇怪。

這麼多怪異之事堆在一起，要說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沈輕瑤要做什麼？

隻是為了獲得顧淩塵的好感度麼？那之後呢？她到底要做什麼？

或者......是萬劍宗要做什麼？

是對她有所圖謀，還是對顧淩塵有所圖謀，亦或者是雲華宗？

雲昭想不明白。

她的目光在慕千言身上打了個轉，試探道：“你與沈輕瑤關係很好？”

慕千言聞言，微微一愣，隨即拿出斷念，指尖搭在劍身上輕撫，“她修好了我的劍。”

雲昭輕輕點頭，目光中多了一份了然。

斷念並不是慕千言的本命劍，也並非名劍，但對他有極為重要的意義。

慕千言是最晚拜入宗門的，那時的慕千言比起現在而言更加沉默。

父親帶他回宗後，帶他入門，就這樣，慕千言成了他們的小師弟。

初見慕千言時，他一身戾氣，目光深沉，從不與人多交流，完全沒有少年的風發意氣，整個人死氣沉沉的，對於這個少年，他們都十分疼惜。

慕府是世家大族，當年刑泓身死，魔族敗退，魔族左護法賊心不死，想竊取慕府的寶物靈珠，然後東山再起。

當晚，慕府上下一百餘人，一夜間全被魔族所害，僅餘慕千言一人被慕父藏於暗室才幸免於難。

等宗門人趕到時，年僅十五歲的慕千言一個人站在屍山血海中，旁邊就是他父親的屍首。

他手裡捧著父親的斷劍，像是在泣血。

所幸在魔族入侵時，慕父知曉守不住寶珠，又不能叫其落入魔族手中，便讓慕千言服下寶珠並藏於暗室，如此，就算魔族找到慕千言，寶珠已被吸收便也不能由魔族為非作歹了。

而慕千言再被帶回宗門後，由於寶珠的作用，昏睡半月，好在掌門與各位長老攜手才讓他將寶珠的靈力徹底吸收。

慕府的滅門對慕千言來說是一道難以愈合的傷痕，直到兩年後，他們才漸漸帶著慕千言走出陰影，少年也逐漸明媚起來，長成了少年人該有的樣子。

但那把名叫斷念的斷劍卻成了他難以了結的心結。

多年來，他一直嘗試著修複這把斷劍，卻總是不儘人意。

如今斷念被沈輕瑤修複，他想要報答她也是應該的，她修複的不僅是斷掉的斷念，更在某種程度上修補了慕千言心中的裂痕。

不過沈輕瑤能修複斷念確實令人驚異，也不知那個係統在其中又起了什麼作用。

“師姐，千靈草真的很重要，若是能借於我......我定會另找兩株靈植補償師姐。”慕千言抿唇，微顫的眼睫略顯出緊張之感。

雲昭沉默半晌，心下一軟，可話語中仍帶著一絲遲疑：“我考慮考慮再給你答複。”

她覺得這些事並沒有所見這般簡單，她得重新想一想，或者......得找個機會去試探一番沈輕瑤。

她到底想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