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樹葉打著圈從枝頭飄落,剛落下,便被地上尚未乾涸的血跡沾染,徹底沒了生機。
汩汩血流從屍.體身下滲出,一直延申著,所過之處將土壤潤成深色,粘膩、濃稠。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天色仿佛也暗了下來,陰沉窒息。
“雲昭,彆再執迷不悟了。”身著青衣的俊美男人手持長劍指向麵前垂首斂眉的紅衣女子,音色冰冷。
“你殺人無數,殘害同門,今日,我便要清理門戶,給雲華宗一個交代。”
他身後跟著一眾著白衫的正派弟子,都手持利劍,像是急著趕過來般,氣息有些不穩。
他們麵色憤恨地盯著那紅衣女子,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
滿目的白與極致的紅對立著,領頭的男子氣勢更甚,說出的話也極為淩厲,更顯得女子身影單薄。
分明是步入了絕境,紅衣女子依舊沒有露出驚慌之色,聞言,也隻是蜷了蜷手指,道:“你不信我。”
她的聲音很輕,似是在呢喃,沒有反問,卻已經知道了答案。
本就白皙的臉越發蒼白,隨著她緩緩抬頭,精致奪目的麵容徹底顯現出來,叫男人有片刻失神,可當他看到女子眼角處繁雜的黑色魔紋時,陡然皺眉。
“你入魔了?”
女子自嘲地笑了一聲:“是又如何?”
她的聲音很淡,唇角勾起,眼角泛紅,連帶著眼尾也上挑著牽動著魔紋,襯著她越發妖異。
“你不在乎……”女子自顧自說道,她目光劃過滿地的屍首後落在男人身上。
“就像我說這些不是我乾的,你也不會相信。”
“你已然入魔,那我便更留你不得。”劍尖又逼近幾分,男子周身的氣勢又盛了幾分。
女子目光由他臉上滑下,落在那柄劍上。
劍身微微震動發出錚鳴聲,似是隨他主人一樣,想要將她這個魔物殺之而後快。
劍氣凜冽,像是要劃破女子的脖頸。
而女子卻毫不在意地開口:“你這麼做,是為了天下,還是......為了沈輕瑤?”
從她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男人怔愣片刻後又握緊了手中的劍,大義凜然:“魔族人人得而誅之。”
“這樣啊……”女子輕笑一聲,聲音很輕,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我本來也沒指望你能相信……”
可男人還是聽見了,他的眉頭就沒鬆開過,剛想再說什麼,就被女子開口打斷。
“來吧。”
女子紅衣烈烈,腳尖輕點飄至半空,墨發隨風而動,她喚出那柄與麵前男人極為相似的劍,緊握住,猛地朝著男人攻去。
然而,剛成魔的她本身就修為不穩,自然不是麵前男人的對手,如此凶猛也隻是想搶占先機,博一條生路。
可上天並未眷顧他,不過百招便被男人擊落在地。
她看向一旁灰撲撲的、早已布滿裂痕的本命劍,扯了扯唇角,眼神有些暗淡。
“雲昭,還不束手就擒?”男人將劍橫在她的脖頸間。
他衣衫整潔,絲毫不像經曆了大戰,更像是小打小鬨。
反而女子唇角溢出鮮血,頭發散亂,由於撲到在地,衣裙也蹭上了不少灰塵,狼狽至極。
她聽到男人的話,這才掀了掀眼皮,就像是聽到什麼笑話般,笑得眼淚都溢了出來。
“束手就擒?顧淩塵,你們從來都沒想讓我活,我如何能束手就擒?”
聽到這話,男人眼神顫了顫,難得有些猶豫,又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你原先......不是這樣的。”
趁著男人走神之際,女子便伸手拍向劍身,借力急速後退轉身就逃。
逃、逃、逃。
必須逃。
她不能讓他們如願......
呼——
雲昭忽地睜開了,額頭上浸出細密的汗珠,回想起方才夢到的畫麵,臉色有些難看。
她閉關多年,沒想到最後的階段竟然入了夢。
那夢似乎永無止境,反反複複出現的就是顧淩塵與她對峙的場景,沒頭沒尾。
若不是她身體到了極限,怕還正被困在夢境之中,一遍遍地重複著。
她心下難受的緊,許是受到夢境的影響,連帶著心跳也變得不正常起來,讓她忽視不得。
腿下的寒玉床散發著絲絲涼意,不刺激,反而有些溫和。
她改將手肘擱在腿上,用手撐著下巴,放慢呼吸,叫躁動不安的心臟平緩下來。
同時,還在思索著。
對於那個極為真實的夢境,她絲毫沒有頭緒,不知為何會反複夢到那些。
自修煉起,她已經多年不曾入夢了,如今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反複做著同一場夢。
這更像是一種預知,想讓她警醒。
可顧淩塵與她是自小的情誼,如何會走到夢中那種地步?
而且夢中出現的另一個名字——沈輕瑤。
這個人,她並不??熟稔,僅是略有耳聞,關於她的傳言並不好,可她與顧淩塵又是如何能聯係到一起呢?
但默念這三個字時,竟叫雲昭產生了一種詭異的窒息感。
不對勁。
整場夢境十分莫名甚至荒誕,可她內心深處總有聲音勾著她,叫她一定要信。
她該信嗎?
思慮越深,雲昭心跳就越快,腦袋也昏沉起來。
雲昭眯起眼,這很不對勁。
像是某種禁製,特地阻止她細思。
腦海裡突如其來的劇痛叫雲昭不得不上手扶額輕揉,如此般,密密麻麻像針紮般的刺痛這才舒緩不少。
雲昭凝眉,罷了,不想了,具體如何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次閉關她的收獲不小,也叫她能安心些,不過這最後關頭……
一想到修行進入了瓶頸,雲昭便翻身下了寒玉床走出洞府。
既然如此,再修煉下去也毫無意義,還易生心魔,倒不如直接出關,早些將事情弄清楚。
在推開門瞬間,門口的禁製閃爍片刻後徹底消散,陽光跌落在她臉上叫她眯了眯眼。
修行無歲月,這一次,又不知過去了幾年。
院裡的陳設未變,倒是外麵的那棵合歡樹又長高了。
“恭喜雲師叔出關。”
一弟子忽然現身,看見雲昭後眼前一亮,忙著上前見禮,眉眼恭順,臉上明顯帶有喜意。
他腰間的玉牌在感受到結界消散時便晃動了起來,得知雲師叔出關後,他放下手中的事情捏了個傳送符才正好趕到。
雲昭瞧著他朝他頷首示意。
這名弟子她是認識的,是大師姐的首席弟子,資質上佳,不論是天賦還是努力,都配得上首席二字。
曲元能在這裡,那就說明大師姐又出門曆練去了。
“雲師叔閉關三年,待師尊歸來後見到您必定很高興。”曲元由衷地祝賀,他能看出雲昭周身靈力的變化,自然就知道這次閉關對她的幫助有多大。
果然,正如雲昭猜想般,大師姐確實出門曆練去了。
她還真是閒不住。
雲昭心情不錯,她看向曲元,問道:“大師姐沒說何日回來?”
曲元搖頭:“未曾。”師尊蹤跡不定,甚是隨心,所以他也一概不知。
雲昭笑了笑:“應當是快了。”以往她出關,大師姐即便不在宗裡也會儘快趕回來,想必這次也不例外。
曲元被她的笑容晃了晃神,急忙垂眸問道:“那弟子這就去稟報掌門。”
“不用了。”雲昭擺了擺手,“你去忙吧,我自己過去就行。”
她剛出關,正是閒著,還不如自己過去一趟。
“是。弟子告退。”
“嗯。”
見曲元的身影消失在九幽峰後,雲昭才飛身前往九玄峰。
……
雲華宗包括六峰,其中九音、九幽、九麓、九靈、九清五峰行環抱之勢環於主峰九玄峰。
九玄峰作為六峰之首,最是巍峨,將天地之氣勢凝聚於此,陽光灑落,閃耀著聖潔而神秘的光輝,雲霧繚繞間,時隱時現。
雲昭沒有過多停留,幾個閃身便來到了九玄殿內殿。
剛入內室,一道陌生的女聲傳入她耳中,下意識地,雲昭隱匿了行蹤立於暗處。
室內。
一女子背對著她與麵前漂浮的白霧交流著,顯得十分詭異。
雲昭看不清白霧裡麵有什麼,卻能明明白白地聽到它的聲音,而他們談論的內容也著實讓她心驚。
“阿昭?”
就在雲昭愣神之際,身後傳來的一道溫潤熟悉的聲音叫她下意識回頭應了聲:“掌門師兄。”
可轉身見他的第一眼,一種莫名的恨意在她腦海中叫囂著,來來回回重複著——
報仇......
報仇?
報什麼仇?
雲昭壓下這突如其來的恨意,按下心中的疑慮,再看向顧淩塵時麵色稍平,隻有略微的蒼白。
“阿昭出關了?”顧淩塵見她前來,微微有些驚訝,雖然沒料到她這時會過來,但還是走到她麵前想要拉她的手。
麵對顧淩塵,雲昭現在的感情很複雜,她下意識收手,避開他的觸碰。
不論是夢境還是內心深處的排斥,雲昭現下都不想與他有什麼接觸。
“阿昭,你……”見狀,顧淩塵微怔,似是想到什麼,他麵色有些不自然。
“阿昭可是見過瑤兒了?”
瑤兒?
聽到這個陌生的名字,雲昭的眸光不自覺向裡屋飄去,那團白霧已然消散不見,仿佛一切都隻是她的錯覺。
顧淩塵並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隻是自顧自地解釋道:“瑤兒是我將要收的徒弟,沈輕瑤,過幾日便會召開收徒大典。”
沈輕瑤?
聽到這個名字,雲昭一驚。
她就是沈輕瑤?
雲昭猛地回頭,那女子已經躺在床榻之上,從她這個角度依舊看不清女子的麵容。
夢境裡的沈輕瑤對她來說隻是一個名字,可反反複複做了那麼久的夢,她也能知道夢中顧淩塵與沈輕瑤關係密切。
具體如何,她無從得知。
沈輕瑤出現了,那夢……會是真的嗎?
雲昭臉色越發難看,顧淩塵上前扶住她,清冷的眸子裡閃過一絲心疼,“不舒服了?”
他扶著雲昭的手溢出青色的光點,小小的光點鑽入雲昭的體內叫她舒服了不少。
雲昭這次沒有躲開,她仔細注視著顧淩塵,自是沒有忽略他眼底的神色。
那些不經意間露出的關係不似作假,可夢境中的他們為何還是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到底發生了什麼?
心裡雖是思緒萬千,雲昭麵上卻是不顯,反而道了聲謝。
顧淩塵見狀倒是眉眼柔和了下來:“你我之間何須言謝。”
聞言,雲昭垂眸,掩掉眼底的沉思。
“咳、咳……”一陣急咳聲響起。
忽地,身側似有一陣輕風吹過帶起了她的頭發,腕間的溫熱感驟然消失不見。
雲昭側頭看去,顧淩塵已經站在了沈輕瑤的床邊。
她手指微動,沉默片刻後,終是緩緩朝裡屋走去。
不由得地,她想起了沈輕瑤方才所說的話。
據沈輕瑤和那個白霧所言,他們的目的就是攻略顧淩塵,拿到他的好感度。
那團白霧,雲昭並未見過,她隻聽見沈輕搖稱它為“係統”,而這個“係統”則會幫助她完成任務。
詭誕而又荒謬。
雲昭攏了攏衣袖,斂下神思,三兩步便來到了裡間,在即將來到沈輕瑤床前時,忽地聽到了一道清麗的聲音。
[係統,這就是女主雲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