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失重感裹挾著,兩人噗通一聲落入一潭湖水中激起不小的水花,寒冷侵襲著任曦的每一處神經,她有些難以忍受地弓起身體縮成一團,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一團熱源靠近自己,於是毫不猶豫地抱緊。
等她清醒時就見自己極其不雅地抱著淩恒,一條腿搭在他的腿上,任曦毫不猶豫地翻身將人踹開,這一腳將淩恒成功踹醒,他蹙著眉睜開眼不滿道:“抱著我不放的人是你,現在一腳將我踹開的也是你,本君就未曾見過像你這般恩將仇報的人。”
“你...你恢複了?”此刻,任曦已經坐起了身有些不可置信地揪起淩恒的一片衣角。
“你好像很不情願。”淩恒也坐了起來整理了一番儀容,抬眼看她。
“怎麼會,那你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嗎?”任曦心裡默默祈禱著他千萬不要記得。
淩恒搖了搖頭,不知何時掏出了把短刃迅速起身抵在任曦白嫩的脖頸處,刀刃鋒利隻是一壓,她的脖子便滲出鮮紅的血液,“知道本君秘密的人都已經死了,現在,輪到你了。”
任曦倒是一點都不慌,極其淡定地垂眼看向脖頸處的刀,“神君若是想殺我早就殺了,也不會白費力氣將我從水中救出,如今又何必多此一舉地嚇唬我?”
“你果然不似看上去那般蠢笨。”見她如此反應,淩恒也不意外,如今自己的猜想得到了證實他倒是有些愉悅。
“人總是要多麵些才能自保,每個人都有秘密,我和仙君是同路人,仙君不也用了另外一張臉去辦事?”從冥槊被抓時起,任曦就隱隱猜到了他的身份,本想留張底牌看看他用另一個身份究竟有何目的,誰知竟這麼快就用上了。
知道她說的是望月樓那日,於是開門見山道:“那日你為何見冥槊,又是如何與一個魔相識?”
見他盛氣淩人又咄咄逼人,任曦輕笑一聲反問他:“那仙君又為何非要抓住冥槊?”
“如今是本君在審你,你可沒資格問我。”淩恒眯起眼睛。
任曦眼神漸冷,頭一歪躲開了刀刃,身法快到讓人迷了眼,淩恒也不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和她過上幾招後卻猛然吐出一口血來被任曦搶占了先機。
一瞬間,情勢反轉。
“仙君,不知現在我可有資格了?”
“你終於不裝了,那日在鬥奴場與我對上手的就是你。”
“沒錯,就是我,那不過是為了謀生不得已選擇的出路罷了。”
“嗬。”淩恒冷笑,“我要抓冥槊也不過是在找尋一條出路,今日算是我栽到了你的手中,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殺你?我可不想殺你結仇,隻要你放了冥槊我就放了你。”
“冥槊並未與我同行,若你想救他就必須先讓我從這裡出去,若我出了事他就會給我陪葬。”
“小人!”
“你放心,他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我自然也沒有理由殺他,我抓他隻是有一事相求,隻要他告訴我,我就放他離開。”
“真的?”
“自然是真的。”
任曦鬆開了架在他脖子上的手,“既如此,那就請神君速速救出碧陽宗弟子然後趕緊離開這裡吧。”
“怕是不行了。”
任曦滿臉疑問。
“如今我已法力儘失,修為也皆被封,本質上,與你並無不同。”
想來定是媚娘子的那顆妖丹與淩恒體內的仙氣對抗製衡所導致。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任曦從未如此絕望過。
然而一山更比一山高,沒等他們想好對策,麻煩便找上門來,任曦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會被妖族的低階小妖抓了去。
自救有很多種辦法,比如利用一些法器寶物,任曦將手偷偷摸摸地伸向腰間的袋子卻聽那小妖道:“前幾日才抓了一幫,竟沒想到還有兩個漏網之魚。”
“是啊,這次咱們就可以去妖王那裡領賞了!”
“這兩個人看起來很弱的樣子,竟連我們都打不過。”
“他們身上都未佩劍,看起來也不像是劍修,倒像是丹修。”
“管他是什麼,隻要能讓我得賞的都是好修,如今妖界動蕩不安隨時都有可能易主,隻有能把握在自己手中的東西最重要,我們要多立功多得些獎賞才行。”
另外一個肯定地點點頭。
任曦沒有再下一步動作,乖乖地被他們帶回了妖宮。
大殿之上坐著位麵色蒼白的男人,男人有些不修邊幅,黑色的胡茬肆意在他的臉上生長,就連頭發都有些淩亂。
這就是妖王?
任曦想著,他似乎命不久矣,看來那兩個小妖說的不假,但這妖王嘴唇泛紫不像是身弱倒像是中毒。
王位上坐著的男人開口了,那聲音虛弱低啞,“你們仙宗之人到底有何目的?!竟三番五次地挑釁我妖族!”
“妖族闖入人界為非作歹,妖王又作何解釋?!”淩恒冷冷道。
妖王眉頭緊鎖,“不可能!我妖族向來本分守己,你休要胡言!”
“妖君如此不講理是想要為妖族開脫抵賴嗎?”
兩人勢如水火般地對峙著,任曦眼看氣氛弩張趕忙擺手調解:“兩位不如先冷靜一下。”
而後她看向妖王,“妖尊,我們無意冒犯隻是希望您能收服那些在人間為非作歹的妖與我們一同重封承乾山結界。”
妖王猛地咳嗽幾聲,他看向手心時臉色微變,身邊的心腹急忙下令命人將二人帶了下去。
妖宮如此之大卻沒有幾個妖,零零散散的幾個也都和那妖王一樣,看起來虛弱不堪一碰就倒。
兩人被帶到了一處破敗之地,押送他們的小妖將兩人一推,吩咐道:“上頭說了,讓這兩個人在營地裡乾活,你們盯著點莫要讓他們跑了!”
任曦觀察著四周,這裡好像是妖族的軍營,妖族的人竟如此心大敢讓他們兩個外族人到軍營之中,不過倒也可見妖族眼下是極度缺乏人手的。
“這裡不對勁。”任曦熟練地掙開了綁著她手腕的麻繩,結果移眼一看,淩恒竟快自己一步。
“嗯,坐在那王位上的看似是妖王實則他的手中早已沒有實權了。”淩恒垂眸分析著,還時不時活動一下手腕。
“妖物跑出了妖界禍害人間這麼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眼下隻有兩種可能。”
“一是他有難言之隱不得不裝作不知道,二是這一切都是他在背後謀劃所以剛剛是在和我們裝傻充愣。”
淩恒看向她,“你覺得是哪種?”
“我更偏向於第一種,妖王中了毒剛剛一路走來竟沒什麼妖,即便是有也和妖王的情況差不多。”
淩恒頷首,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他嚴肅道:“隻是妖王現在並不信任我們,這樣一來我們就無法達成合作。”
“我有辦法。”思考片刻,她的嘴角掛著一抹神秘的微笑。
*
在軍營中乾活無非就是那幾樣,浣衣,幫廚,當靶子。
還未睡醒,任曦就被粗魯地拉扯起來,迷迷糊糊間已經到了靶場。
妖族的妖也要練習射箭?她心中隻覺奇怪。
對麵走來一妖,他的地位似乎很高,旁邊的妖都對他極為恭敬。
那妖掏出一把弓箭,任曦一眼便認出,這弓箭與沈姝之那日射殺大蛇時所用的是同一把。
也不知碧陽宗的弟子現在如何了。
“日日都是些固定的靶子多無趣,近日我得一寶弓,今日試上一試,來人啊,給這些賤奴鬆綁,我要讓他們動起來!”
任曦眉目肅然,手心中冒出不少冷汗。
“淩恒啊淩恒,你若是分我一半幸運便好了。”
哨聲響起,大家四散而逃。
一箭,兩箭…
箭箭命中,無一虛發。
急於奔命,關鍵時刻任曦一個不注意便被地上的藤蔓絆住了腳狠狠摔在地上,她回望,那箭果不其然地瞄準了她。
她手撐著地勉強起身,繼續一瘸一拐地向前走,而那箭也朝她射來。
身體被一股力量向右推去,她又重重摔倒,任曦詫異地看去,淩亂的頭發和臟兮兮的臉映入眼簾,救她的是一個女孩。
“姐…姐姐,快跑。”女孩上前將任曦攙扶起來,時不時還焦急地回頭看向那個掌握著她們生死的妖。
這舉動無疑是惹火了那妖,隻是他再次瞄準她們準備射殺時,急匆匆跑來個小妖附耳和他說了些什麼後他煩躁地將弓扔下離開。
女孩見狀開心地和任曦分享著,“太好了姐姐,我們…我們活下來了!”
任曦被她的情緒所感染,第一次體會到劫後餘生的那種放鬆開心,也跟著眉眼彎彎,“是啊,我們活下來了。”
看著女孩開心的模樣,任曦漸漸平靜,她不懂,不懂一個素未相識的人為何會拚命救下自己,“你為什麼要救我?”
“想救就救了啊,姐姐,救人還需要什麼理由呢?”
任曦一怔,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說法,之前遇見的人和經曆的事無一不在告訴她算計和利益兩個詞。
而女孩今日所說的話如雷鳴般振聾發聵,直擊人心,在往後的日子裡深深地烙印在了任曦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