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隻一眨眼,江泠風便屈膝抬腳,用力頂住妖獸的下顎,另外一手抓起那根撿來的樹枝,又快又準地直接卡在凶獸張開的血盆大口裡。

江泠風雙手用力,死死抓住樹枝,與妖獸的蠻力對峙。

僵持之中,她的手臂傷口又迸裂開來,鮮血沁濕衣袍,她渾然未覺,隻是咬緊牙關繼續用力。

飄逸而出的鮮血氣息激起妖獸的獸性,隻是口中異物的阻滯令它十分煩躁,它也不由開始用儘全力壓製底下人類。

實力懸殊之下,江泠風很快就感到力不從心,她的額頭遍布密密麻麻的汗水,手指開始乏力僵硬,險些握不住樹枝,頂住下顎的雙腳也開始酸麻,僅憑意誌力在堅持。

妖獸也機敏地察覺底下人類反抗稍弱,含糊怒吼一聲,本能將龐大身軀用力往下壓,同時上下顎一同用力,直接咬斷了那根脆弱的樹枝。

哢嚓一聲,木頭碎屑被妖獸一同吞入口中,妖獸冷厲的瞳孔一直盯著底下的臉色慘白的人類,一口吞下碎枝後,它又再次張開腥臭大口,狠狠地朝底下的美味咬下去。

就在那一霎,江泠風閃電抽回手,腳用力一抬,踹開了妖獸下巴,趁它走神之際,就地一滾,躲開了疾風驟雨的襲擊。

然而未過片刻,江泠風才堪堪抬頭想尋找地方躲避,餘光就瞥到妖獸咆哮著衝了過來。

“捂住腦袋,趴下!”

一道緊繃的男聲在不遠處響起,不容置疑地命令江泠風。

那瞬間,江泠風不疑有他,僅憑本能聽從命令,直接伏在地上,兩手緊緊地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下一刻,耳邊響起砰的一聲巨響,仿佛什麼東西在空中炸裂開來,碎裂之物掉落在自己的手上,帶來一股燙人的溫度。

江泠風忍疼沒有動。

是馭火術?

江泠風心中猜測。

原本要攻擊江泠風的妖獸陡然停下動作,發出極為痛苦的嘶叫聲。

“趁現在!”

江泠風又聽到男人的聲音,察覺到凶獸動作確實有所停滯,馬上斂回思緒,保持就地趴著的姿勢,全然不顧地上尖銳石頭和碎枝刮破劃破掌心,迅速匍匐著離開了凶獸攻擊的範圍。

等爬離一定距離後,她又馬上站起身,直接跑了起來,直到跑到一棵茂盛大樹前,她才停下來,雙手抱著樹乾果斷地爬了上去。

這一程,身後一直傳來妖獸的吼聲,仿佛炸裂在耳畔,但她都沒有回頭看。

直到她穩坐高枝,雙手雙腳緊纏粗大樹乾,抿緊唇,用儘力氣壓抑自己淩亂的喘息,才小心翼翼地探出頭,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看過去。

地上那隻妖獸還在怒號,從高處看,江泠風能清楚見到妖獸背上不知被什麼東西炸傷了背部皮膚,一派血肉模糊。

是方才男人的術法麼?

江泠風若有所思。

在這片修仙大地,道者往往以劍術為主,輔之以術法,鮮少以法術為主。

一來太過引人注目,二來也是過分消耗真氣。

所以男人的劍術才會如此粗糙?

江泠風現下又多了一層深深的擔憂,憑男人的術法和粗鄙劍術,不知能否支撐他們二人離開此地。

是否隻能指望自己能恢複一絲真氣,助長他們離開的幾率。

江泠風入神想著,耳邊便聽得一聲怒吼聲。

她定睛往下看去,就望見底下妖獸正背對著自己朝地上的男人嘶吼。

男人一手執劍,另一手則攥著幾顆石頭,正冷靜地與暴怒的妖獸對視。

他雙眼沉靜,氣息沉穩,隻是銀白衣袍染上斑斑點點,衣擺處蹭上了幾片樹葉。

想來是為了助自己脫逃,男人不得不現身吸引妖獸注意。

原本遇事波瀾不驚的江泠風在失去修為後,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救下,這讓她的自尊心難免有些受挫,她升起懊喪之心。

她本不想與他人再有過多牽扯,卻被陌生人一再出手相助。

她咬緊下唇,手不自覺用力按在樹枝上,被一道尖刺貫穿時,她才回過神來。

冷靜,想想還有什麼辦法能幫上。

江泠風勸慰自己,眼裡重新染上鎮靜之色,她悄然探出頭去。

底下妖獸因被男人偷襲得手,本該到手的獵物直接不知所蹤,令它怒極痛極。它仰天長號,聲音之大,穿透了整片山林。

坐在樹上的江泠風都感到自己的身體也跟著微微搖晃起來。

再看著男人,他站在妖獸麵前,姿態如竹,隻是過分渺小,他提起劍,抿緊唇,似乎想要衝上去。

難道他有把握?

江泠風心中隱約閃過這個念頭,卻莫名聽到一陣帶著苦惱鬱悶的男聲。

這道聲音與她昏迷前聽到的聲音彆無二致,甚至更加清楚,清楚到讓她覺得,這是男人發出來的聲音。

【我不會連新手村都沒出去就死在這裡了吧?這玩意兒到底怎麼打啊?英雄救美的前提是我得是英雄啊!】

江泠風一驚,不小心將身子露出來。

正巧,男人聽到動靜,抬起眼,與樹上的江泠風對視。

男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因妖獸又怒號一聲,他馬上低頭重新看向妖獸。

江泠風眼見著他挽起一個並不熟練的劍花,不知對誰講道:“趕緊走!”隨後他就衝了上去。

伴隨響起自己耳邊的是一道釋然的聲音。

配合男人視死如歸的表情,讓江泠風頓生一種荒謬的感覺。

【算了……都到這地步了,總不能像個孬種一樣逃跑吧。】

他為什麼不用術法?

江泠風來不及深思,眼見著那個男人就要用這蹩腳劍術送命,心急之下,她的丹田深處湧起了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靈氣。

她靈敏察覺,立刻用力折下一棵樹枝,將不多的靈氣注入其中,隨後她站起身,用力一蹬,朝直接從樹上躍到了妖獸背上。

她動作恢複了以往的輕盈,並沒有引起妖獸的注意,卻也因妖獸全副心神都放在了眼前的男人身上。

她不想暴露身份。

江泠風凝目,仔細觀察戰況。

男人疲於應對著來自妖獸毫無章法的攻擊,手中鐵劍根本成了阻礙,他節節敗退,相形見絀,很快就變得獨木難支。

看樣子,男人也沒注意到自己。

江泠風心下稍安,轉頭看向妖獸。

她的雙眼閃過一絲厲色,高舉起那根普通脆弱的樹枝。

那根被注入靈氣的樹枝散發驚人的光芒。

她能做的不多,隻能為男人製造出一絲破綻,若他能把握住……

江泠風看到被男人炸傷的傷口,毫不猶豫地將樹枝直直往下捅,屬於江泠風的真氣全然浸入妖獸體內,妖獸的背部馬上皮開肉綻,江泠風再度驅動靈力,透過樹枝繼續源源不斷地輸入進去。

靈氣對於妖獸而言便是劇毒。

妖獸疼得仰天長號,龐大身軀受不住鑽心之痛,直接轟然倒在了地上,揚起一道巨大的塵煙。

借著塵煙的掩護,江泠風提前發現直接輕點腳尖躍起回到高枝上,短時間內連續爆發,她驟然降落,一時間神思恍惚,差點踉蹌倒下。

她扶著樹乾支撐自己的身體,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鮮血,重新探頭。

她在最後的時候,耗儘力氣,給妖獸體內注入了一道小小的雷電之術,麻痹了妖獸的行動。

她往下看去,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在,男人抓住了這一絲機會,儘管有些狼狽,還是反應迅速地拿起鐵劍直紮妖獸要害處。

妖獸仰天,長長悲鳴一聲,而後,巨大的頭顱一歪,徹底氣絕。

男人丟開手中鐵劍,半靠在樹上喘著氣。

現下他形容也是狼狽,比江泠風也不遑多讓。

江泠風放下心來,靠著樹乾緩緩坐下。

她想著,這回算還了人情了吧。

她不想虧欠太多。

全身酸痛難當,真氣也已然耗儘,眼前有些模糊,似乎又出現了濃霧,江泠風不想視線受阻,忍不住想伸手揮散,隻是等待她的是一陣懸空失重的感覺。

她來不及反應,就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男人擔憂的神色一閃而過:“你還好麼?”

江泠風艱難地從那種頭暈目眩之感掙脫出來,過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多謝。”

她明白,要不是男人及時抱住自己,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男人嗯了一聲,將江泠風扶了起來,半靠在一棵樹乾修養。

男人雖麵無表情,但江泠風清楚他想迫切離開這座密林。

隻因——【怎麼沒完沒了,我什麼時候才能出去啊!】

江泠風斜瞟他一眼,隻因男人心聲早已暴露個一乾二淨。

現下,江泠風總算能確定,她一直以來聽到的便是男人的心聲。

儘管有些莫名其妙,隻是世上無奇不有,也許自己不經意中了某種能聽到人心聲的術法呢?

隻不過這種術法也不會持續太久,江泠風也便不再計較。

可一想來男人表麵性格跟他內心所想截然相反,江泠風就忍不住想笑。

……著實有趣。

男人似乎察覺到江泠風的注視,眼中浮現疑惑:“不舒服嗎?”

江泠風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為今之計還是以誠相待,她也不想再拖後腿。

男人擰眉問:“你的修為還未恢複?”

江泠風莫名有些心虛,畢竟對方的心聲不小心暴露給自己聽了,自己卻一直藏著掖著。

她閃躲著對方仔細探查的眼神,輕輕嗯了一聲:“也許是疲勞過度,所以還未恢複。”

男人打量著她,若有所思,突然道:“我略懂一些醫術,若不介意,我幫你看看?”

【剛剛給她服了藥,怎麼還是……】

江泠風看向男人。

果然方才靈力恢複是多虧男人的靈丹,江泠風莫名長舒一口氣,好在,她沒有見死不救。

於是她坦然點頭,挽起袖子,伸出了自己雪白的雙臂。

不管是少時,還是修煉過後,江泠風心中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男女避嫌之事。

男人垂眉,修長手指輕輕搭在江泠風的筋脈處。

江泠風隻知自己丹田乾涸已久,但方才仍然能使用靈力,她便以為是暫時的。

她便表情輕鬆,打量起周圍,卻沒注意到男人越皺越深的眉頭。

男人抬頭。

江泠風正巧對上他的視線。

她察覺他神情沉重,已敏銳感知到結果並不如自己所願。

在江泠風注視下,男人輕聲道:“你……我探查不到你的修為。”

他頓了頓,看著江泠風眼裡有不可置信,狠下心繼續:“你……你怕是修為儘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