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嬋雲去請了寂藺來,他臉上還是帶著笑的,林羨魚不由得退避三舍,繞到了謝丹青身旁,才勉強覺得有幾分安心了。
許蓉神情焦灼,守在床邊一動也不敢動,她心中十分記掛許曦,但也不敢催促崇寧仙尊,隻能在床邊定定地站著。
寂藺總算一番探完了許曦的經脈,他抬首道:“她前些日子,可有下過山?見過些什麼人?”
在場眾人都將目光投向寂藺,她答道:“回仙尊,阿曦她之前的確和我一道下山過,便就是先前青州的無垠城,那時城中百姓曾被不知名的妖物困擾。”
“劍宗弟子們都不眠不休地寫靈符,然後便派發下山去。那些靈符卻也似乎隻是杯水車薪,我便和阿曦一同下山除妖,但我們遇上的妖物卻實在孱弱,我私以為,阿曦應當不至於被那些妖物傷到。”
寂藺麵色沉了沉,他從容不迫地道:“我知曉了。她身上的黑線,隻怕是妖物趁她不備時,給她暗中中下的,這毒素蟄伏許久,直到今日才真正發作出來,倒是令人不能小覷了。”
許蓉六神無主地道:“敢問仙尊,阿曦她今日可能醒過來嗎?”
寂藺頷首,許蓉如蒙大赦,自是對寂藺一番千恩萬謝。
眾人都出了房,留她照顧許曦。
寂藺見到謝丹青,似乎覺得很是有趣,他對林羨魚招了招手,將她喚過去:“小魚,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往山上帶人了?”
林羨魚硬著頭皮道:“謝公子是來山上做客的,我自然要儘地主之誼。”
她這廂說著,寂藺的臉色忽而一變,突然間扣住她的手腕,將靈力送進她的靈脈中查探,旋即被一堵雪白的牆給擋了回去。
寂藺唇邊的笑漸漸壓了下去,他看向林羨魚,語氣不輕不重:“你身上的祟氣,都除儘了?”
林羨魚頓感大事不妙,這個便宜師父該不會能看出來她不是原聲吧?
更有甚者,他萬一能看出來她身上綁定了的解憂係統呢?
也不知道修真界是如何看待她這種情況的,該不會被判定成奪舍吧?
林羨魚心臟怦怦直跳,她眉心一緊,幾乎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才好。
但電光火石之間,林羨魚想到了法子,她擺出笑容道:“回師尊,我在下山時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一個白發白須的老爺爺手握拂塵,在我身上撣了幾下,然後嘰裡呱啦地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
林羨魚笑道:“我醒來之後,身上的病就都好全了。”
左右遇事不決量子力學。
反正古人不是最為迷信的嗎?
她正好編出來一點子不語怪力亂神的劇情,應該可以……蒙混過關的吧?
寂藺似笑非笑地看她:“小魚,你是說,你夢見了仙人,他在夢裡給你祛除了困擾你十幾年的祟氣?”
林羨魚不確定地道:“……應該是這樣吧。”
如果你想要彆的故事版本,她還可以繼續編。
寂藺眸中興味更深:“原是這樣啊……隻是不知道,為何這仙人這麼多年都不來為你除祟,偏偏是在你下山以後才出現呢?”
林羨魚麵不改色心不跳地道:“那徒兒就不知道了,大概是我這一生行善積德,終於感動了神仙,降下福澤,也說不定呢?”
寂藺笑容愈深,意味深長地道:“小魚恢複健康,自然是好事一樁,你這幾日便到小竹峰的後山好生練劍吧,不可懈怠了修煉。”
林羨魚滿臉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她本來想著回宗門安心做一條鹹魚的,結果就又被強行安排去練劍……
偏生她還不能找理由推辭。
林羨魚不情不願地道:“是,我記下了。”
寂藺走了,謝丹青也轉身對林羨魚道:“你師尊,他似乎不太高興?”
林羨魚也有同感,這位便宜師尊身上處處是疑點,說他對自己這個徒弟關心備至吧,倒也的確是關心。
連她身上的祟氣除儘了,也能第一時間發覺,並且還追問個不停。
可要說這師尊有多麼關心她吧,得知她清除了祟氣恢複健康,一點也沒有高興的模樣。
反倒像是……像是她欠了他八百兩靈石一樣。
可這也實在是說不通啊。
要知道,原身的記憶裡,這位師尊可是一等一的好師尊,對原身無微不至地照顧,幾乎是事無巨細,除掉她實在想不起來的一段空白記憶……
等等,林羨魚終於發覺了異樣。
先前她初來乍到,隻以為這是穿越的後遺症,隻當等一等,那段空白的記憶就會自然而然地恢複了,就像是遊戲初始化過程中,必要的等待時間。
但是事實上好像沒有她想象的那麼簡單。
寂藺身上,一定還有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
沒準什麼時候,就會對她不利。
林羨魚覺得,自己得先想辦法,恢複那一段陷落的記憶。
*
小竹峰,後山。
林羨魚生無可戀地揮動著手中的劍,旁邊的寂藺則是抱臂站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看著她的動作,時不時地點評上一兩句。
林羨魚心中憤恨,她肯定要想辦法早日把她丟掉的記憶給找回來。
她一邊手持利劍在樹下比比劃劃,一邊想著該如何脫身。
寂藺一直守在她身邊不遠不近的距離,林羨魚分出了一抹心神放在寂藺身上。
恍惚間,她好像看見寂藺的身後,似乎縈繞著一團黑氣,但卻隻是一閃而過,林羨魚沒能看清,隻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她練完了劍,終於手背酸痛地回了房間。
接下來的幾日,林羨魚都一直泡在無量劍宗的藏書閣裡,她在五層樓裡,把閣中的藏書儘數翻了個遍,然而卻未能找到一星半點的關於失憶的記載。
她失魂落魄地出了藏書閣,迎麵碰上了許蓉。
許蓉臉色蒼白,腳步虛浮,見到林羨魚時便仿佛尋到了救星,她抓住林羨魚道手,語無倫次地道:“小師妹,我……我有話想同你說……”
林羨魚見許蓉如此著急,便立時跟著她走了,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一處偏僻靜謐的庭院之中,林羨魚出聲安撫她:“許師姐,你有什麼想說的,儘可以告訴我,我不會告訴旁人的。”
大概是林羨魚的安撫起了作用,許蓉的神色沒有那麼糟糕了,終於恢複了一點血色,她嘴唇顫抖著道;“小師妹,我有一個猜想,是關於阿曦她的病,但是……”
許蓉實在很為難,她一向就是個沒什麼心眼子的人,對於修煉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所以現在也隻有一點微末的靈力罷了。
隻是她心中浮現的那個猜想,卻實在驚世駭俗,畢竟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但她又實在擔心阿曦的安危,思及此,許蓉終於下定了決心道:“小師妹,我記得阿曦和我下山除妖那一日,恰好遇見了出關的崇寧仙尊。”
“當時,他和我們打了招呼,便就開口問我們為何下山來,我如實答了,他也就是輕笑了一下,然後叮囑我們不要堆對妖物掉以輕心。我們自然是一疊聲地答應了下來,然後仙尊便沒了蹤影。”
“之後,就是我和阿曦去人群裡分發靈符,途中捉了幾隻作亂的小妖……這的確是一件好事,隻是我如今回想起來,總覺得如芒在背,好像……這一切都太過順利了,就像是背後有人操縱一樣。”
她定了定心神,去問林羨魚道:“小師妹,我也隻是揣測罷了……實在不清楚……”
林羨魚倒是一語道破:“許師姐是說,你懷疑此事與我師尊有關?”
許蓉大驚失色,立刻看了看四周,仍然不能放下心來:“小師妹,這樣的話還是小聲說為好。”
林羨魚道:“這有什麼要緊的,許師姐,你不如同我說說,你為何懷疑師尊?”
許蓉猶豫地道:“小師妹,你應當不會將此事告知仙尊吧?”
林羨魚立刻指天發誓道:“那是自然,我肯定說到做到。”
見許蓉仍是猶豫,林羨魚乾脆上前握住她的手道:“許師姐,你信不過彆人,難道還信不過我嗎?”
許蓉終於想起來小師妹從前幫她們的事,於是放下了最後一點戒心,娓娓道來。
原來,那天她跟著許曦下山時,在輕鬆地收服了幾隻妖物之後,要把那幾隻妖物縮進葫蘆裡時,意外地發現,那幾隻妖物身上,竟然沾染了崇寧仙尊的神魂氣息。
她們那時隻以為是因為仙尊此前對付過這幾隻妖物,才會有這樣的巧合,心中並未多想。
可直到今天,許蓉眼見崇寧仙尊對於小師妹的態度,實在是不得不把這兩件事聯係起來。
可這也令她備受煎熬,畢竟她們這一代的劍宗弟子,從小便是聽著崇寧仙尊的事跡長大的,心中早已把仙尊當作了自己的畢生楷模。
何況,她並沒有什麼切實的證據,隻是心中懷疑。
貿然這樣告訴小師妹,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對是錯,隻是為了阿曦,她不得不冒險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