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 / 1)

青魚引 折咎 3885 字 3個月前

劉子歧麵色黑得駭人,他轉頭去指使身後的侍衛們:“你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這兩個賊子給我拿下!”

江綰音頓時擔憂地看向林羨魚:“林姑娘……”

林羨魚無比淡定,不忘安撫江綰音:“江姐姐,不用擔心,就憑他們,我還不放在眼裡。”

說罷,劉子歧身後一隊侍衛一擁而上,手中長矛刺向林羨魚,林羨魚靈巧地閃身避開,隨後信手掐了個定身靈訣,那些侍衛立時動彈不得。

劉子歧臉色震恐:“這……這是什麼妖術?!”

林羨魚笑得人畜無害,攤開手無辜地道:“一點仙家術法罷了。”

林羨魚又一步步走向劉子歧,他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但還是被林羨魚隔空抵住了眉心。

林羨魚回憶著原身學過的召靈術,一邊誦念口訣。

劉子歧的周身被一道道金光籠罩,上麵流轉著繁複的符文,他的過往記憶如同一副畫卷,徐徐在林羨魚眼前鋪展開來。

劉子歧自小受寵,性格頑劣不好讀書,但他的父母都十分溺愛於他,把他養出了一副無法無天的性子。

再然後便是劉子歧頻繁去花街柳巷的記憶,林羨魚匆匆劃過,不想多看,終於找到這一年,他參加科舉時的記憶。

就在考試的前一日,劉子歧暗地裡找到考官,贈了千裡黃金,買得考官將他與陳玄的答卷互換。那考官本是答應了的,然而閱卷中途,他卻發現陳玄有不世之才,實在不忍讓如此人才被埋沒,便沒有改陳玄的答卷。

可惜後來還是被劉家人施壓,不得已改了口,為免東窗事發,劉子歧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派人結果了陳玄,再偽造出自殺的假象,洗清罪名。

林羨魚從劉子歧的靈台中再施了一道靈訣,將他的那段記憶,當著眾人的麵給放了出來。

江綰音神色震動,一幕幕看過去,直到眼見陳玄喪命,終於忍不住流下清淚。

眾人的心頭頓時也仿佛被蒙上一層陰翳,當初陳玄舞弊畏罪自殺一事傳出來時,他們也是拍手叫好的一個,如今卻發覺真相並非自己所以為的那樣,更加生出被欺騙愚弄的惱怒。

一時間,他們都將矛頭對準了劉子歧。

“前些日子是誰說的,劉家公子穎悟絕倫,配我們青州第一才女亦是綽綽有餘,如今看來他真是高攀了人家江姑娘。”

“此等小人,某不屑與之為伍!”

劉子歧的臉色越發難看,握緊拳頭青筋暴起,然而恨恨地看了林羨魚幾眼卻到底還是放棄了,他心知自己不是這妖道的對手。

他深吸一口氣,把身後迎親的隊伍都給帶走了。

然而他這樣落荒而逃,卻照樣是換來百姓的一片罵聲,時不時有人往他身上丟菜葉子。

劉子歧如同喪家之犬地逃了。

江珅被這番真相給驚得說不出話來,他看著掩麵而泣的江綰音,心中五味雜陳,最終化作一聲歎息,隻道:“阿音,你同我回去罷。”

今日的喜事是被徹底攪黃了,眾人眼見熱鬨都已看得差不多了,便都漸漸散去。

林羨魚和謝丹青也被重新請回了江府,這一次的待遇卻和上一回截然不同,他們被安排到了最好的客房。

江珅和江綰音獨自借步深談去了,這一次的父女談話多半能解開心結,林羨魚隻需等江綰音平複好心情,再為她造一處幻境便是。

林羨魚和謝丹青一前一後落座,正好四目相對,一個侍女捧著林羨魚剛才找她們要的筆墨紙硯,將東西擱在了桌上便福身退下,房間裡又隻剩下他們兩人。

林羨魚托著腮看謝丹青,目光灼灼,如有實質地盯著他瞧。

謝丹青很不自在,沾好墨,提起筆,但卻遲遲未能落筆,不經意間,那一滴墨落在紙麵上,洇濕了雪白的宣紙。

林羨魚立刻動作迅速地把那張紙換掉了,不解道:“謝丹青,你怎麼了?是寫不出來嗎?”

見謝丹青不說話,林羨魚又自顧自地道:“沒事的,你一時間想不出來,那就再醞釀一下好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謝丹青沒說話,他自小便沒有什麼旁的愛好,人生多數時候都是和書卷相伴,他從來沒有過提筆寫不出字的時候。

但是不想讓林羨魚久等,他還是道:“我隻是一時沒有想好,你不必陪我一起,早些去睡便是。”

林羨魚搖搖頭,她表示:“不,雖然我也沒辦法幫上什麼忙,但是我可以在這裡給你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勵啊,你放心寫,我一點也不困,肯定能陪著你把這一出劇本寫完的。”

謝丹青寫完一張紙時,抬眼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一炷香時間過去,方才還大言不慚說自己不困的林羨魚,早已不省人事地趴睡在了木桌上。她的側臉好巧不巧地靠在了方才那張廢紙上,沾上一團油墨。

他啞然失笑,猶豫著想給林羨魚蓋上一層薄毯,然而林羨魚卻是十分警覺,在他接近的時候便從桌上“蹭”得抬起頭來。

林羨魚和謝丹青四目相對,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睡著了!!!

太尷尬了!

她方才做夢,夢見自己回到了大學課堂上,上課打盹被老師發現了,嚇得魂不附體之時,恍然想起自己已經不用再讀大學了。

心裡說不上來時高興還是感傷,然後又撞入謝丹青的眼眸裡。

她想著自己剛才信誓旦旦的話,難免不好意思起來。

但是她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化解尷尬,就發現另一個驚天噩耗:她居然睡在了那張廢紙上!

林羨魚終於憋不住了,抬手在自己的臉上抹了一把,再垂眼去看時就發現自己的手指上全是烏黑一片。

林羨魚:……

她現在很想直接暈過去。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林羨魚立刻敏銳地看向謝丹青,惱羞成怒地道:“謝丹青!你竟然不提醒我!你還眼睜睜地看著!”

林羨魚匆匆忙忙地去找侍女們要溫水洗臉了,又是一番手忙腳亂。

謝丹青忍住了笑意,但是心中卻好似忽然平靜寧和下來。

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其實就算是這幅樣子,也實在很可愛。

林羨魚後半夜果然還是熬不住,回房間睡了一個好覺,然後再在次日清晨叩響了謝丹青的門扉。

果不其然,謝丹青已經把劇本給寫好了,林羨魚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滿臉驚喜地看他:“你真是太有才華了!”

她原本還以為自己得費點心思再修改幾回呢,單就從她心理學專業的視角來看,謝丹青這一篇劇本寫的實在沒有什麼錯處,簡直接近完美。

謝丹青已經習慣了林羨魚的溢美之詞,雖然他並不覺得自己值得這樣的評價。

但是和林羨魚相處的過程中,他也漸漸明白了一個事實,那便是,林羨魚的確不會去說恭維之詞,她所說的話,都是出自真心,不屑於作偽的。

她是真心覺得他的文章寫的很好。

謝丹青的心頭第一次泛上異樣的感覺。

林羨魚卻已經風風火火地出了門,她去了江綰音的院子裡,江綰音正在看詩集,見林羨魚到來,嫣然一笑,身上的病氣都消去不少。

江綰音握住林羨魚的手道:“林姑娘,這次當真是多謝你了。”

林羨魚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江姐姐客氣了。”

江綰音有點靦腆地道:“林姑娘,你們之前所說的幻境……我能再次見到陳玄嗎?”

林羨魚忙不迭點頭,她正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自然。江姐姐,在幻境裡,你想見到的人物都能得見。”

江綰音愣了一下:“……也包括我阿娘嗎?”

林羨魚笑眯眯的:“對啊,不然怎麼能說是解憂呢?”

林羨魚戳了戳係統,她從虛空中拈出一道透明的水門,上麵流轉著水紋般的漣漪。

江綰音回身看了林羨魚一眼,隨後義無反顧地踏了進去。

江綰音再次睜開眼時,她回到了自己八歲那年。

她坐在江府門前的貴妃榻上,慵懶地趴在上麵,全然不顧禮儀,阿娘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唱著江南的歌謠。

阿娘有一把好嗓子,她唱的歌是再好聽不過的,江綰音自小便愛聽這童謠入睡。

隻是自阿娘去後,她已經有數年沒有聽過這首歌謠了。

父親從門外回來,正是談了一筆至關重要的生意,總算度過了起家時最艱難的一道坎。

父親看見阿娘和她,便走過來,揉了揉她的頭頂,慈愛地道:“阿音怎麼這麼愛睡懶覺?”

阿娘笑道:“阿音還小呢,貪睡也是正常的。瞧,她這樣子多可愛呀,旁人都羨慕我有阿音這樣好的女兒,不吵不鬨,偏愛看書,將來定是個學富五車的才女。”

江綰音恍如隔世地看著阿爹阿娘談笑,這對她而言,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自阿娘去後,菀夫人進門,她的日子便一天比一天地難過,從來不記得,原來許多年前,爹娘也有如此恩愛的時候。

好像後來的許多年,隻是她的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