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來真的(1 / 1)

四禧院 九月祭歌 5833 字 3個月前

“你不喜三皇子?”

送走了大佛後,蘇易塵叫蘇毓琦在跟前罰站。喝著她剛續好的茶水,對她那點小心思直接點破。

蘇毓琦兩手攥著,老實巴交的站著,隻點了點頭。

“方才那般敢說,現在怎麼啞巴了。”蘇易塵心情不明,中氣十足的審問她。

蘇毓琦支吾道:“我又沒有出言頂撞···難不成話都不讓我說了嗎?”

“取我書案上的戒尺來。”

蘇易塵冷眼睞向在廊下站著的紫芙,他突然清聲一嗬,嚇得正在發呆走神的紫芙立馬站直。忙不連跌的就照做進屋。

蘇毓琦眉頭一鎖,不敢置信的看著蘇易塵;眼前這張俊美無暇的臉冷的如寒冬臘月天的湖水。麵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可一腳踩上去便會掉進萬丈深淵。

蘇易塵的心,徹骨的涼!

紫芙麻溜的就把東西拿來,甚是不解蘇易塵此舉何意。

蘇毓琦見蘇易塵把長長的戒尺拿在手裡,立馬把兩隻手背在身後,十分抗拒的盯著他。

蘇易塵斜眼一睞,無情道:“伸手。”

蘇毓琦嗓音染上了委屈:“就因為這個事情···你就要打我?”

“昨日衝我大呼小叫,夜裡就翻牆去彆人家偷聽。現在還敢對皇子使性子。我要是再不管管你,你是不是得上房揭瓦去了?”

蘇易塵一樁一件的給她細數清楚,讓她知道這頓打挨的不冤。

本以為就她這牛脾氣還得傲一陣,沒成想說完後蘇毓琦便倔生生的瞪著他,如壯士斷腕般用力的伸出手,白嫩嫩的手心朝著他。

蘇毓琦還沒放下豪言壯語,蘇易塵的戒尺已經揮了過來;老竹清脆的響聲在堂屋碰撞,驚呆了在場目睹一切的紫芙。

作為一個貼心的手下,紫芙一聲不吭保準不參合進去。隻是難免睜大她見世麵的眼睛,吃驚的長大了嘴;

蘇易塵這一下可是來真的,蘇毓琦白花花的肉迅速便紅透了一塊。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也迅速紅了一圈。

蘇毓琦不可置信的看著真下手的蘇易塵,從他眼裡瞧不見一點心軟和愧疚。眼淚頓時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落,張嘴就哇了出聲:“你真的打我!!!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蘇易塵耳膜一痛,還要再來第二下的手狠狠一抖。

方才瞧她的架勢,還以為她要來一出烈女撞牆的戲碼,沒想到竟是紙糊的老虎······

紫芙表示這兩人唱的比外頭好聽,頓時被蘇毓琦這一嗓子弄的爆笑不止,但怕蘇易塵丟了麵子隻敢忍著:

原來蘇毓琦今天狐假虎威,不過是昨日把蘇易塵的話當真了,不能出門又什麼都偷聽不到,這才想試試他對自己是否不喜了。

這輕輕一掌,對蘇毓琦傷害重重的大。

蘇毓琦心碎的哭聲如鬼哭狼嚎,在寧楓屋裡補覺的杜子仁都聽著了。更彆說當事人蘇易塵已經怔在了太師椅上。

他一手拿著戒尺,一邊看著蘇毓琦傷心欲絕的模樣。顯然是恍然大悟蘇毓琦在鬨什麼。

蘇易塵臉上各種神色變幻,末了隻剩一聲歎息:“聲音小點。”

蘇毓琦乖乖閉上嘴巴,抿著唇抽泣的模樣比起方才更是可憐。兩隻眼睛像是關不上,正淚如泉湧的瞪著他。

這也是小姑娘第一次在他麵前情緒失控,不像往日般抱著他大腿拍馬屁。蘇易塵千思百念湧上心頭,到嘴卻一句話都不適合吐露。

紫芙心裡明白,默默的退了出去。隻剩下一身犟骨眼淚直流的蘇毓琦看著蘇易塵。

許是眼淚衝昏了頭,蘇毓琦看出了蘇易塵的無奈,腦子裡不由得浮想聯翩,頓時抽泣的更悲傷了:

“我知道···我又沒用···又··又煩人···你早不喜我了···嗚嗚嗚···我以後不叫···蘇毓琦···嗚嗚嗚···我改叫‘芸豆’···你···你也彆管我啦啊嗚嗚嗚····”

蘇毓琦抬手擦了擦眼淚,淚水浸在掌心,方才挨打的地方就更疼了。

一想到蘇易塵是鉚足了力氣教訓她,她更覺得生無可戀,轉身就跑了出去。

蘇毓琦逃跑時不忘折身往大門跑,躲在垂花門邊角落裡,邊哭邊薅盆栽裡的常青樹葉子。

······

若不是有客上門,有人進出,尋常還真沒人會注意到那個角落。就在西院廂房門口的紫芙看的真切,終於沒忍住笑了出聲。

偷偷在屋裡瞧動靜的杜子仁將一切了然於心,冷不伶仃的在紫芙背後開口;“你這烏鴉嘴可真準。”

躺在床上被吵醒的寧楓表示;你們不把這熱鬨給我說說,我就爬起來親自瞧了。

鬨劇不過一瞬,院裡卻清冷了一天。許是有眼色的仆役瞧出了這家的主人心情不好。所以一個個乾活可是小心謹慎。就是要咳嗽都跑出二裡地才弄出聲響。

小鬼如此,當事人蘇毓琦更小心翼翼,步步維艱。

她事後覺得自己雖然有骨氣,但實在丟人;多大一人了還哭哭啼啼的,豈不是叫人看笑話了?

蘇毓琦沒臉,便躲在後廚揉麵團。借口要多備些糕點,怕避暑山莊的夥食不合她胃口,更有了個好理由在廚房裡一個人吃晚膳。

不過晚上去歇息不會碰見熟人吧?

蘇毓琦心裡怵的很,打算在後廚熬一晚上。她覺得時光煎熬備至,正待不住時。紫芙的身影就在日落餘暉中現身,如菩薩顯靈一般來拯救她了。

紫芙倒是沒笑話她幼稚胡鬨,隻覺得她甚是有趣,一開口便破了僵局:“小琦···公子不讓你出門也不讓你多打聽這事,是不是從我到府上來開始的?”

蘇毓琦被她一點,聯想到了許多;秘密都藏在紫芙身上!

紫芙看出蘇毓琦鬼靈的眼裡一番密語。嫣然一笑,掐了掐她紅彤彤的臉蛋。打趣道:

“我從京城快馬加鞭趕來,便是有要事稟告公子。所以寧楓和杜子仁也秘密外出。公子不願告知你,你也能從寧楓的傷勢猜出此事不簡單的吧?”

蘇毓琦欲言又止,聽她一番溫語良言,心中平靜下去的思緒又在蠢蠢欲動。

紫芙本身經曆就與她大差不差,再設身處地想過後,十分能理解蘇毓琦的思慮。她溫聲一笑,娓娓道來:

“我幼時爹娘也是對我百依百順,就是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他們也無一不應。你說這麼順著我的爹娘,怎麼獨獨把抄家大罪瞞的死死的?以至於我都不能替他們收屍?”

蘇毓琦疑惑又好奇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似是十分感興趣:“他們想讓你活著啊。”

紫芙輕飄飄道:“是啊,可是如果他們不瞞著我。以我幼時的性子···肯定是要和爹娘同生共死,絕不願獨自苟活的。”

蘇毓琦似懂非懂,呆呆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可阿瑾對我並非舐犢之情,也並非是要獨自赴死而急於撇開我···紫芙姐,有時候我覺得自己與你們相同···卻又不相同···”

紫芙有些懂,又隻能裝不懂。摸了摸她的頭,對此露出難以掩蓋的豔羨:“小琦,我們都是公子身邊之人,同樣也是他手中棋子。為他衝鋒陷陣,廝殺獻祭。可你不同,你與公子並未有任何利用關係,這些危險的事情公子不想你參與進來也是情理之中···我也是到現在才明白我爹娘的一片苦心呢。”

蘇毓琦頗是感慨,軟聲道:

“我懂···隻是我從前覺得自己和大家夥是一樣的,可自從到了雲州之後···有些事情你們都知道就我不知道,你們能做的事我都不能做···”

她聲音漸漸低沉下去:“不瞞你說,我有時候覺得自己挺沒用的···什麼都幫不了你們,隻能給阿瑾添亂罷了。我隻想替他分擔一點點···哪怕隻有一點點。”

紫芙愣了愣,旋即安慰道:“小琦,你這可就低估自己了。難道沒人和你說過,隻要有你在的時候大家夥都會變快樂嗎?”

蘇毓琦努了努嘴:“這又不值錢···”

“但這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紫芙認真告訴她:“實不相瞞,我已經很久沒這般放鬆了···可與你相處了短短幾日,我卻久違的感受到了家的溫馨。”

家?

蘇毓琦頭頂的烏雲散去,她亮晶晶的眸子奇異的看著紫芙;

那些真誠的熾熱的喜愛的情意,並非是鏡花水月。

蘇毓琦恍惚感受到了一股溫熱的暖流遍布四肢,溫暖了她的全身。心裡那點低落和沮喪一並煙消雲散。

蘇毓琦在這一刻,心底鬼使神差的便多了個念頭;‘她終於找到了自己存在四禧院的意義。’

“紫芙姐···我明白了,謝謝你!”蘇毓琦當即給了紫芙一個大大的擁抱。

她用力的收緊胳膊,不用言語也讓紫芙感受到了她澎湃激動的情誼。

今日鬨脾氣沒有去學書,蘇毓琦想清楚後總覺過意不去。將著揉好的麵團做了蠱八珍玲瓏糕。在旁守候的紫芙提前嘗了鮮,對她的手藝豎起了大拇指。

“嘿嘿,這隻是學了一點素娘的皮毛。素娘的手藝堪稱一絕,我有生之年怕不能學全乎的了。對了,你還沒去過四禧院吧?以後有機會得讓你嘗嘗素娘的手藝。你們都是赤誠之人,肯定能聊的來又吃的來。”

蘇毓琦親昵的挽著紫芙的胳膊,壞心情一掃而空,笑容清澈純良。看得人也心生美好。

其實紫芙也是在她爹娘身上學會的道理;一個家裡女主人心情好了,一個家才會安寧。不過某些人卻是不會懂的。

“你用了什麼法子,居然能把那二世祖哄開心了?”寧楓躺在窗邊的羅漢床上,正好瞧見路過的蘇毓琦。

她一走一跳,衣袂都歡快的飄了起來。

紫芙和杜子仁正在討論某些功法,聊的火熱之餘回了一句:“哄女孩方麵我甚是得心應手···日後你若有心上人不知如何開口,我倒也願意幫你遊說一番。”

寧楓頓時橫眉冷對,抱怨他們名為看護,實則是拿自己當擋箭牌偷閒的。有誰來管他躺在床上是不是需要個清淨了。

“我非得和公子告狀去,你二人壓根就不是來看護我的。看看看看,我現在要喝水你們兩個打秋風的也沒瞧見伸把手呢···”

杜子仁權當沒聽見,可不理會寧楓時而發牢騷的行為。

紫芙笑眯眯道:“這些事無巨細的活兒,隻能派個丫鬟在你身邊貼身伺候了。回頭我找管家說說。”

寧楓自是不喜歡人伺候,隻是不能同往日一樣肆意妄為。在床上躺著總歸是太悶了些。

然而除了蘇毓琦聒噪些,叫誰來伺候都不妥當。他隻能幽怨的看著坐在門口暢聊的一男一女。

寧楓覺著;紫芙這樣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永遠平聲靜氣和藹溫柔的與人打交道。並且和誰都能打成一團。可卻沒人會覺得她良善可欺。

寧楓正閒不下去想和紫芙取取經,見敞開的大門落下陰影。

三人抬眼望去,杜子仁和紫芙立馬起身恭敬的抱拳,

這速度姿勢以及同樣的氣場,兩人就和心有靈犀的連體人似的。剩下寧楓抬了個頭又無力跌了下去,暗道不好的看著神色不明的蘇易塵。

他極少在下屬麵前露出陰霾沉厲的神色,通常是因他心情的確非常糟糕。而放眼江湖之大卻沒有事物能難得住他。

兜兜轉轉,還是因俗人繞不過的必經苦惱。

“實在起不來身,公子見諒。”寧楓聲音平和,早不如往日中氣十足般咋呼。

蘇易塵繞過門口二人,杜子仁反應跟上,把房裡最新的玫瑰椅搬到羅漢床邊。待蘇易塵坐下後,他和紫芙便並排坐在原先的木凳上。

三人虎視眈眈,眼色各不同的看向挪不動地的寧楓。

寧楓眼珠子軲轆一圈在幾人臉上轉過,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他搶著先機開口道:“公子,我發誓我肯定沒有在外麵拈花惹草 。那些人不是我招惹過來的。”

蘇易塵手搭在扶手上,似是壓根沒往這方麵想:“他們有幾人,手裡拿的什麼兵器,領頭之人你可還記得身形輪廓。”

寧楓認真想了想:“約莫有七八人,身上並無顯眼的兵器,都是藏在衣兜暗袖的暗器。說起這事可邪乎···彆說領頭之人了,他們一夥人全都戴著相同的麵具。身形竟也差不多高大,黑壓壓一片就跟變戲法似的,我壓根就看不清。”

紫芙都疑惑的皺上了眉,看了眼同是詫異的杜子仁。

蘇易塵聽完不語,瞥了眼邊上眼神交流的二人。

杜子仁率先道:

“我有幾個困惑。第一,他們能散在一起必是都藏在附近。可做一樣的打扮一樣的身形,若是走在路上都會惹人注意。為何在附近蹲守的暗探卻沒有發覺;第二,若是有人要截殺寧楓,為何幫手之後才出現?我看他們倒是想生擒寧楓,結果不占上風才出來這些人斷後的。”

紫芙接道:“他們定是在這場截殺之前便做足了準備,所以能在寧楓必經之路上躲過暗線並且埋伏。”

將事情理清了頭緒,卻又有困苦在前。

杜子仁又道:“若不是為了公子,也不是因為南疆之變。那還得是什麼原因才針對寧楓?”

兩位臭皮匠絞儘腦汁,剩下當事人寧楓不知所以:“難不成是我行事太張揚惹到了誰,他們便請了南疆的殺手來弄死我?”

二人不約而同道:“倒也合理。”

“·····”

“那日一早你與蘇毓琦出過門,是否有可疑之人出現?”蘇易塵聽他們編織了一張密不透風的蛛網,漫不經心的問了遭似乎全無關係的事。

紫芙睜大眼睛,才發現事情已經往她想不到的地方發展開;再看杜子仁,這廝竟無一點詫異疑惑?

寧楓對那日可是記憶猶新,可他還是沉默了會兒。窘著臉道:

“我真該死···明知蘇毓琦是要搞小動作,可我還是被她支開了。我愧對公子的信任。”

“支開了多久?”蘇易塵嗓音微沉。

寧楓不敢與其對視,道:“就一個腳程的功夫,我保證我飛得可快了。且她隻是溜到醫館開了小差,並未有事發生。所以我這才沒有稟明公子。”

蘇易塵眼瞼垂下,看著自己輕敲椅背的手指,似是在想什麼陰謀詭計般深沉。

場麵一時陷入了寂靜,還是好心人紫芙開了口:“小琦可是生病了,為何去醫館?”

寧楓笑了笑:“放心,就是女人家那點毛病···她整日活蹦亂跳的身體肯定沒有問題。”

為了這段情比紙薄的友誼,寧楓隻能撒個小小的慌。

蘇易塵聽的大差不差,準備走時吩咐杜子仁準備一副輪椅。到時將寧楓推著去避暑山莊。

杜子仁原先還擔憂沈家和南疆人勾搭,到時認出寧楓必又會惹來殺身之禍。不過蘇易塵都說了,既然南疆人計劃截殺寧楓,必是觀察了好幾日,說不定已經跟到了家門口。若是將病懨懨的寧楓獨自留下,他才是案板上的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