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船不成反被追(一)(1 / 1)

四禧院 九月祭歌 4155 字 3個月前

魂虛派坐落在沿海一帶,淼洲的山窩窩裡。立派之意便是大隱隱於市,越是深處越能顯出門派的威嚴神秘,簡而言之,為了彰顯自己格調不同罷了。

海邊潮濕,更莫若說山中,時節夏季蚊蟲鼠蟻頗多,一路雖是走水路過去再轉馬車,但菱華還是十分貼心的備上了防暈船的藥物,還有驅蟲的香囊藥材。

大包小包準備了一波後,蘇易塵淺淺掃了眼,隻覺頗是沉冗累贅,二話不說,菱華痛改前非,最後隻給三人準備了一箱子器物。然後幾件換洗衣裳。

杜子仁在左,寧楓在右,蘇易塵帶頭,三人騎著駿馬奔赴碼頭,留下在大門口目送的幾人。

菱華如釋重負,又送走了這尊大佛:“公子這一去沒幾把月回不來,大家夥都忙自己的去吧。”

麥冬搖搖頭,羨慕道:“我也好想跟著子仁哥出去玩啊。”

菱華一巴掌帶著旋風掃過去:“傻小子,若真是好玩公子會帶兩個嗎,”

“對哦,公子平時一向都是帶著寧楓出門辦事,然後留著子仁哥在家鎮守。而且不過一個掌門繼位大典,也不是去打打殺殺的,怎麼會去這麼多人?”麥冬輕輕地聲音充斥不解。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對什麼都好奇。

菱華轉身就走:“你要是想明白了這點,公子不就帶你去了嗎。”

麥冬羞澀一笑,跟著她往後院走,正想去問問素娘中午吃什麼,忽然腦子靈光一現,左顧右看道:“蘇毓琦呢,她怎麼沒來送公子?”

菱華腳步一頓,接著又事不關己的跨進西院的門:“她不是在送嗎。”

“阿嘁~”蘇毓琦猛的打了個噴嚏,連忙捂住口鼻。狹窄的空間裡滿是潮濕的灰塵腥味,刺激的她完全忍不住鼻腔間的瘙癢。

四周的空氣仿佛都寂靜了,蘇毓琦在黑暗中難以視物,所以聽力會比平時靈敏。她隱約聽見有人踩上了甲板,慢慢向她靠近。嚇得她後背冒出一層灼熱的冷汗,屏住了呼吸。

蘇毓琦緊緊盯著漆黑的頂上,在一陣腳步聲隱沒然後死一般的寂靜後,她頭頂透進微微的光亮進來。

蘇毓琦聽見刀劍出鞘的聲音,想也沒想就站起身撞開蓋飛出去。

五個手拿長劍,粗衣打扮的男人正大驚失色的圍著蘇毓琦,被她突然竄出的動作嚇了一跳,可顯然是訓練有素的練家子,隻遲鈍片刻後立馬拿刀架了上去:“將她拿下!”

雖然始作俑者是蘇毓琦,但她受驚嚇的程度可不低於這幾人,尤其是想解釋一番但對方二話不說要拿了她後,蘇毓琦索性破罐子破摔,揮著鞭子甩開他們。

此招迅猛又突急,對方猝不及防一排倒開。排山倒海之時,蘇毓琦餘光瞧見了他們對自己功夫的震驚乃至惶恐。

而這幾人也不讓蘇毓琦失望,隻是先前對她這小姑娘留有鬆心,待回味過來她的不好惹後,立馬拿出真架勢圍著她追。從一開始的要拿下她,變成了死活都要留住她。

蘇毓琦急得滿頭大汗,圍著船艙滿天飛。

她顯然也小看了這幾人,不僅是練家子,內功也十分了得。雖然先前小看了她,如今也未必追得上她。

但在蘇毓琦每每要飛下船艙時都會被攔住。幾人貓捉老鼠的戲碼看的附近的貨船紛紛大笑,圍觀的人一排皆一排。

蘇毓琦身著一席湖綠色金絲裸雲文的長裙,輕盈飄蕩起伏間,如山間精靈般俏麗靈動,而在後頭亦步亦趨緊跟的幾人便略顯粗糙了。嘴裡還不斷含著妖女彆跑。

圍觀者紛紛道;這是什麼土匪強搶民女的戲碼。

“···我不是壞人,你們彆追我了!我大抵是坐錯船了,幾位大哥,彆追了!哎呦·····!”

蘇毓琦又急又氣,不想傷到他們隻能一個勁的跑。

可她身子到底有病根,精力本不如幾個男子旺盛。幾人緊鑼密鼓的追逐了一炷香後,蘇毓琦身子越來越疲憊,正一腳飛上船板時,力氣使不上來便差了一截,狼狽的‘飛’了上去,

蘇毓琦四肢著地,胸脯撲的生疼,她慘叫一聲,淒苦間仍不鬆心。

蘇毓琦苦哈哈的轉過頭去,那幾個男人見她摔了立馬眼冒精光,像野狼似的就往上撲,氣喘籲籲的喊著‘抓住這個妖女’,

蘇毓琦聽見了周圍貨船或糧船的笑話聲,她鬱悶不已,靠著求生的本能爬起來。雙手才離開船板,蘇毓琦視線往前掃去,看見了碼頭上正邁步上來的三個人影。

船上的戲唱的熱鬨十分,在碼頭的人聽著喧囂聲便能注意到。所以上來的三人神色各異,卻默契的加快腳步往這來。

蘇毓琦眼睛一亮,深吸兩口氣,用著她逃命的速度,兩隻腳跑的亂七八糟的奔向船頭----甲板上人處。

追著蘇毓琦的五人順著她逃跑的方向,難以忽視的看見了走來的為首的男人,頓時明了她意欲為何,五張臉紛紛一沉,變得難看至極。

圖窮匕見,五人方拿出一手絕技,袖中甩出數道細長無形的長針,以雷霆之勢刺向那道亮綠色的背影:“站住!”

蘇毓琦不管不顧身後何種情境,隻盯著眼前墨綠色的身影往前撲,越跑人越低,好像兩條腿都是才安上去的。

一寸之距時,方才還儀態端莊邁著大步的男子步伐忽的加快,揮手如流雲過境,眨眼間他便到了蘇毓琦身後,將那些暗器化作水霧散去。

而逃過一劫的蘇毓琦,大喘氣的死死摟住了男子精瘦的腰,四肢無力的跪在地上,發絲淩亂,像是經曆了一場惡戰。

在這危急時刻,蘇毓琦還是聽見了身後一道不加掩飾的偷笑聲。

蘇毓琦知道,自己此時一定很狼狽,並且很丟人。因為她跑錯了船艙導致主人家追著她殺,現在還被蘇易塵瞧見了,這些人怕是要完蛋。

蘇毓琦正要解釋一番,沒成想方才還凶神惡煞追她的五個大男子集體單膝跪下,衝著蘇易塵抱拳行禮,十分整齊的喊道:“見過公子!”

“公子?”蘇毓琦看著他們氣壯山河的氣勢,以及話語間明顯的畏懼敬重,恨不得立馬跳下船去···如果她還有力氣的話。

蘇易塵沉默的低頭,對上了蘇毓琦仰望又心虛的眼神,微微眯眼,沉氣道:“蘇毓琦。”

蘇毓琦渾身一個哆嗦,緊忙鬆開了他,往後一坐將頭移開:“我····我····”

她俏麗柔亮的錦衣沾了灰塵,挽好的頭發也鬆散的垮落,又有了幾分當初做乞丐的狼狽。

蘇易塵不出聲,五個仆役便一直半跪著。

蘇毓琦感覺到自己身上有好幾道灼熱的目光,不知怎的心中就一陣委屈,紅著眼眶顫聲道:“對不住···”

她又聽見了蘇易塵一道歎息,隨後他高大碩長的身軀緩緩蹲下,蘇毓琦低著頭不敢看他。

蘇易塵幽暗的雙眸落在她灰撲撲的粉臉上,一陣無可奈何後,拿出手帕輕點在她眼角,清冽的嗓音緩緩而來:“自己擦乾淨。”

蘇毓琦悶悶的接過他手上帶著皂角味清香的蠶絲帕,蘇易塵手上空空後,一隻手穿過她膝蓋彎,一隻手扶住她後背,行雲流水的將蘇毓琦打橫抱起,彎腰走進了船廂中。

蘇毓琦愣愣的,卻自然的攬住他肩膀借力,臨走前她分明瞧見了那五個跪在地上的人用一種複雜的神色看著她。

這幾個還維持著跪姿的男人互看幾眼,無從得知發生了什麼,隻能將希望放在被落下的兩個男子麵前。

寧楓一直捂著嘴偷笑,一張臉都憋紅了。

杜子仁瞥了他一眼,等蘇易塵和蘇毓琦走了才堪堪反應過來,對著幾個滿眼天真無辜的仆役道:“你們幾個,先在這跪著吧。”

“???”為首的葉榮小心又好奇道:“杜先生,這是怎麼一回事啊?”

杜子仁也是一頭霧水,隻是暗幸道:“還好蘇毓琦無事···”他臉一沉,看了眼船廂不敢多語。

寧楓笑夠了,痞氣的蹲下,直視幾個無辜的仆役。擋著嘴笑道:“剛才那姑娘可是我們四禧院的鎮宅之寶,你們本事不錯,差點就把她弄死了。”

葉榮額間滑落下幾顆汗,結巴道:“小的若是知道這姑娘身份不俗,就是打死我們也不敢···”

深吸一口氣,葉榮擦擦額頭的汗,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幾人心裡直喊冤枉,他們好好看船恪守本分,沒想到會遭受如此滅頂之災。簡直是六月飛雪,天要亡也。

“你現在膽肥了,不僅在外頭瞎跑,還敢往陌生船裡藏,也不怕自己被賣掉了?”

蘇易塵鐵麵無情的拿著蘇毓琦胳膊腿檢查了一遍,確認完好後清冷的看著她,出言卻戲謔極了。

蘇毓琦撥弄掉臉上的碎發,隨著他的話臉蛋一紅。眼珠一轉,忽然上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沒脾氣的用兩隻明淨澄亮的眼看著他:“阿瑾,你罵完了嗎?若是心裡有氣便一道罵了吧,有些話你不要藏在心裡了。”

蘇易塵眼眸微閃,似對她這番討好略有驚愕:“你又有什麼鬼點子。”

“是我不對,我不該不與你知會一聲便亂跑出去。是我沒本事還愛逞能,這才給你添麻煩了。你對我這樣好,我不該有事瞞著你的。阿瑾,我以後有什麼事都會與你說,你就不要生我氣了吧?我這些日子寢食難安,都瘦了一大圈呢。” 蘇毓琦耷拉著頭,灰頭喪氣的低落不已。

她今日這番措辭也是想了許久的,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又肯定了蘇易塵在她心中地位,還賣了個慘以示自己誠懇地態度。

蘇易塵臉色由一開始的清冷,逐漸緩和溫潤,盈潤著矜貴清華的大氣。他眸子移開,一閃而過藏著的笑意。

蘇毓琦守得雲開見月明,頓時歡喜不已。衝著蘇易塵露出一個討好的賠笑,清韻的眉眼透著水一般的嫵媚。

她已經將人拿下,此時就是個更進一步表表忠心的好機會:“阿瑾,我這些日子都待在四禧院,可是一點也沒亂跑。雖然,雖然你一直不理我,但是我每天都有反思自己的過錯的。杜子仁哥他們也有教訓我,我這回是想明白許多道理了。”

蘇易塵在她邊上坐下,雅致的麵容淡淡的,清冽的嗓音也漠然不已:“比如?”

蘇毓琦咧嘴一笑,嬌憨道:

“自由誠可貴,阿瑾價更高。”

她沒臉沒皮的雖是一番諂媚,殷勤的意味也十分明顯。但勝在姑娘貌美聲甜,什麼馬屁從她嘴裡說出都顯得真誠有趣。

聽者不厭,反倒如沐春風般沁爽。

蘇易塵哼的一聲笑彎了眼,無奈搖搖頭。幽暗的雙眸像隔了一層柔柔的輕紗,看的蘇毓琦錯了眼。

她倒是覺得自己認個錯挺劃算,起碼阿瑾歡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