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運和倒黴(1 / 1)

那兩人打得聲勢浩大,將醫館攪得亂七八糟,打鬥又嘈雜刺耳,眾人卻紛紛舒了一口氣。

原本醫館詭異的氛圍壓得人喘不過氣,可如今大張旗鼓打起來,仿佛是打開密閉空間的一扇窗,讓人呼吸通暢不少。

涼風從窗外吹來,卻沒有寒氣逼人的感覺。

白眉道人和獨眼壯漢還開始認真討論起來。

“不虧是最能打的。”

“她完全不受陣法影響?”

“對她來說壓根就不算什麼。”

倒地的兩人從打鬥說到天災,討論得越來越詳細。

其他病人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卻也聽得津津有味。

陸潮生趴在地上布下一個陣法,讓打鬥不影響周遭其他事物,以免病人又被波及倒地。

留須老者爬到他邊上,先自報姓名,然後詢問:“在下田衡,那邊打得過嗎?”

“會僵持一段時間。”陸潮生暫時沒看出勝負傾向。

田衡惴惴不安地問:“是因為我們拿了草藥?”

“本來就是仇家,與你們無關。”

在雪夜結仇的兩人打得難解難分,誰都不服誰。

雖然有功法,但雙方都因為環境受限,隻能在緊急時刻使用一點點,其餘時間還是得用拳腳功夫。

因此基本就是這邊被打中一拳,那邊被踢到一腳。

一黑一白兩個人影仿佛是太極陰陽,此消彼長,雖然黑的粗糙,白的純粹。

獨眼壯漢幾人沒見過麵具人跟人打成這樣,看到興頭上還拍手叫好。

誰知聲音一發出,麵具人就衝他們甩過去一個陣法,將幾人又打趴下。

但染寧趁機一拳打中麵具人腰腹,還用功法給他造成內傷。

之前雪夜也是這兩人打得最激烈,如今仿佛就是那時的延續。

幸虧有陸潮生的陣法作為屏障,打鬥才沒有波及四周。

醫館病人隻是看到那一帶似乎飛沙走石,時不時還有血光濺出,一場打鬥從左到右,精彩紛呈。

麵具人的功法原本在染寧之上。

可今時不同往日,之前所料的天災就快降臨,所有功法都被環境削弱壓製,雙方打鬥一時不相上下。

他陷入前所未有的僵局,自然想突破。

因此大步移到一個病人麵前,伸手想獲取什麼,可得到的隻是染寧追過來的一腳。

麵具人被踢到陸潮生那邊,陸潮生又吐一口血,麵具人的功法反而有所上漲。

染寧沒看出其中端倪,衝過去就是一拳,但迎接她的是一個強有力的功法攻擊,直接將她打出窗外。

麵具人直追出去,外麵很快傳來一陣猛烈打擊聲,仿佛滾滾驚雷。

醫館徹底沉默,所有人都看出情況不妙。

“……要輸了?”田衡的聲音顫顫巍巍。

陸潮生低頭看看地上的血,回想一下剛才發生的事,沉聲道:“還沒完。”

然後一瘸一拐衝了出去。

醫館外染寧被麵具人毫不留情地痛擊,仿佛又回到那個雪夜,明明沒問題可就是被一招重傷。

——如今看來隻能說是她倒黴。

麵具人功法暴漲,打起原本就身受重傷的染寧不費吹灰之力。染寧無力抵擋任何功法攻擊,隻能被動挨打。

一陣暴打過後,麵具人給出最後一擊。

染寧瞬間看到早逝父母,見他們皺眉搖頭,於是也打出最後一擊,雖然隻是徒勞。

千鈞一發之際,有個人影在旁邊閃現,然後染寧和麵具人的攻擊相撞。

一個爆裂的聲音響起,將染寧衝擊到後方幾丈開外。

——然後她發現自己居然沒死?!

雖然不明所以,但看起來還沒結束。

不過還沒等她準備好,麵具人的下一擊已經打來,染寧又被一陣暴打。

她被追著痛打一段距離,實在跑不動了。

感覺又要最後一擊,染寧咬牙布陣,將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一個點。

在她出招的瞬間,那個人影又閃過來。

然後兩邊相撞,爆發出炸裂的聲響。

不過在聲響出現的刹那,染寧又踢出一腳。

因此等她被衝擊出幾丈遠後,對麵已經沒人,隻有一縷殘煙。

——以及一個半死不活的陸潮生。

染寧用儘全身力氣拖起陸潮生往醫館挪去,還揚聲大喊:“大夫,大夫!快來人呐!”

田衡衝出醫館,鋪好床鋪,就地診治。

當他用銀針把陸潮生紮了個遍,段舒才跑過來醫治染寧。

“感覺不行了,我還有救嗎?”染寧虛弱地問。

段舒摸完脈說:“睡一覺就行。”

“……他能起死回生嗎?”染寧指了指陸潮生。

“說什麼呢?!”田衡大吼一聲,“我又不是死了!”

獨眼壯漢和白眉道人抬著一個簡易擔架出來,田衡拔掉銀針,將陸潮生放上去就衝回醫館。

雖然麵具人已被打跑,可陸潮生躺在那裡不省人事,醫館的氛圍依舊凝重。

後麵出現的七個人靜悄悄地把醫館打掃得乾乾淨淨。

——不過陸潮生還是沒醒。

於是白眉道人把染寧叫出醫館談話。

“當前情況緊急,你知道吧?”

染寧想了一下,決定裝傻充愣:“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我……”白眉道人憋了一陣,才心平氣和地說,“老夫丁鴻方。”

“小女子染寧。”

“你……”丁鴻方憋了半天,眉頭一動再動才忍住打人的衝動。

“不知閣下有何要事?”染寧說得很客氣。

丁鴻方指了指醫館:“當前情況緊急,估計麵具人盯上的是那位。”

“此話怎講?”染寧繼續說些有的沒的。

“隻要他在這裡,麵具人還會再來。”

“那又怎樣?”

丁鴻方惡狠狠地說:“麵具人要是再來,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他的功法在我們所有人之上。”

這件事染寧當然知道。

——不過她已經改名。

“麵具人又不是我打跑的,就算躲起來,他要來追殺也沒辦法。”

“你你你……”

“那位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想乾什麼?”

“你你你……”丁鴻方氣得有點語無倫次。

染寧見對麵快氣厥才說:“我發現一個弄死麵具人的絕佳方法。”

“你說的都對,”丁鴻方瞬間氣順,“現在要乾什麼?”

確認對方已冷靜下來,染寧才問:“麵具人怎麼會突然功力暴漲?”

“麵具人被打到那個人身邊。”丁鴻方回憶。

染寧又問:“麵具人被打跑之前發生了什麼?“

“那個人衝出去……”丁鴻方發現有點不對勁。

沉默片刻,染寧繼續問:“除了打架,麵具人在醫館裡還乾了什麼?”

“他走到一個病人跟前,伸出手……”丁鴻方停下來,神情有些驚愕。

“你覺得他要乾什麼?”染寧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又推一把,“自己去試一下。”

此時已是黃昏,天色陰沉,但依舊有光透過桂花樹的枝葉,灑在染寧身上。

她站在那裡,似乎可以順著一線光亮掀翻整個黑夜,即使那裡盤踞著一條巨龍。

醫館四周有很多草木,之前隻覺得地處偏遠,現在卻似乎透著蓬勃生機。

丁鴻方感慨:“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因為我還沒死。”染寧依舊這麼回答。

“你……”

“先去試一下吧。”染寧打斷丁鴻方的話,轉身走進醫館。

醫館裡依舊安靜,陸潮生還沒醒,其他病人等治療結束就馬上離開,生怕耽誤什麼。

丁鴻方進醫館時,剛好有人出去,兩人擦肩而過,他微微一愣。

他回頭望著出去的那個人,似乎是在琢磨什麼。

這時又有人離開醫館,路過丁鴻方身邊時,還打了個招呼。

丁鴻方徹底愣住,直接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時不時有病人離開,時不時有人從他跟前路過,丁鴻方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彆擋著關門。”獨眼壯漢走過去,合上大門。

丁鴻方看看他,再看看醫館裡的幾個病人,若有所思。

此時已經入夜,醫館關好大門,似乎將一切險惡都隔絕於外。

寥寥幾個病人躺在醫館,隻留下一個大夫在大堂守著,簡單卻井然有序。

丁鴻方看到一個小香爐裡點著三柱香,深吸一口氣,走到陸潮生躺著的那張床旁邊,對染寧小聲說:“病人那邊有功法。”

“我們無法拿到,麵具人也不行,但他可以。”染寧指了指陸潮生。

丁鴻方喃喃細語:“麵具人被打跑是因為他……”

“所以他必須留在這裡。”染寧說出最終結論。

“現在情況緊急……”

“他有應對策略,你們可以討論一下,”染寧轉身離開,“有什麼事先跟他說,總結好了再告訴我。”

陸潮生蘇醒時已是次日上午,這時陽光正好,照得整個醫館都亮堂堂的。

獨眼壯漢站在他床邊,率先發現這件事,他沒有大聲喧嘩,隻是伸手示意其他人過來。

等陸潮生回過神來時,床邊已經站滿人。

“一邊去,彆擋道,”田衡將眾人趕到一側,然後檢查陸潮生的情況,他仔仔細細看了一陣子才說,“沒事了,好好休息。”

田衡一離開,眾人又圍過去。

“小陸,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獨眼壯漢說得特彆和藹可親。

陸潮生隻是搖搖頭,沒說話。

“現在情況惡劣,估計你也知道了……”

獨眼壯漢的話才說一半,陸潮生就坐起來。

“多年前出現過一場災難,相當嚴重,幸虧有人出手相助,這才沒有釀成滅頂之災,”陸潮生神情嚴肅,似乎頗有同感,“這一次就是類似情況,隻有我們出手,才可能找到一條生路。”

“聽說你有策略?”丁鴻方笑容可掬,跟之前判若兩人。

陸潮生聞言朝兩邊看了看,沒見到染寧。

“她還在睡覺。”丁鴻方指指遠處一張病床,那裡躺著一個人,紋絲不動。

陸潮生點了點那個躺平的身影:“她必須出手。”

“她還沒睡好。”丁鴻方解釋。

陸潮生點明:“昨天你們也看到了,隻有她才能打。”

“我們的功法基本都沒了。”獨眼壯漢一臉後悔莫及。

丁鴻方概括道:“眼下世間動蕩,隻有此地還算太平。”

“所以成敗在此一舉。”

對獨眼壯漢來說,那兩人仿佛是在打啞謎,於是問:“能不能說具體一點?”

“這裡是個轉機,要把握好這個機會,”陸潮生比劃一下,“你們的功法在這裡,還差麵具人的功法。”

“……啊?”獨眼壯漢一臉懵逼。

“昨天麵具人似乎想從病人那邊獲取功法,不過失敗了。”

“……啊?”懵逼的人又多了兩個。

“估計要看怎麼使用這裡的功法。”

“……啊?”所有人都一臉懵逼。

“你們不能這麼和平,要吵起來,不然會有其他東西來。”染寧突然出現,打破暈頭轉向的局麵。

丁鴻方有點被氣到:“你……”

結果獨眼壯漢瞬間思路清晰:“我懂,就是鎮場子。”

“之前打得那麼狠,現在可彆鬆懈,不然會讓人看輕。”染寧皺著眉頭,小聲說。

獨眼壯漢刹那間視野開闊:“就是要鬨起來?”

“鬨得越大越好,不過時機未到,先準備一下就行。”

“等到什麼時候?”

染寧伸手指著昨天麵具人跳進來的那個窗口:“要等一個人,你知道我說的是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