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並不是一個好天氣。
天空陰沉沉的,顯得十分壓抑。
華美的城堡裡,穿著各色的士兵臉上帶著扭曲的興奮與狂熱,搬動著所有能搬走的東西。
珍珠寶石被塞進精美的花瓶兒,鮮豔的珊瑚屏風被拆分成一塊塊,絲綢的裝飾簾幕被整個扯下,連牆壁繪畫上的金粉都被小刀刮走。
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正將一把晶瑩剔透的寶石塞進鼓囊囊的口袋,直到填滿所有空隙,他看著下麵一片狂野混亂,發出感慨。
“真可憐呐~”
他身邊隨行的護衛將各種琳琅滿目的寶物塞進寶箱,聞言發出大笑,“誰讓他們輸了!這些寶物那就隻能歸我們了!這是戰利品!”
“對!我們的!”小男孩也笑了起來,神色興奮,回頭連忙催促:“快!快!趕緊的!收完我們去找寶庫!
再慢好東西都被搶光了!”
說著,他跑過來一起幫著往箱子裡塞東西。
一個房間裡又能有多少寶物呢?
他們很快離開這個房間,準備前往下一個地方,小男孩跑的太快,剛一出門就撞到彆人身上。
他“哎呦”一聲,踉蹌後退幾步跌坐在地。
幾顆光彩照人的寶石從他口袋裡滾落出來。
他一手捂頭一手捂屁股,淚汪汪的抬頭看向來人。
當看清是誰,他表情微僵,憋下眼淚,默默站起來,強作淡定,扯了一個乖巧的笑臉。
“天雅兄長。”
“彆叫我兄長!”來人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俊秀斯文,神情驕傲,金發藍眼與小男孩有三分相似,穿著精美挺括的白色軍裝,氣質乾練又矜貴。
他的軍靴踢了踢地上滾落的寶石,發出嗤笑,譏諷道:“果然是上不了台麵的東西。跟外麵那些泥腿子一樣沒見識。來翠宮搶東西,竟然淨搶些外麵遍地都是的玩意兒。唉……”
他又發出一聲嗤笑,故作遺憾的搖頭歎氣,帶著自己的護衛目不斜視向前走去。
全然不顧小男孩正站在他的前方。
無論是他還是他的護衛,都沒有任何避讓的意思。
小男孩隻好趕忙閃到一邊,貼牆站著讓開。
待孫天雅一行走遠,護衛們看著小男孩依舊盯著那個方向陰沉沉的臉色,小心翼翼發聲,“……天明少爺?”
小男孩回頭,麵無表情看向他,又低頭看向地上的寶石。
它們依舊躺在那裡,但被孫天雅帶著護衛踩過,沾了泥汙,已經不如之前那樣閃閃發亮光彩照人。
小男孩的臉上陡然戾氣橫生,憤怒的抬腳想要將它們狠狠踢開,但他隻踢走一顆就後悔了,連忙追過去將它撿起來,紅著眼眶將它擦乾淨,小心翼翼塞進口袋。
他回頭,笑容又是一派陽光燦爛,催促自己的護衛,“快!趕緊把我的寶石撿起來,不要再浪費時間了——我們接著去找寶物!
這可是難得的發財的好機會!浪費一秒都是罪惡!”
“是!”護衛們響亮答應,七手八腳把寶石撿起來,追上孫天明,其中一人試探,“那少爺,我們接下來去搶什麼啊?”
說著,還豔羨的看向之前孫天雅消失的方向。
顯然,對孫天雅話中“真正的寶物”非常心動。
孫天明回頭,似笑非笑的警告,“死心吧,搶不到的。那不是我們能打主意的東西。”
他又拿出一顆寶石,舉到眼前透光欣賞了一下,稚嫩的語氣冰冷又成熟,“像我們這種跟著喝湯的小雜魚,拿些自己能消化的東西就好。”
就是因為外麵珍珠寶石遍地都是,才能放心大膽的拿啊。
……
外麵一片混亂,翠宮會議廳中,蘇霖坐在父親的身後,看著父親麻木的簽署著一份份轉讓的權力與文件。
她竭力忍耐,依舊遏製不住從心底泛起的痛苦與絕望。
淚水奪眶而出,喉間發出破碎的嗚咽,模糊的視野中,除了混沌成一團的父親,長桌對麵,十二家族的代表人帶著隨行的護衛組成一片黑壓壓的恐怖暗影。
耳畔的人聲糊成一片,嗡嗡作響,也分辨不出他們在說些什麼,蘇霖像是淪陷入海潮的漩渦裡,天旋地轉,所有的感官都失去原本的作用。
不知過去了多久,她漸漸恢複,耳邊靜悄悄一片,原本擠擠挨挨吵吵嚷嚷的會議廳裡,空曠的仿佛隻有她孤零零一個。
“嘩啦——”
瓷器在大理石桌麵上緩緩滑動的尖銳聲音在耳畔炸起。
蘇霖抖了個激靈,茫然的尋聲望去,一個細瓷茶杯正被緩緩推到她的麵前。
她緩緩抬頭,一個身著軍裝的年輕人正站在她的身邊,一手按著她的椅背,一手推著茶杯。
體格瘦削纖細,姿容秀美陰柔,微細的下巴略顯小巧。
微微彎腰的姿勢,似乎將她包攏在懷裡。
蘇霖怔怔的看著他似乎已越過禮儀界限、堪稱冒犯舉動,女性的本能讓她在意識到之前就微微側身避讓,試圖拉開一點距離。
但當她遲緩又麻木的大腦終於漸漸意識到這究竟是誰,她的眼睛緩緩睜大,憤怒與憎恨的火焰從剪水秋瞳中噴薄而出。
她抓起桌上茶杯,向那人臉上狠狠一潑,“——滾!!”
青年閉上眼,並未閃躲,隻微微側首,讓那溫熱的茶水潑在秀美的側顏上。
溫熱澄澈的水珠順著柔美無害的輪廓滑落,如出水的芙蓉帶著性感的蠱惑。他眨了眨眼,抖落睫毛上水珠,也不見憤怒的神色,隻抬手漫長斯禮的摘下沾在臉上的茶葉,垂眸睇向依舊坐在那裡的少女。
她依舊坐在那裡,固守著自己最後的驕傲,眼圈與鼻尖都有些紅,潑來的茶水有部分濺回到她自己身上,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像隻被風雨打濕、狼狽又柔媚的小貓。
但即使如此,她依舊怒視著他,像一團暴怒的火焰,恨不得將他拖入其中焚燒殆儘、挫骨揚灰。
但她也隻是一隻柔弱的小貓而已。
即使露著尖牙利爪衝人哈氣,也反抗不了任何人的暴行。
即使憤怒,又能做什麼呢?潑他一杯茶?
也隻能潑他一杯茶而已。
不痛不癢,無能狂怒。
青年舔掉滑落到唇邊的水珠,冷笑一聲,忽的一把抓住她的雙手,提起她按在會議桌上,俯身逼近,呼吸相聞。
他有一張極其柔美的臉,戾氣橫生時卻一點不減凶悍的侵略性。
他湊到不停憤怒掙紮的少女耳邊輕笑,“我天真的小公主,我純潔的春日女神——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嗎?
該下凡了!睜開眼睛看看這世界吧,你已經一無所有,現在可以為所欲為的那個人,是我!”
“你放開我!!混蛋!”蘇霖奮力掙紮,想推開他,卻被壓的死死地,完全動不了。
她氣的咬牙切齒,恨聲低吼咒罵,“白眼狼!叛徒!付興你這個叛徒!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