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貴人。我找到哥哥了。”
緒娘的聲音這次才透露出這個年齡該擁有的一些活潑。南寒臨能瞧出來,緒娘是個不到十六的女孩,此前不過故作深沉,如今找到哥哥自然興奮非常。
“好。”
環視一圈,感受到四周靈力俱有所減弱,南寒臨唇畔揚起淡淡笑意。
緒娘的哥哥生得算得上清秀,可是他被陣法荼毒太久,蠱蟲即將成型,並不容易根除。
南寒臨還是歎息一聲。將一枚畫好的符紙塞到對方手中,同時雙手捏訣,密室無風自來,訣印召喚著四周蠢蠢欲動地在陣法中胡亂晃動的靈氣——這是支撐著此處運轉的靈力。
“破。”
喉頭腥甜,南寒臨咬緊牙關,從她體內迸發出一陣足以掀起驚濤駭浪的靈氣,將在場的所有人擊倒在地,包括那些虛假的人物圖形成的人類。
白色的紙張被衝擊著於空中飄散,最後原地龜裂成一片片碎片,隻剩下留在南寒臨手中的一張牌九小哥的畫像。
並不在意,南寒臨站起身,素手一指男子眉間,男子眉間卻是爬出一隻蠕動著的斷人胃口的蟲子。
將手中畫像拿出來,畫像瞬間接納了這隻蠱蟲,南寒臨催動靈力,畫像包裹著這隻蠱蟲與它的眾多兄弟一起化作灰燼,飄落地麵。
男子猛地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南寒臨,又左右看看,在瞧見眼淚汪汪注視著他的妹妹,淚水抑製不住地流淌出來。
“妹妹,妹妹!你受苦了!”施朝緊緊擁抱著施緒,前言無語儘在不言中。
“沒事的哥哥,沒事的。”施緒早已泣不成聲,喉嚨裡發出哽咽地回應。
“公子既然得救,可否與在下講述一下,你是怎麼變成如今這幅樣子呢?”
“恩人發話,施某無所不依。”
施朝安慰似的拍了拍施緒的肩膀以安慰對方,同時麵容嚴肅,細細講述。
通過施朝的訴說,南寒臨更加確定了皮影閣在這件事情中起到的決定性地位。
“被控製的記憶我仍然記著,我們的存在就是供那些達官顯貴玩笑。”施朝拍了拍自己妹妹身上的灰塵,仰頭看著南寒臨,眸中的痛苦無法掩藏。
這就對了。
趙嬴玖與左使他們為貴人辦事,無論是皮影閣又或者這間被拋下的賭坊都是他們供貴人玩笑的東西。
他們之間定然進行了不為人知的交易,若深層次的思考下來,或許這位貴人就是那位遠在朝廷上的寧王,不過這又與賀珂羽所說的不相同。
此間種種混亂非常,讓她想不明白。
施緒擦拭掉眼角的淚痕,望著南寒臨道:“姑娘莫怪,我是受趙鐵匠的吩咐帶你們來到這處幻境。不然他們就會將我碎屍段。”
施緒話音落下,隻見施朝大驚失色,他瞪大了眼睛,垂首看著自己心口處的長簪,嘴角抑製不住地流出鮮血,他怨恨地瞪著施緒終究倒地不起。
“他不是我的哥哥,他是我的投名狀。”施緒眼中滿是狠戾,她神情自若地從死不瞑目的施朝身上拔下長簪,扶著發髻將染著鮮血的長簪插了進去。
“我知道。”南寒臨仍然坐在遠處,好整以暇地瞧著施緒。
從施緒一開口說自己身世淒慘的時候,從施緒說她會時不時遇到趙嬴玖的時候。
她對施緒的興趣更甚。
隨著施朝的死亡,此處幻境也顫顫巍巍地即將消散。
南寒臨並不慌張,而是素手輕抬,支撐著幻境陣法運轉的靈力被她收入被施緒扔在角落的珍珠中。
隨後,幻境破碎,天光大亮。
原來已經在幻境中呆滿一夜。
南寒臨算著時間,她的時間不多。
“或許你才是趙嬴玖選擇的接頭人。”南寒臨站起身,抱臂打量著施緒,“我並不想與你為敵,跟隨你來這裡,也隻是想知道些我想知道的事情。”
她始終沒有在施緒身體中感受到一絲一毫的靈力氛圍。
“我沒興趣知道你的事情。你利用了我,我自然要從你身上討回來。”南寒臨拔出腰間軟劍,飛身躍起抵在施緒脖頸間。
“我隻要知道一件事情。”她的眼珠轉動,手上的力道加深,唇畔卻不由自主地勾起微不可查的微笑,“你們是否會危機到單秋禾身上。”
“隻要她不會打擾主上行事,自然千秋萬代。”施緒昂頭對上南寒臨的眼神,裡麵閃爍著南寒臨看不懂的情緒。
“你可以相信施朝說的話。”施緒惜字如金,她將視線從南寒臨身上轉移到天空,碧藍的天空,她喃喃自語,“時間,還是太快了。”
在南寒臨愣神之際,她手腕翻轉,一道不明作用的圓球在她手中轉動。下一刻,煙霧繚繞,施緒消失不見。
南寒臨於煙霧中穿梭搜尋,她摸到了那枚圓球,圓球上沾染著粉末。
“寒臨!”趙燃爻後悔自己為何沒穿長袖而要為了耍帥穿著窄袖,此時勤勤懇懇地揮舞胳膊,也不見煙霧消散分毫。
“彆過來,離我十丈。”南寒臨素手結印,以圓球為中心,阻止煙霧的擴散,同時感覺不妥,提高聲音道:“煙霧有毒,你先回去,在側門門口等我。我解決這裡就回去。”
趙燃爻也是聽話,知道自己對於這種東西絲毫沒有辦法,便聽南寒臨的話,轉身給自己靴子畫上兩張千裡符,可稱風馳電掣。
南寒臨為自己的英明決斷而感到慶幸,她拿出那枚還沒有捂熱乎的凝聚了陣法幻境中靈力的珍珠拋至空中。
她的確是有些不舍得。
“趙嬴玖真沒想讓我活啊。”
南寒臨身體已經因為吸食了太多的毒氣而有些顫抖。不過她本人倒是沒有什麼中毒跡象,結印手勢都快上幾分。
“爆。”
爆開吧,將這個吸納了毒氣的小型陣法爆開,流入虛無,遁入土壤成為養分,成為她下一次遇見趙嬴玖時的毒氣。
無論趙嬴玖是否會對秋禾姑造成威脅,她與他的梁子算是結下來了。
天天說些似是而非的話,還讓手下一個接一個的試探,更生氣的就是竟然敢使用她師傅的奇門陣法對付她。
奔跑中,南寒臨腦子混沌的咒罵著。
因著消耗太大,她已經沒有靈力去憑空畫出千行符來加快自己的速度了。不由悔恨自己對自己的實力還是太過自負,連後手都沒為自己準備。
自負害人。
運動也害人。
南寒臨將手放在單府正門上細細感受上麵陣法的情況。
還好,並未有大麵積的損傷。
神識再往裡探,單秋禾也好好坐著修習,賀珂羽也在沉睡……
賀珂羽被人放出來了。
是誰?
隻有秋桑!
南寒臨並未推門而入,而是緊急收回神識,拖著沉重的身軀,隨意找了間客棧,凝神運氣吐納修整起來。
她的狀態很差,若不能在及時修整回來,接下來的事情,她恐怕一件事情都完不成。
過了足有一個時辰,南寒臨悠悠睜開雙眼,她的眼神清明,雖未全盛,對付小兵也是綽綽有餘。
趙燃爻拄著腦袋,微微縮著肩膀,沉沉睡著。
瞧著趙燃爻的睡顏,南寒臨眼眸一亮,透過對方的衣衫瞧見內裡,瞧見內裡猶如活龍般移動的乾凃紋身,她感覺龍也在注視著她。
他們就這樣遙遙相望。
趙燃爻咳嗽著清醒。
“寒臨你醒啦。”趙燃爻為南寒臨斟了杯茶,同時絮絮叨叨起來。
“你讓我走了之後,我用的千裡符回到的這裡。單府的情形是不是不太好。”
趙燃爻擔憂的神情並不加掩飾,他低聲訴說著他的所見所聞。
“我雖然不擅長卻也懂得一二。我便也將神識探了進去。這一探可不一般,你猜怎麼著?”
看著對方擔憂不過一瞬的嘴臉,南寒臨心裡發笑,來了興趣溫聲詢問,“怎麼著呢?”
“秋桑醒了!並且曾經劃開過陣法一瞬送出去一封信件。”趙燃爻一拍桌子,茶杯中的茶水撒出去一半。
“送信出去了。”
南寒臨喃喃,正眼瞧起趙燃爻來,“你的陣術很好,可以通曉古今。”
語氣帶著絲絲肯定。
從古至今隻有她的師傅曾經施展過古今回溯的功法,自此後,元氣大傷,得到的過去的真相也不過是一場虛假的騙局。
她的師傅曾經對她說過,擁有乾凃紋身後,就連算卦都不再準確了。
這便是乾凃紋身帶來的負擔,對於修煉奇門之人的負擔。
回想往昔,回想起那個與師傅四處擺攤,饑腸轆轆卻幸福非常的日子,南寒臨瞧著桌子上的水跡發出笑來。
這頭的趙燃爻仍在訴說他的想法,被南寒臨打斷。
“你的乾凃紋身在你身上多長時間了。”
這是個算術題,趙燃爻怔愣一瞬,開始計算。
“我出來三年,乾凃紋身需要先腐蝕一遍全身……”他的聲音斷斷續續,趙燃爻猛地抬頭,一臉欣喜地道:“七年零十二個月零三天。”
算得有零有整的。
南寒臨豎起大拇指以示表揚。
“可是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地方?”趙燃爻詢問著,他閒不下來,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南寒臨企圖得到什麼命令讓他去執行。
“你再好好同我講述一番你看到的,秋桑是如何破除我的陣法,又是如何傳信出去的。”南寒臨抿了口茶水,將腰間的玉牌摘下,放在手中輕輕揉搓著。
趙燃爻眯起眸子,仔細回想起來,“他殺了很多人。比我還能殺,他們帶來的那些侍從暗衛都被殺了。”
話至此處趙燃爻望向南寒臨求證,“所以你這個陣法隻要殺了足夠多的人就可以破除嗎?”
“奇門陣法無解,隻有將生死置之度外,結合流傳下來的心法方可以破除。”南寒臨搖搖頭,“靠殺人破陣,蠢人。”
“但是我看著秋桑幾乎殺光了人,再去劈頭頂的陣法結界,陣法結界就破開一道口子,他就連忙把信扔了出去,並且還有時間追加一道術法。”趙燃爻語氣真摯。
“全部過程?”
“全部過程。”趙燃爻對上南寒臨求證的眼神點了點頭。
“那這肯定就是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