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紋(九)(1 / 1)

陳拐子的腳都踏出了房門聽到南寒臨的聲音生生止住腳步,訕笑回頭,等待著南寒臨的指示。

“城西趙鐵匠,我聽說其實你們做得是賭坊的生意呢。”南寒臨從香囊中掏出一枚珍珠扔到陳拐子身上。

對方急忙伸手接過,笑容縫在了臉上,彎腰屈膝地點頭,“是啊是啊。”

他做出“不足為外人道也”的模樣,悄聲湊近了南寒臨說道:“我那家鋪子裡麵裝的就是欠錢不還的公子哥。既然姑娘是行家,我也就不瞞姑娘,我老子死不死無所謂,如果姑娘想要小人幫忙引路,但說無妨呀。”

還是個唯錢是圖的狼心狗肺之徒。

南寒臨不動聲色地拉開與陳拐子的距離,眸中卻迸發出激動與欣喜,“既然如此,還不速速啟程。”

陳拐子一拍掌心,興致起來,經過掌櫃竟還為南寒臨結了房錢。

南寒臨對趙鐵匠處賭坊出現的妖物興趣更甚。能讓這樣一個陳拐子主動結錢,可想而知陳拐子帶去一個人會獲得多大的利益。

趙燃爻正在門口等著她。

南寒臨眼尖,瞧見了對方衣擺上不甚明顯的血跡。

果然是他。

她並未拆穿,她隻在乎結果。

“托您的福,我身體大好。”

趙燃爻的麵色確實紅潤,他唇邊綻發出笑意看著走在南寒臨身後的男人。

陳拐子很有眼力見,登時卑躬屈膝腰幾乎要彎到地上,“這位就是姑娘的好友,可要一同去趙鐵匠處?”

“帶路吧。”

趙燃爻一揮手站立在南寒臨身旁,碰碰對方,“你怎麼不問我去做什麼了?”

“問了你就會告訴我?”南寒臨挑眉詢問,嘴角微不可察地翹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你問我,我就會告訴你。”趙燃爻正了正神色,嘴角的笑意蕩然無存,“還是你認為,我會瞞著你。”

“我自然不會這麼認為。”南寒臨聳聳肩,靠近趙燃爻的耳畔表情玩味,“所以,是你殺得那位醫師嗎?”

似乎沒想到南寒臨不再與他周旋,趙燃爻笑容僵在臉上,也不過一瞬,他點頭,“是我殺的。”

“殺人者身上會留有煞氣,不過你身上煞氣夠了。還有我手串作保,也不必擔心枉死魂魄化鬼糾纏你。”南寒臨聳肩跟在陳拐子的身後,她的眼神沒有落在趙燃爻身上。

趙燃爻殺人與否與她無關,縱使是個殺人狂魔,隻要不死,隻要能提著一口氣完成她所想,一切皆好。

她這樣對自己說。

是的,一切皆好。

看著南寒臨一副不願再說的樣子,趙燃爻抿唇打量著南寒臨的神情,寒風吹起額間的碎發,遮擋住眼前的視線。

他今日穿得輕薄,雖然如今快要入夏,但北境終究不似東鏡那般四季如春的溫暖,此時一走一過間還是會有些寒風吹透衣衫。

他微微皺起眉擺出一副受了重傷的模樣,輕輕揉起自己受了門童攻擊的左臂,搖搖欲墜晃動著身體。

“好了。”

南寒臨看著趙燃爻故作虛弱的表演,臉上浮現出輕輕地笑意。

隻是笑容轉瞬即逝,隻是思緒混亂,隻是竟然發現趙燃爻或許並不是她認為的那樣機關算儘扮豬吃虎,隻是警覺自己竟然會被趙燃爻打攪思緒。

終究還是計劃尚未實施,她始終患得患失爾爾。

昨夜下的雨很大,如今行到的地方愈發崎嶇坎坷,泥土融水,泥濘非常。

南寒臨自認不是拘小節的人,也難免地皺起眉頭。

“我師父不喜歡人多的地方,也就隨便尋找了這個偏僻多泥的地方。”越靠近趙鐵匠的鋪子陳拐子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就愈發的謙卑,裡麵還連帶著幾分的幸災樂禍,仿佛早早地看見了南寒臨淒慘的模樣。

南寒臨上下打量著陳拐子強撐著笑意的模樣,將眼神落在對方脖頸處跳動的青筋。

那裡似乎有東西在蠕動,並不像趙燃爻被絕苦閣強硬種下的蠱蟲毒,而是另一種東西,是一種南寒臨未曾見過的東西。

南寒臨順手扔出一枚珍珠到對方脖頸。

陳拐子的身體抖動一瞬,眼神飽含怒意,一見珍珠怒意頃刻間消散,躬身詢問:“有什麼吩咐?”

“無事。”南寒臨擺擺手,上前拍了拍陳拐子的肩膀,旋即揮揮手道:“賞你顆南湖珍珠。”

“多謝姑娘。小的也祝姑娘心想事成,得到自己心中所想。”陳拐子的步伐更加快了幾分。

如今尚未到午時,時間充裕,南寒臨心情也好,步伐也是跟著加快。

一路無言,趙燃爻按捺不住率先開口,順手折枝柳樹枝在手中把玩,“寒奎手幾年前就已經失傳,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北境。”

寒奎手的出現絕非偶然。

南寒臨輕輕擰眉,她思考的時候總是控製不住地皺起眉頭。手上無意識地晃動著腰間的香囊,裡麵的銅幣碰撞發出叮鈴聲響。

根據她透過陣法觀察到的,這個使用寒奎手的人實力並不高超,甚至靈力低微並不足以支撐使用完整的寒奎手。

難道是左使的人?

南寒臨想起來此前暈倒的陳宮。若這樣順藤摸瓜,陳宮也就是秋桑就是這位寒奎手的使用者,她也的確沒有從秋桑身上感受到高強的靈力。

“恐怕是左使他們生出的亂子,所幸法術並不精湛。”

不然他們也沒這個閒功夫來到這處城西偏僻鐵匠鋪了。

鐵匠鋪坐落的地方很講究,足有城中心幾個院子那般大。

從外形上看,不像鐵匠鋪,倒像是那家官員嫌棄城市吵鬨尋得偏僻地方置辦出來的房產。

他們被人客客氣氣地請進了大廳。

內裡更是彆有千秋。

南寒臨都震驚了。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齊全的打鐵工具存在在這樣一間院落中。

“拐子回來了。怎麼曠了這麼久的工。”說話的人聲音洪亮,想來是個身高體壯的中年男子。

南寒臨這般想著,說話的男子映入眼簾。

“還有客人呀。”他熱絡地招待起南寒臨二人,不似陳拐子形容的孤僻模樣。他額頭上還在流淌著汗珠,掛在脖間的手帕也早就被汗水浸透。

“聽說趙老板這裡長時間招工,我們二人就尋思來碰碰運氣。”南寒臨麵上浮現出笑意,眼神上下打量起對方,想在其中找尋到一些蛛絲馬跡。

“我做不了主呀。不過,既然是拐子帶來的,拐子在路上想必也同你們說了,我這個地方不是簡單的鐵鋪買賣。”看著南寒臨怔愣的表情,男子豪邁地鼓掌大笑,“叫我肖伯就行。”

南寒臨微笑以示回應。

這個不是趙鐵匠。

不對,南寒臨上下打量著隻散發出微弱靈氣的肖伯。或許這個肖伯就是所謂的趙鐵匠。

趙鐵匠隻是一個代號。

就連豹也隻是同她說隻是城西鐵匠,而未說姓名。

“你們是拐子領進來的,我也就不走那些繁文禮節。也就免了你們必須消費夠一千兩白銀這件事情。”肖伯語氣調笑,他從懷中掏出一塊小巧的玉牌遞到南寒臨手中,歉意地看了眼趙燃爻。

“隻剩一個了,這些日子生意火爆。不過放心,這個玉牌威力很大,能一下保護你們二人。”

是與皮影閣一樣的玉牌。

玉牌被南寒臨在手中緩緩磨擦,她的確在玉牌上感受到澎湃的靈力,可以輕鬆抵擋住虎或者豹發狂的一擊。

路行此處,南寒臨自然猜到這個所謂的賭坊是做什麼的了。

恐怕就是與皮影閣是一樣的存在,以妖獸妖物為賭物。供達官貴人享樂玩笑。

“蓮花燈,可為姑娘照亮前方道路,一路暢通。”肖伯從陳拐子手中拿過蓮花燈笑語盈盈的遞到南寒臨手中。

蓮花燈上奪人眼球的蓮花紋在其中熠熠生輝。

南寒臨啞然失笑。

又是蓮花紋,這個門派究竟要做什麼。

肖伯搓著手,他的神情有些興奮,“內裡賣妖獸,若喜歡可投放真金白銀在蓮花燈中。還有妖獸比試,姑娘可告知身旁侍候的人形木偶,每場賭注不固定,姑娘量力而行。”

真正的寶藏往往需要一些代價才能得到。

就比如現在的徒步逛園子。

似乎是為了向南寒臨與趙燃爻展示自己所擁有的稀有的成套打鐵套裝,所以肖伯走得很慢,並且進行解說。

南寒臨靜靜聽著,心裡被說得也有些蠢蠢欲動。心想著一切結束後為自己做個匕首,最好削鐵如泥,吹發可斷。

“到了。拐子你送二位貴客進去吧。”肖伯在院落深處的一個狗洞前停下腳步。

狗洞雖說是狗洞,卻也是有半人之高,半大孩童甚至可以不彎腰就輕鬆穿過。隻是狗洞上覆蓋著層層蛛網還有數不勝數的殘枝敗葉,讓人無處下腳。

陳拐子從地上隨意撿起一枝頎長的樹枝。

隻見樹枝落入陳拐子手中的瞬間,就幻化成一盞燈籠的模樣,並不是蓮花燈,但南寒臨能從陳拐子處感受到靈氣。

這不可能是陳拐子靈力,眼神落在他的脖頸間,內裡的蠕動聲勢更大,可陳拐子卻似沒有感受到。

恐怕與門童處在同一境況下。

“二位貴人,請跟我來吧。”

陳拐子揮舞著燈籠,將狗洞的完整樣式顯露出來,內裡是漆黑一片。

陳拐子特意回首請示肖伯。

肖伯擺擺手,目送著三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南寒臨這才知曉蓮花燈的功效。

不隻是為了盛放真金白銀,更重要的,是照亮幻境中的路。

她道是為何肖伯要在如此偏僻泥濘的地方,不僅是因為飼養妖獸,恐怕還因為這個地方,是一處幻境。

蓮花燈的確將前方的道路照射的清晰無比。

趙燃爻抱臂走在南寒臨身側,他唇角微勾,打量著四周或隱蔽或明顯的魂魄。

“魂魄長時間圈養起來,終究會成為妖物,最壞的結果就是成為那些冤魂。”他素手結印登時就要度化這些魂魄。

南寒臨伸手握住趙燃爻結印的手,她美眸一凜,“你要砸場子?”

她昂首望向趙燃爻一字一頓:“手勢也錯了。”

一話掀起千尺浪。

趙燃爻不自然地撩了撩眼前不存在的碎發,眼神閃躲,最後落在了陳拐子脖頸間呼之欲出的東西,大喊一聲:“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