敗血症(1 / 1)

自從佐伊的病情有所減弱,艾薇個羅伊終於鬆了一口氣,這幾天羅伊醫生都是按照她給的藥方去煮藥,同時配合各種消毒措施,總算將黑死病暫且控製住了。

深夜裡,艾薇借著微弱的燈光看著患者們的脈案,眉頭緊鎖,神情嚴肅。

“吃點東西吧,再這麼熬下去我可沒辦法向公爵交代。”零從外麵回來,手中拿著剛熱好的肉湯和麵包。

又是這些乾巴巴的白人飯,艾薇已經漸漸習慣西方的生活了。

匆忙吃好晚飯,向零問起外麵的情況。

“依舊不太樂觀,藥室長那邊傳來消息,他們已經沒有可以用的草藥了。”零拿出已經拆封的信件,遞給艾薇。

藥室長索爾去的地方最艱苦,是克拉倫斯的邊境,土地荒蕪,氣候乾燥,並不適宜生長植被,所以當地的草藥都是靠商隊運輸。

“我這就給城裡藥鋪寫信,高價買藥,再讓他們想辦法送去索爾先生那裡吧。”

零又補充道:“我聯係萊斯利,讓騎士團出兵護送,這批藥現在很關鍵。”

正值亂世,藥品很有可能被劫。

“那就拜托你了。”

艾薇稍稍放下心來,繼續更改藥方,零在不遠處寫信。

鑒於兩人的“夫妻”身份,羅伊先生將他們安排到一間帳篷內,連床鋪也隻準備了一個。

不過這些天兩人均是早出晚歸,和衣躺下時基本秒睡,倒也免去了尷尬。

其實艾薇並沒有在意這麼多,當初露宿野外時他們經常靠在一起睡覺,如今不過是多了個帳篷,基本沒什麼區彆。

“兄長那邊一定知道我跑了,你與萊斯利團長聯係時千萬不要透露我們的位置。”艾薇自知理虧,甚至有些後怕。

零不得不提醒她,這裡是公爵的領土,他找個人易如反掌,大不了再發布一次懸賞令,將賞金從一萬金幣提升到兩萬,一定會有人接懸賞的。

艾薇笑的得意:“那你就再抓我一次,回去我們平分賞金。”

這段時間為了買藥材,艾薇已經花了很多錢,不過那些都是查理的小金庫,她並不心疼。

等到零寫完信,又將信封用蠟封好,卻發現艾薇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明明已經累到極致,偏要強撐著。

輕車熟路的替她鋪好床鋪,將人放上去,又蓋好被子。

待他做完這一切吹滅燃著的燈芯,悄無聲息的躺下來,身側的人呼吸勻稱,早已進入夢鄉。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他習慣了身邊有她的存在,似乎這樣才能安心入睡。

艾薇並沒有睡下很久,朦朧中帳篷外誘人在說話,不一會就又發出一陣騷動,然後是吵鬨與哭喊得聲音。

不安的扭動身體,困的實在睜不開眼,她還是忍不住的問起外麵的情況。

“我去看看,你在這裡等著我。”零麻利的起身,準備隻身離開帳篷。

“等下,我不太放心,還是和你一起去吧。”沒來由的一陣心慌,艾薇堅持與他一起。

黑色區域那邊亮起了火把,不少人都在往那個方向去。

這種情況從未發生過,因為夜裡死去的患者會在第二天被守衛統一帶走,現在隻有照顧他們的人在值夜。

“彆擔心,最壞的結果不過就是病情惡化。”零緊握她的手,他能感覺到她手心的冰涼與顫抖。

“我知道,其實我早有預感,隻不過是心存僥幸罷了。”

這裡不是醫學發達的現代化社會,沒有治療設備,更沒有抗生素和各類注射藥劑,一切隻能用最原始的方法解決。

果然,事態還是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了。

黑色地區今夜死了五個人,無一例外都是在艾薇的藥物治療過程中死亡,沒有征兆。

見她來了,羅伊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將這裡的情況簡單說明。

艾薇沒問他任何問題,徑直走到死者麵前,隔著帕子去探明情況。

“怎麼樣?”

“是敗血症。”艾薇起身,麵色沉重的解釋道:“黑死病發展到一定階段會有可能出現敗血症,簡單來說就是皮下出血,高燒不退,心跳加快,你們看他的皮膚。”

艾薇指了指死者們的前胸、手臂等地,無一例外皮膚黏膜廣泛出血,形成瘀斑,看起來十分可怕。

“這……這樣就沒得救了嗎?”佐伊的聲音都在顫抖。

艾薇似乎想到了什麼,開始在死者的身上翻找,最終果然發現異常。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的身上為什麼有針孔,你們私下放血了?!”艾薇質問眾人的時候已經無法保持淡定了,羅伊這些天什麼事都會與自己商量,但其他人不會。

這裡不僅僅有他們兩個,還有其他醫者或藥鋪的夥計,總之但凡是懂點醫術的都過來了。

羅伊也是氣憤的看著其他人,最終一位藥鋪工作的老人站了出來,說:“這是弗拉克西亞在鼠疫期間的治療方式,放血療法。”

人們認為隻要切開患者的靜脈,放出一定量的血液,這樣可以平衡人體的□□,緩解病情。

但實際上這往往會讓身體虛弱的患者情況更糟。

“真是荒唐!真要有效的話弗拉克西亞怎麼還會每年都發生疫病?”這是她頭一次在職業生涯中產生無力感。

那人依舊狡辯:“一定是神明在懲罰他們國家。”

“你放屁,滿腦子鬼神之說怎麼不去做神棍?居然拿人命當兒戲。”艾薇顧不上那麼多了,一個晚上就能死這麼多,隻怕接受放血療法的不在少數。

自己被一個女人罵得狗血淋頭,那藥鋪的人立即不乾了,開始指責艾薇治不好疫病,不出意外的最後上升到了性彆歧視。

不光是他一個人這樣想,在場的很多人都是如此,他們怕死,如果隻是等死也就罷了,偏偏出現了能夠救自己的人。一旦沒有達到預期,這些人就會指責施救者,甚至想要拉他下水。

憑什麼你能如此健康的活著,而我卻要絕望的等死?

眼見著人群之中出現騷亂,在個彆有心人的挑撥下,人們越來越激動,零心中暗道不好。

就在他準備將艾薇拉過來的時候,變故發生了。

那個最早用東西丟羅伊的男人突然竄出來,手裡拿著一把匕首橫在艾薇的脖子上,神情猙獰的說:“我被放血了,可是還不見好,身上已經出現了瘀斑,既然我也要死,那你就陪我一起去死吧!”

他不管,醫者沒治好自己,那就是醫者的錯!

羅伊是男人不好下手,所以對艾薇下手就沒問題,這樣還能拆散她和她的丈夫,想想就很解氣。

既然自己要死了,那就都彆活!

這一刻,人性的醜惡儘顯。

艾薇終於明白了零當初說的話,這裡不是和平年代,而是徹徹底底的封建社會,有君王有貴族,也有平民和奴隸,底層的人活在壓抑中,最終會在某一時刻失去理智。

不過動手去傷害要救治自己的醫者,這種情況極其罕見。

艾薇被劫持,人群再次暴亂,大多數人都不讚成男人的做法,開始數落和指責那人的忘恩負義。

男人越來越激動,手部顫抖著,匕首劃在艾薇的脖子上流下殷紅的血。

這一刻,零再也不偽裝了,瞬移到男人的麵前,徒手搶過匕首,在將人解救的同時,匕首直接反手劃過那人的脖頸,一擊斃命。

男人還沒來得及呼喊,更沒時間躲避,隻感覺一陣風刮過,武器被奪,脖子一涼,然後倒在地上顫抖幾下徹底沒了氣息。

不過短短幾秒鐘,暴徒被反殺,眾人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在見識到零的實力後,人群中鴉雀無聲,現場死一般的寂靜。

艾琳醫生會救人,而她的丈夫路易卻能在頃刻之間取人性命,這到底是什麼奇怪的組合?

羅伊也被這陣勢嚇一跳,不過他感同身受,沒有為暴徒打抱不平的想法,並慶幸路易先生及時動手。

“路易先生,真是多虧了你。”羅伊說道。

一旁的佐伊默不作聲,他可是親眼見過零的實力,所以在那人劫持艾薇時就替他默默點蠟了。

惹誰不好,非惹這比死神還可怕的人,彆看他現在是公爵小姐身邊的騎士,在這之前那可是名副其實的殺手。

“剩下的就交給羅伊先生了,我要帶我的妻子回去,她看起來受到了驚嚇。”零的神情再度恢複平靜,仿佛地上那人不是他殺的一樣。

羅伊點點頭,並提出要為艾薇包紮傷口的建議。

零禮貌的拒絕了他的好意,準備回去親自動手。

“等下。”艾薇終於回神,扯了扯零的手臂,示意他先彆急著走。

“艾琳女士,還有什麼事嗎?”羅伊問。

艾薇點頭,說道:“請羅伊先生派人統計下出現敗血症的人數,以及使用了放血療法後身上尚未出現瘀斑的人。”

羅伊詫異的問:“敗血症……能治嗎?皮下已經滲血,這,這該怎麼辦?”

在羅伊的過往經驗裡,皮外傷很好處理,用來止血的藥也有很多,可是皮下出血卻難以治療。

艾薇點點頭,說道:“用西洋蓍草,還有接骨木試試吧,這些草藥可以涼血化淤,延緩病情,後麵的治療還請先從他們開始。”

這些人屬於危重患者,耽誤不得。

簡單囑咐好後麵的事,艾薇和零離開了。

羅伊雖然好奇這兩人的身份,卻也深知現在不是時候,眼下必須立即救治敗血症的人,以及將提出放血療法的那人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