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搖光不知不覺小憩了一會,再睜眼的時候,東西擂台都被那兩人拆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錢山的衣服竟然比先前更整齊了,而溫風身上多了大大小小的刀口。
韓慕戈看著場上兩人打得火熱,突然感覺袖子被人薅住,低頭發現江搖光不知何時睜開了眼,還似乎有話要說。
他低頭湊近,聽到她問:“錢山的衣服怎麼回事?”
“前一會被扯破了,台下說辣眼睛,就暫停了比試,換了一套回來接著打。”
“……”
江搖光心想幸好自己剛剛睡著了沒被辣眼。
此時此刻,錢山的彎刀正隨著他遊龍走蛇般的腳步蜿蜒,他縱身一躍,在空中像陀螺一般敏捷迅速。
另一邊,溫風雙腳穩穩紮步,雙手一推,石窟的碎石便席卷一團,咆哮一聲猶如猛虎出山。
旁觀人不停地在叫好,江搖光都有點看不懂現在發展到哪一環了。
不過無論這兩人孰勝孰敗,對她都不是壞事。
錢山確實是條漢子。即使現在他與她隻算得上萍水相逢,他主動跳出來要和溫風打一場,也算是拔刀相助了。
若他能打敗溫風,那她就直接穩贏,若他不能打敗溫風,溫風也被他耗了血條,對她也是一件宜事。
不過,印象中,錢山和溫風曾經交手過,那次……
錢山死了。
那次,在一個雨夜暗巷中。
她和錢山隸屬於追魂教,任務是刺殺連懷瑾,本來在暗巷中潛伏,誰知轎中坐著的卻是溫風。
她和錢山察覺到中了調虎離山計,於是兩人決定分開行動,她前去追蹤連懷瑾的車馬,錢山留下來對付溫風。
彼時錢山的彎刀長槍已經練得爐火純青、出神入化,她非常放心地留錢山一人和溫風周旋。
她穿梭於屋瓦之上,腳下生風,終於在一處遠遠地瞧見了連懷瑾的車馬,便極力追趕過去。
隱約見到轎車的窗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了男人烏黑的長發和月白的衣襟,她抽出背箭,暗中瞄準,箭矢隱於暗夜雨線,直直地朝轎中人飛去。
刺中的瞬間,一聲鳥鳴響起,夜空中突然飛出一道白煙,隨後煙火在雨夜綻開,冷寂的雨城被絢爛的色彩映得詭異繽紛。
一陣風再度卷起車簾,隻見那道月白衣襟中塞滿枯草。
她以為自己產生錯覺,定睛一看,轎中坐著的哪裡還是連懷瑾,分明是假人偶。
頓時,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她立即收手原路折回,朝錢山那邊跑去。
殊不知,暗巷中,和她一齊飛往錢山的,還有漫天飛舞的暗鏢。
等她趕到時,隻看到折損的彎刀,掉頭的長槍,和被暗鏢刺得如同刺蝟的錢山。
他橫倒在暗巷中,和他的彎刀長槍一樣,枯敗凋零。
連懷瑾,借她的箭矢,刺中了她的同伴錢山。
他引導一番陰差陽錯,輕而易舉便除掉了追魂教的力將。
而中計的她卻陷入深深的自責悲痛中,同時,對連懷瑾的恨意沁入骨髓。
不過,這是上個存檔的事了,這次,她絕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
一回想到這些往事,江搖光神情不自禁冷了幾分,抬眸望向正在打鬥的兩人,心緒複雜。
台上的錢山看著麵前這大塊頭似乎對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怨氣,不禁開口:
“傻大個!你認識我?”
溫風一拳錘過去,被錢山躲開,他怒吼:“你這小子五年前把我的兄弟殺了就跑!我要你償命!”
錢山詫異:“殺了你兄弟?”
這幾年裡他不曾殺人啊,連刀都沒怎麼動過。
五年前的話……
他仔細回憶,似乎在五年前,他路過一村,看到小孩被一野狼叼著,便去追那匹狼,奈何狼跑得太快,他追到一處山洞,眼見狼叼著孩子要進洞,便將彎刀一擲,刺中了狼臀。
那狼立馬鬆開口,丟下小孩便竄進低矮的洞穴。
後來他抱著那小孩在村子裡遊蕩,終於被小孩的父母找到,那對年輕的夫妻邀他到家裡做客,好酒好肉招待之後還要給他銀兩,他見他們家家境貧寒,便謝絕了,隻留下姓名,說等小孩再長幾年,可以來猛火堂找他學功夫,以後不至於被狼叼走。
“五年前我沒殺過人,隻記得曾經打過一匹狼,那狼是死是活也不清楚。”
錢山琢磨道。
溫風臉色一驚,雙目瞬間瞪大:“那就是我兄弟!我從小就在狼窩裡長大!與狼相伴,以狼為友,你殺了我兄弟!”
那天他回到洞穴,隻看到一條斷尾的奄奄一息的狼,便抱著狼上街四處尋仇,後來過了兩天一男童見了他就跑,他上前逮住那男童,從男童口中得知了猛火堂錢山這個名號。
從那天他便記下了這筆殺兄之仇。
江搖光:竟還有這檔子事?
隻見兩人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厚,她知道溫風這家夥狠起來是個玩命的,便有些猶豫要不要製止這場打鬥了。
下一秒,場上傳來錢山的哀嚎:“哎喲……好漢,我認輸!”
隻見錢山被溫風鎖住脖頸,滿臉充血,不停地掰溫風絞住他的那條手臂。
溫風冷哼:“知道你爺爺我的厲害了?可惜晚了!我那狼兄弟早就死透了!”
他眼神一厲:“你也給我去死!”
江搖光暗歎不妙,強行將身子撐了起來,下一秒——
隻見錢山不知何時將彎刀藏於腳尖,趁溫風注意力在用力絞住的手臂時,悄悄將彎刀一踢,直直插︱進溫風的肩胛骨中。
頓時他腕力一鬆,錢山靈活地鑽了出來,抱臂看著他。
“還真以為小爺我怕你啊?”
江搖光又鬆了口氣。
看來先前錢山輸給她的確是刀不在身,沒興趣接著打才隨性認輸。
這兩人氣焰洶洶,氣氛似乎繃得更緊了。
江搖光仰頭一躺,算了,再睡一覺。
又眯一會兒,韓慕戈差點以為江搖光死了,把她輕輕搖醒。
“醒醒,你現在的狀態不能睡。”
“死不了……彆吵……”
“不是,你快醒醒,好像又到你了……”
江搖光揉了揉眼睛,不小心碰到眼下的傷口,疼得“嘶”一聲。
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看到跪倒在地的錢山和手中拿著彎刀勉強撐著身子站立的溫風。
錢山輸了?
她並不意外,畢竟溫風也屬於後期反派boss身邊最難對付的幾個小boss。
眾人麵色凝重,看來剛剛兩人的鏖戰一定非常慘烈。
氣氛安靜了好一陣,錢山緩緩從地上爬起來,桀驁不馴的臉上咧開一道傷疤,他突然看向台下的江搖光,嘴角肆意囂張地勾起一道弧度。
“喂,江什麼來著?我已經幫你把他打殘了,你再打不過,可就白費我這趟功夫了。”
眾人轉眼看向人群中的江搖光,隻見她渾身血跡乾了又濕,從地上爬起來,脊骨依然挺拔。
她看著錢山,莫名鼻子一酸。
“謝了,不會浪費你的好意。”
她踏步騰空,躍到場中,錢山奪過溫風手裡的彎刀,兩人擦肩刹那,她再次開口。
“我叫江搖光,彆忘了。”
錢山頓住腳步,回頭看向她,眉頭微微跳了跳,眼神停滯片刻,仰頭大笑一聲:
“好,記住了!”
他的大笑回蕩在石窟中,餘音久久不散。
江搖光聽著這熟悉的聲音,一瞬間仿佛失而複得。
她為了通關,不得已加入連懷瑾陣營,若是日後與他刀刃相迎,她也希望他能記住,她叫江搖光。
“玩家江搖光,聲望值+1。”
係統音此刻提醒。
她輕笑一聲,看來他真的記住了。
“溫風!還能打嗎!?”
女子清亮的聲音從場中傳開,銀鈴一般回響。
麵前一米九高的肌肉壯漢緩緩走近兩步,對她作輯,冷笑一聲:
“能打,怎麼不能打?”
台下又開始議論紛紛。
“溫風贏了怎麼辦?真要他當魁首嗎?”
“現在溫風也身受重傷,兩人打起來誰也不占便宜,誰贏了誰就是魁首啊!”
“我看這溫風本事不比這江姑娘小,說不定他真是半路殺出的黑馬呢?”
“但魁首爭奪賽已經比完了啊,現在算怎麼回事?”
“魁主要怎麼定,也得看台上那位怎麼想,他不表態,魁首就定不下來。”
“喂!連公子!他們倆現在這也算爭奪魁首嗎?”
“對啊!魁主賽不是已經比過了嗎!先前的結果不算了嗎?”
“魁首剛剛就已經產生了,現在若還要比,豈不是對江姑娘很不公平!”
眾人都在等連懷瑾的反應。
片刻之後,高台上的人默認,烏鈴再次搖響。
“奪魁比試開始——”
連懷瑾果然再次默認了,她沒抱僥幸心理,他以前選出來的魁首就是溫風,肯定現在更看好溫風,她和溫風這一戰注定逃不掉。
她強行運轉體內的氣息,發現氣息已經紊亂到不受控製。
身上的內傷與外傷一齊作痛,而比傷痛更難以忍受的是虛火染骨毒的酥麻入骨之感。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要用這種毒來控製“人寵”了。
痛可以忍,癢卻無法忍,尤其是抓骨撓髓從內到外的癢,癢到她無法正常呼吸,無法正常行走。
保持著挺拔的站姿已經是她最大的體麵。
如果此刻她再往前邁一步,扭曲的姿態會讓她顏麵掃地。
她還是要麵子的。
“江搖光是吧?你準備好沒有?我溫風可從來不偷襲!”
場上安靜得隻能聽到石窟外麵瀑布的喧嘩。
江搖光現在隻想滿地打滾,四處撞牆,她咬著牙強行擠出幾個字:“準備好了。”
溫風一隻手已經被錢山弄折了,無力地甩在腿側,他舉起另一隻手,握拳:“那就彆怪我欺負女人了!”
江搖光視線落在他低垂的左臂,平靜道:“也彆怪我…欺負獨臂俠。”
聽到這話的溫風怒目圓睜,直接一拳朝她襲來,她本能地躲開。
係統音響起:
“玩家請注意,你的血量已低於百分之三十,請立即停止戰鬥,及時治療。”
江搖光沉默幾秒,回應係統:
“如果使用一次複活道具,我身上的毒會解開嗎?”
“使用複活道具後,玩家會回滿狀態,解除所有負麵效果,還會隨機掉落福利。”
“……”
“知道了。”
江搖光思索片刻,看向對麵的溫風,突然大喝一聲:
“虎牙幫溫風也不過如此,一拳歪到天邊去了!”
溫風果然被她激怒,大腳一踏,踩出一個坑,咆哮如虎嘯。
“我這就讓你瞧瞧,我這拳是歪到天邊,還是把你打上西天!”
江搖光暗中勾起嘴角。
好啊,讓我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