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個月,謝苓每日除了修煉就是修煉,憑借著上一世的經驗和教訓,給自己仔仔細細地打了個基礎。
傅大為看得心驚膽戰,日日做夢都是謝苓一出門就出家,直接修至大成飛升而去,白日裡又從彆人那裡聽來許多什麼修煉到走火入魔之境,結局不是爆體而亡就是成為妖邪,嚇得他天天跑到謝苓門口看情況,可惜次次都是閉門羹,一時間人都瘦下去了好幾斤。
等到謝苓能吸納天地靈氣,真正步入練氣期時,外麵早就已經入了冬。
她第一次有心情出門看看周邊環境時,外麵的世界都被大雪覆了一層白在上麵,路麵結著堅實的冰,被人草草地撒了些土,謝苓踩上去試了試,也沒什麼防滑的效果,頂多是有些心理安慰。
一入了冬,不止是食物短缺,現在連取暖都成了奢望,上一世就有人受不了這種嚴寒,乾脆一把火燒了屋子,學飛蛾撲火給自己一個暖和的死法。
往手心裡哈了口氣,謝苓搓搓手緩和一下被凍僵的手指,這樣下去臨近年關隻會更難挨,算算時間成王差不多也快成功入宮了,一月之後還要大辦年宴昭告天下,隨後才是太子“誅奸臣”的開始。
時間太久了......
一片雪花緩緩落在謝苓的鼻子上,叫停了她的腳步,謝苓抬手接住其他零星的雪花:“下雪了啊。”
黃天地沒有本事隨成王入京造反,他隻是成王手中的一把破刀,而周圍的村子一入了冬就會自行尋求庇護,沒有誰會孤零零地等著被搶。
他沒了榮華富貴,也沒了兜底的“儲備糧”,手下又都不是什麼良善之輩,現在這種情況恐怕比誰都要著急。
憑她自己的武功想要擊殺黃天地還是有些困難,但修士於普通人而言就要強上許多,最合適的時機還是等到築基伐髓洗脈之後,殺一個黃天地簡直是信手拈來,可惜她等不及了。
雪花化成水滴順著她的掌心滴落在地,練氣期不能辟穀,謝苓能感覺到肚子在向自己抗議,對她來說,人死可以但絕不能是餓死。
甩甩手中的雪水,認命地往寨子裡的議事廳走,到了冬天大家都會輪流出去找吃的,她這麼久沒出門也是時候出去看看了。
讓她心心念念的黃天地此刻正如她所預料的一樣,正在相距不遠的黃家寨裡一罐一罐地喝著悶酒,短短幾月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爭吵,一見他失勢,什麼妖魔鬼怪都跑了出來,身心俱疲地頹在椅子上,肚子止不住地叫。
前幾月一聽說成王要入京討個說法,他便興衝衝地跟了過去,可誰知不僅進不去成王手下,還被對方嘲弄了一番,黃天地恨恨地看著自己斷了的手臂,猛灌一口酒將酒罐甩了出去,咬牙切齒地將屋裡的東西都砸了一通。
發泄完後又頹然地坐回地上,靠著床腳望向窗外出神。
“謝苓......”黃天地呢喃著這個名字,眼中也漸漸恢複起光亮,一股怒氣發泄不出堵在胸口讓人難受,一想到若不是謝苓從中作梗,他就能好好地完成成王交代的任務,也不至於落得如此下場,受人欺辱!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直接和傅大為撕破臉,一不做二不休,手起刀落送她上路!
黃天地冷笑一聲,踉蹌著起身提起窗邊放著的刀,有些瘋癲地嘿嘿笑了兩聲,成王看不上他,手底下的人見他沒用了便也開始欺辱他,這樣冰天雪地的日子裡也無人分他一口飯吃......
這都是因為謝苓,若不是因為她總看自己不順眼,自己也不會與傅大為產生隔閡,甚至一氣之下與付大為割袍斷義,更不會錯失良機淪落至此。
和十年前多麼相似的情況,饑寒交迫,糧食短缺,可謝苓長大了,用處更多了。
跌跌撞撞地奔出門,黃天地迫不及待地找到他那幾個還算忠心的手下,有些癲狂地抓住其中一人的肩膀,睜大了雙眼嘿嘿地笑著:“這個冬天,能過去了!”
付家寨的人每隔十天便會派人出去尋找食物,黃天地打聽到這幾個月謝苓不知道在做些什麼,前幾日才出門,到現在也不過三五日,按時間算若是快的話她應該差不多回來了。
能帶著東西進寨子的路隻有一條,黃天地帶著人埋伏在謝苓回去的必經之路上,等了沒兩日就見謝苓獨自一人出現在路的儘頭,手中拿著一根木棍做拐杖,一點一點地往坡上爬,她把自己裹得倒是嚴實,可仔細看去手上空無一物,應當是一無所獲。
見此情況黃天地不禁嗤笑了一聲,謝苓一貫被傅大為嬌生慣養著,除了耍脾氣什麼都乾不了。
恰在此時已經走到近處的謝苓身影頓了一下,黃天地緊張地握緊手中的刀,怕她察覺到什麼,見她身形微動仿佛要往來路走,黃天地咬了咬牙示意周圍的人趕緊下去圍剿,自己先一步跳到地上,直視向他望過來的謝苓:“小寨主,好久不見了。”
謝苓腳步一頓,眨眼間周圍就出現了十數個壯漢,將她死死地圍在正中間。
瘦小的少年身影麵對這樣的陣仗仍舊穩穩地站著,因著在外麵一連遊蕩了好幾日,她麵色有些煞白,皺著眉頭冷冷地看著黃天地:“不算好久,前幾個月割袍斷義時才剛見過黃寨主。”
黃天地磨了磨手中的刀,陰冷的目光掃過謝苓藏在圍巾下的脖子,舔了舔嘴唇:“小寨主說錯了,我說的好久不見,是好久不見兩腳羊了。”
他快意地看著謝苓僵在原地的動作,隨著她眉頭越皺越深,黃天地的笑意也越發明顯,他上下掃視著謝苓,毫不掩飾眼中對她的垂涎:“我是個粗人,但也在書上看到過,兩腳羊當屬雌羊和羔羊最好吃,小寨主可謂是得天獨厚啊。”
覺得他的眼神令人惡心,謝苓忍不住露出嫌惡的表情往後錯了兩步,身後傳來活人的氣息,後方的人不知何時已經貼近了自己。
謝苓眸光一閃,從袖中抽出匕首閃身繞到對方背後,將匕首抵在他的下巴處,對方隻來得及覺得疼了一下,脖子就湧出了溫熱的液體,浸濕了一小片衣領,在寒風中更顯冷意。
黃天地沒有理會對方求救的眼神,他深知這批人的品性,不會為了所謂的弟兄讓自己陷入危險,更何況已經到了謝苓眼前,此時撤退隻怕後患無窮,現在的他們可扛不住傅大為的怒火,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謝苓嘖了一聲,看出他們的意圖,眼角處冷光一閃,身前的人用力地把刀戳向自己。
迅速鬆手躲開他的攻擊,被挾持的人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見謝苓手起刀落抹過他的脖子,鮮血奔湧而出撒了一地,謝苓躲避不及,被潑了半身的血。
黃天地雙目通紅地舉起刀:“為兄弟報仇!”
周圍的人也有樣學樣,舉著刀就向她奔湧而來,謝苓身形迅捷地往來路跑去,還不忘回頭看一眼情況,他們為之報仇的“兄弟”在腳下被踹來踹去,轉回頭嗤笑一聲,偷偷隱匿在樹林中。
黃天地殺到前麵發現地上隻剩了幾滴血在原地,人卻不知所蹤。
提刀橫在胸前,謹慎地四處觀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黃天地總覺得涼意刺骨,身後飄過一陣風,嚇得他立刻轉身嚴陣以待,可身後空無一人,連跟過來的兄弟都不見了蹤影,他定在原地不敢妄動,謹慎地向後挪著腳步。
不知撞上了什麼,身後傳來硬邦邦的觸感,黃天地心裡一驚,想錯身逃開,卻不小心踩入陷阱整個人都被倒吊了起來。
極度的恐慌吞噬了他,黃天地突然像應激一樣瘋狂掙紮起來:“謝苓!你有本事彆躲著!當麵跟我一決高下!”
周圍的霧氣慢慢散去,謝苓半邊紅的身影逐漸顯現出來,她就站在自己麵前,眸光亮亮地盯著他的臉,聽他開口大罵自己,反倒開心地眯了眯眼。
上前幾步輕輕拂過他的脖子,謝苓語氣溫柔地笑著道:“你不是愛吃兩腳羊嗎?雄羊吃起來其實更有嚼勁,你要不要吃?”
聽到她的問話,黃天地的思緒回溯到了十年前,眼睜睜看著傅大為將人剁了一般逼他們自己吃的場景,縱使他作惡多年殺人無數,也一時受不了那樣惡心的場景,因為這個也曾有過一陣夢魘。
滿意地看著不住驚顫的黃天地,謝苓眼中閃過快意,她猛地掐住黃天地的脖子,靠近他的耳邊:“原來你的手臂是被成王剁掉的,被主人厭棄的滋味好受嗎?”
一句句仿佛刺在他心裡,彷佛怕被黃天地眼中的恨意臟了手,謝苓嫌惡的鬆開,感歎了一句自己可真是個好人,趁著黃天地還沒反應過來,一刀劃開他的喉管。
鮮血噴湧而出,融化了下麵的雪堆,謝苓退後幾步笑著衝他擺了擺手:“兩腳羊,用餐愉快!”
沒等他反應過來其中意味,就見霧中出現瑩瑩綠光,眼神與他之前看謝苓時如出一轍,他張嘴想要求救,可又隻能發出嘶吼的氣音,謝苓就這樣坐在對麵的樹上靜靜地看著他被狼群分食。
預料之外地沒什麼快意,謝苓隻是微微紅了眼眶,直至此刻,她才真的放下一個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