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對綁架殺害孩童的事供認不諱,周有年是其家仆,衙役在周府抓到了周有年,經馬掌櫃指認無誤,周有年也承認是受周逸指使,事情水落石出後京城中巡邏搜查的吏兵恢複正常,城門進出的人也不再嚴厲排查。
周逸被抓的事驚動了許多人,暗中打探的人不計其數,陸瑾剛進衙門任職就抓了衙門少卿,不少世家都人心惶惶,警告手下的人不要輕舉妄動被抓到把柄。
陳佑不知為何周逸會認罪,但周逸並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係統沒有提醒她任務完成,陸瑾抓錯了人。陳佑不禁有些失望,果然還是不能將事情完全交給其他人。不過陸瑾畢竟才十四歲,能查到這一步已經算是不錯了,為陳佑省下很多積分和力氣。
馬掌櫃和那幾個惡霸究竟誰在說謊陳佑根本就不在意,在她眼中,蒙蔽人的方法有很多,自以為真的也可能完全是假的,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人。
越浮在表麵的越可能是精心設計的偽裝,不可相信,就像那個周貳,看似慈眉善目,實則冷漠虛無,整個事情看似與周貳無關,實則卻是他一步步引導了陸瑾。周貳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藥農、惡霸甚至陸瑾,其實都是不自知的提線木偶。
但周貳騙不了陳佑,因為陳佑見過太多謊言和算計,周貳的把戲在陳佑眼裡不過如此。
陳佑偷溜出陳府,用破空符傳至一個無人的巷子,然後慢慢向城門口走去。因為城門的排查鬆懈了許多,今日進出城的人也比前幾日都多。陳佑在城門附近找了個茶水攤坐下,老板第一次見到一個女童獨自來買茶水,好奇地問道:“小娃娃,這麼冷的天你怎麼一個人?”
陳佑揚起圓圓的小臉,邊咳嗽邊乖巧地回答:“伯伯,我爹爹今日回城,我在這裡等爹爹。”
“小娃娃真是孝順。”見陳佑乖巧可愛,茶攤老板又給陳佑加了一碗茶,“這碗送給小娃娃你了,不用給錢。”
陳佑開心地彎起眉眼:“謝謝伯伯,等我爹爹來了,我定要告訴爹爹,讓爹爹以後都來伯伯這喝茶。”
老板頓時也眉開眼笑,越看陳佑越喜歡:“你這小娃娃真是招人喜歡。”
陳佑又笑眯眯地和茶攤老板聊了幾句,直到有客人過來買茶水老板才離開。
陳佑輕抿一口散發熱氣的茶水驅散肺中的寒氣,目光悠悠地掃視著城門口來來往往的人,發現有幾個平平無奇的人看似各自忙碌,仔細觀察卻能發現他們的目光也聚焦在城門口。
似乎有些眼熟,陳佑回想了一下,想到在“係統監控”裡見過,是衙門經常出現在陸瑾身邊的衙役。陳佑今天並沒有用“係統監控”看陸瑾,所以如今倒真有些意外了,陸瑾是什麼時候發現不對的,是今日,還是早就發現了,所以將計就計引蛇出洞。
陳佑心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惱怒,又像是興奮,已經太久沒有人可以騙到她了,到底是她輕視了陸瑾,還是她犯了致命的錯誤,高看了自己,又或者,兩者都有。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在陳家不用勾心鬥角、陰謀算計,完成任務有修仙係統總是輕而易舉,似乎再也沒有事情能夠難倒陳佑,所以在不知不覺中,陳佑已經沒有了原來的警惕,但這一次陸瑾提醒了她,讓她發現了自己的自負。
陳佑勾起嘴角,輕輕將碗放下,既然周貳這邊有陸瑾看著,她便可以親自去會會另一個人了。陳佑將錢放在桌上,趁老板不注意離開茶水攤。
京城柳岸巷肖家院子。
昨日周逸被抓後肖慍便安心了許多,周逸是他早就布好的一步祺,周逸會承認所以的事都是他所為。若今日周貳安全出城,說明陸瑾已經完全相信了周逸的話,若周貳被抓,在周逸已經認罪且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陸瑾擅自抓捕周貳隻會讓他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其他世家對陸家虎視眈眈,被抓住把柄可不是能輕易擺平的,肖慍再趁陸瑾自顧不暇時逃出京城。周貳不被懷疑是最好的,如此他便可安然無恙地渡過此劫,若周貳被抓,肖慍在京城所有的積累可能都會付之一炬,但是沒關係,隻要他還活著,就總有再次翻身的那一天。
肖慍動作不急不緩地將洗茶的水傾倒而出,再次將煮沸的熱水倒入茶壺中,茶葉要泡幾次才能品到茶真正的濃鬱,陸瑾還是太過年輕急躁。茶香從茶壺中彌散而出,肖慍正想將泡好的茶倒入茶杯,門口突然想起敲門聲,肖慍心中頓時一緊,手中的動作停頓,錯過了將茶水倒出的最好時機。
會是誰?難道是周貳被抓了,不對,還沒到周貳出城的時辰,衙門也不可能這麼快懷疑到他身上,那會是誰,平常除了周貳不會有人敲他家的門。
肖慍心亂如麻,再也沒有了倒茶的興致,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現在能做的隻有去開門,不能讓門外的人察覺到異常。
肖慍披上披肩打開門,令他意外的是,門外站著的是一個陌生女童。女童在冬日寒風中穿著短了一截的破爛布衣,臉蒼白如雪,用薄巾捂著嘴咳嗽,見門打開,女童抬起頭露出漆黑如墨的眼眸,那眼眸深不見底,仿佛吸人魂魄,女童看見肖慍後呲牙笑了起來,牙齒上鮮豔的血跡在一片白色中格外刺眼:“找到你啦~”
麵前的這一幕太詭異,女童如同從地府爬出來的惡鬼,要向他索命複仇,但肖慍並不信什麼鬼神之說,若冤死的人真的可以化作惡鬼索命,那這京城的達官顯貴至少有一半人早就該死了。
是誰在指使這個女童裝神弄鬼,肖慍不動聲色:“小姑娘,你找錯人了,我不認識你。”
陳佑歪了歪頭,鮮豔的血隨著咳嗽不斷溢出來:“咳咳,肖慍,我找的就是你。”
陳佑自顧自地走進院子,肖慍並沒有阻止,女童這幅樣子站在門口太引人注目了,幸而現在沒有行人經過。
肖慍將門關上,一轉頭女童已經坐在肖慍原來坐的位置上,她正將茶壺裡的水倒進茶杯愜意得聞香。肖慍坐在陳佑對麵,見陳佑煞有其事的聞茶香,有些驚訝:“你也懂茶?”
“我懂茶,你不懂。”陳佑聞完便將茶杯放下,“這茶太苦了。”
肖慍並不反駁,因為陳佑的突然到訪,這茶確實已經苦了,麵前的女童看起來不過七八歲,但行為舉止極為沉穩,肖慍如今倒是對其有了幾分興趣,也不問陳佑找他的目的,將茶壺剛泡好的茶倒出,親自為陳佑又泡了一壺新茶。
這次的茶泡得剛剛好,肖慍又問:“這茶如何?”
陳佑嘗了一口放下茶杯:“一般吧,不如城門口茶水攤的好喝。”
肖慍無奈了,城門口茶水攤的茶他也喝過,老板在茶裡加了糖,麵前的女童明明能喝出來,卻還是要說他泡的茶不如茶攤老板泡的,肖慍依舊沒有反駁,隻是淡淡道:“姑娘說的對。”
陳佑彎起眼:“你好像不是很服氣。”
肖慍沒有回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陳佑問:“既然你不服氣,為什麼不說出來?”
肖慍答:“如果沒有用的話,又何必說出來徒增煩惱。”
陳佑又問:“你不說怎麼知道沒有用?”
肖慍又答:“因為知道沒有用所以不說。”
陳佑端起茶杯又嘗了一口:“其實細細品嘗一番的話……”
肖慍看似不在意地低頭,實際卻支起耳朵留心陳佑接下來的話。
“還是城門口的茶水攤好喝。”
肖慍抬起頭見女童笑眯眯的得意樣子,不由歎氣,他早該知道的:“姑娘還真是惡趣味,既然在下的茶不合姑娘的意,我們便說說正事吧,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哦對,還有正事呢。”女童像是才想起來,在懷裡摸索出一個瓷瓶遞到肖慍麵前,“有好多人在找你,正好我知道你在哪兒,我就把他們都帶來啦~”
女童語氣輕快,像是在炫耀自己是個樂於助人的好孩子。
肖慍皺眉:“什麼人?”
“你打開這個瓶子就知道啦。”
肖慍遲疑地伸手,這很像一個陷阱,但是肖慍不覺得麵前柔弱的女童能把他怎麼樣。肖慍的手還未觸及瓷瓶,瓷瓶忽然一顫,猛地傾倒在桌麵上,原本堵住瓶口的木塞飛了出去。
陳佑見狀立刻閃身退至肖慍十步之外。
與此同時,一股陰冷的氣息猛然襲向肖慍。肖慍什麼也沒察覺到,隻覺眼前突然隻剩一片血紅,刺骨的寒氣猶如利刃般穿透他的每一根神經,瞬間將他凍僵。血色湧動,無數惡鬼爬出,它們的皮膚乾枯下垂,似乎隻是掛在骨骼上,扭曲著身軀從四麵八方爬向肖慍,劇烈的恐懼卷席住肖慍,因為每一張麵目全非的臉肖慍都曾見過。
“不,不,怎麼可能!”肖慍頓時跌坐在地,神情癲狂,臉上除了恐懼還有扭曲的憤然,“為什麼!為什麼是我!遭報應的不該是我!”
沒有人會回應他,無數惡鬼撲上前緊緊抓住肖慍,惡鬼們張開血口瘋狂地啃咬肖慍的每一寸骨頭,尖銳的枯甲反複劃破肖慍的每一寸肌膚。
“啊——,好疼,啊啊——”肖慍痛苦地在地上打滾,麵前的桌子被他猛地掀翻,滾燙的茶水四濺開來,浸透了地麵,也融化了多年未化的積雪。
陳佑站在一旁,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詭異的笑容,同樣蒼白的唇邊掛著鮮紅的鮮血,如同剛從地府爬出來的鬼魅,陰森地欣賞著肖慍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