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秦箏猛地霍然而立,眼中滿是驚恐與決然,身形如電,向著山上飛奔而去。其身姿之矯健,速度之迅猛,恰似離弦之箭,他的衣袂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也被他那急切的情緒所感染。
此時,眾人的議論聲順風漸飄漸遠,那聲音仿若來自九幽地獄的宣告:“天音門被滅!”
他錯了。
錯的離譜。
秦箏本以為,師妹嫁為人婦後會幸福美滿地生活下去。他曾無數次在心中描繪著師妹那溫婉幸福的模樣,她會在夫家的庭院裡,被丈夫悉心嗬護,時而淺笑嫣然,時而靜賞春花秋月。
卻怎料,師妹嫁與的竟是魔教中人。那魔教賊子,心懷叵測,猶如潛藏於暗夜中的惡狼。在這歸寧之日,他們竟率眾血洗了天音門。
那魔教之人,個個性格殘暴,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鬼。師妹在他們的手中遭受了百般淩虐,那曾經如同花朵般嬌嫩的她,在無儘的折磨下漸漸凋零。最終,師妹被淩虐致死,她的生命就像一盞被狂風撲滅的燭火,在痛苦中消逝。
當秦箏趕到天音門時,眼前的景象如同噩夢一般。曾經熟悉的師門,如今已淪為一片廢墟。那殘垣斷壁,仿佛在無聲地哭訴著曾經遭受的慘禍。一張張曾經熟悉的麵孔,如今都已冰冷僵硬,他們的眼神中還殘留著驚恐與不甘。
而師妹,那個他心中永遠的摯愛,正奄奄一息地躺在他的懷中。她的身體遍體鱗傷,原本美麗的麵容如今蒼白如紙,那粉嫩的臉頰被打得青紫腫脹,嘴角的血跡如同刺目的紅線。師妹的眼睛微微睜開,原本靈動的雙眸變得黯淡無光,看到秦箏時,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亮,那是一種解脫,也是一種深深的眷戀。
她想說話,卻隻能發出微弱的氣音,那聲音似是對命運的悲歎,又似是對秦箏最後的眷戀。終了,那一絲微弱的氣息也消散於無形,她永遠地閉上了眼睛。秦箏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那支撐著他的信念,那心中最後的一絲溫柔,都隨著師妹的離去而煙消雲散。
“護法英明,果然不出大人所料,這天音門還有漏網之魚。”
“兄弟們,一起上!”
隻見四周突然湧出眾多魔教教徒,將秦箏圍得水泄不通。他們個個手持利刃,眼神中透著凶狠與貪婪。秦箏心中一凜,明白自己落入了魔教的圈套。
原來,天音門被滅的消息是魔教故意透露出去的,為的就是試探是否還有漏網之魚,進而抓捕他們,以達到斬草除根、永絕後患的目的。
秦箏抹了一把淚,露出半哭半笑的醜臉,他說:“師門親友英靈不遠,早登天界,秦箏先殺了他們為你們祭奠!”他迅速抽出腰間佩劍,劍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
秦箏先發製人,劍如遊龍般刺向離他最近的教徒。那教徒未曾料到秦箏如此勇猛,被一劍刺中胸口,慘叫著倒下。
然而,魔教教徒們很快反應過來,一擁而上。秦箏左擋右刺,劍招淩厲,但敵人數量太多,他漸漸有些招架不住。
一個魔教高手突然從側麵攻來,他的招式詭異,秦箏躲避不及,左臂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衫。秦箏咬著牙,忍著劇痛,用儘全力將那高手擊退。
秦箏定眼觀瞧,還有十人左右,如今紅葉琴不在身邊,一身功力十去七八,,他深知再這樣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魔教費儘心機,以蝕月山莊改頭換麵,為的就是以裡應外合之計攻破防線,那門內機關必定尚存,師門在天之靈保佑,助我反殺賊子。”
他瞅準一個空檔,用力將佩劍擲向一群教徒,趁他們躲避之時,他施展輕功向包圍圈外衝去。魔教教徒們緊追不舍,秦箏一邊跑一邊利用門內機關與之周旋,終於在天音幻殺陣中將其絞殺。
秦箏勉強精神,強抑內心的劇痛,草草處理了師門後事。他披麻戴孝,那孝服在風中瑟瑟飄動,宛如他破碎的心在風中悲泣。他攜著那把紅葉琴,這把承載著他與師妹往昔美好回憶的琴,消失在江湖之中。
三年之後,一把紅葉琴橫空出世,屠戮江湖。正是秦箏,三年來,他下山隱姓埋名修煉武功,終於神功大成,如今正當快意恩仇之時。
他所到之處,他以琴音為刃,向那些他認定的賊子展開複仇。他的琴音不複往昔的靈動婉轉、悠揚悅耳,而是充滿了濃烈的殺伐之氣。
那琴音似是從九幽地獄湧出的寒潮,所經之處,血雨腥風,哀號遍野。他不再是那個溫文爾雅、劍膽琴心的琴師,而是化身為複仇的狂魔。
他不在乎敵人隱匿於何處,隻要是與天音門有仇怨,與蝕月山莊有往來,或者與魔教有瓜葛之人,皆成為他的獵殺目標。
他一路殺伐,孝服被鮮血浸透,漸漸變成了血衣。他宛如一個來自地獄的死神,所到之處,恐懼與絕望彌漫。江湖之人見狀,皆稱他為琴魔。這個名號,如同詛咒一般,緊緊纏繞著他的每一步旅程。
終於,他將所有仇人皆斬於琴音之下,為師妹和師門報了血海深仇。然而,當最後一個仇人倒下時,他心中並無絲毫快意。他隻覺無儘的疲憊如潮水般湧來,深入骨髓,仿佛靈魂已被抽離軀體,徒留一具行屍走肉。而後,他便徹底消失於江湖之中。
有人傳言,他在那一場場血腥殺戮之後,生命之火已然熄滅。那無儘的殺戮與流淌的鮮血,耗儘了他的生機。
亦有人說,他退隱江湖,懷著對師妹的思念與無儘的愧疚,覓得一處無人知曉的僻壤,獨自了卻殘生。他恰似一陣狂風,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風後,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未知紀年,有公子子虛者,性好獵,入深山而逐狡兔。兔狡譎非常,奔躍於林藪之間,子虛逐之不舍,遽爾失路。環顧左右,不見虞人之影,心中惶遽,乃左奔右突,然上下同景,東西南北莫能辨之。
忽聞有泉聲叮咚,若玉珠落於石盤,清泠悅耳;又聞萬壑鬆風,其聲颯颯,如怒濤之洶湧。子虛公子心奇之,遂循音而往。
未幾,見一人於幽處撫琴而歌。其琴音嫋嫋娜娜,絕非凡俗之響,其韻悠悠揚揚,充塞乾坤之間。
是時也,飛禽流轉,鳴唳不亂其樂,走獸群集,舞蹈以和其聲。少傾靜肅,有五彩飄然而至,頸交共舞。群鳥自居卑下,盤旋拱應。森森萬物生靈駐足,怡然諧美歎為觀止。冥冥兮天地失色,恍恍兮外物皆無。
琴音既畢,子虛公子整衣進禮,欲拜見琴師。
琴師抬目視之,問曰:“客從何來?”子虛公子乃述其逐兔失路之事,既而讚之曰:“先生之琴音,仿若能引鳳凰來儀,其和鳴諧美之態,幾近於道矣!”
琴師聞之,默然不應,唯以手摩挲琴弦。
良久,乃曰:“汝既來此,想必有緣。今有故事欲為汝聞?”
子虛公子複整衣冠,恭敬而拜,曰:“先生若有教誨,願聞之。”
琴師歎曰:“君觀吾技藝近於道,必以為非自幼修習則難登堂入室。吾雖生於傳承之族,然未嘗承家學之琴藝。
舞象之年,始從六藝而學琴。初時,不過任意撫掃琴弦,聊以自娛。彼時,有一碧玉佳人,其琴藝高妙,揮灑自如,所發琴聲丁丁然,清越動聽,同門之人皆拜服於其下。
孟子嘗言:‘知好色而慕少艾。’吾亦懷此心。於習琴途中,雖曆經艱難困苦,然吾甘之如飴。曆經三載,琴藝學成,本欲與佳人琴瑟相和,共享歡娛,然終成泡影,不過一場大夢耳。”
言畢,琴師略掃琴弦,複歎曰:“造化弄人,誠如是也。”
琴師手撫古琴,目中蘊含柔情,曰:“此琴名紅葉,乃恩師轉贈於吾。十餘年來,唯此琴相伴。自琴藝學成之後,吾已無心他事,遂結廬於此地,不複出焉。”
語罷,乃鼓琴而歌曰:“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哈哈哈,造化為工……明月慕風兮清風愛蝶,蛺蝶癡心兮苦尋落花……落花有意兮終隨流水,流水映月兮不戀落花,嗚嗚嗚,終隨流水……”
子虛欲慰琴師,然琴師未嘗應之。琴師哽咽之聲漸止,唯怔怔然視琴。
“……吾為汝耽溺於此,已誤卻終生。因初心不改,以至於今,形銷骨立,身影非昔,誰複相識。”琴師言畢,涕淚交下,其悲戚哀慟之情,竟至於泣血。
遂以琴觸石,琴斷而絕音。於琴腹之中得一紅箋,琴師閱之,恍然有悟,嘔血以掩麵,繼而大笑,曰:“哈哈哈……造化為工……嗚嗚嗚……終隨流水……”
言畢,奔入山林深處,終不複見。
子虛公子視紅葉箋書,悵然若有所失,乃收斂琴之殘骸,立碑而封墓。
無憂公曰:何物縈夢牽人魂,生死無奈也無痕。眾言癡怨相思門,世人誰解荒唐文。此生此關難破,清心清靈不存!
從此,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劍膽琴心的浪子,冷心寒情的琴魔,有的,不過是一個琴瘋子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