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溫和地覆在海麵上，泛著白花的海浪一陣一陣撲過來，小船晃晃悠悠的。

陽光下，一名身姿綽約的女子正赤足點腳踏浪起舞，海風吹起她薄薄的衣裙，白皙修長的腿隨著舞蹈若隱若現，被海水濺濕的衣裙完美地展現出她曼妙的身姿。白皙纖細的腳踝上一根紅繩係著鈴鐺，隨著舞姿叮當作響。

公子丁喃喃道：“哪怕是秦樓楚館的花魁也不及仙女的半分啊！”

公子丙：“若能嘗其滋味，哪怕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幾人神色癡迷，沒有一個人在意船的走向。但魂玉中的莫琳昀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前麵暗藏著一塊巨大的暗礁。她沒有出手，直至船狠狠地撞上了礁石。木質的船在劇烈的撞擊下裂開了，海水瘋狂地湧了進來，而那幾位公子竟是還沒緩過神來，直勾勾地盯著愈來愈近的仙女。

直到公子甲感受到衣褲全都浸濕，這才如夢初醒般大喊：“漏水了漏水了！”

四人慌忙將舟中的誰往外舀，但為時已晚，船身漸漸下沉，四人哭嚎著，祈求上天，但附近方圓十裡沒有一條船，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情況。

吃些苦頭也好。如果有身體，莫琳昀現在恨不得給他們每個人來幾巴掌。那跳舞的女郎莫琳昀自然也是看見了，那不是什麼海妖，沒有絲毫的妖氣，莫琳昀猜測可能是某種留影法器。但船上那幾人的麵目實在令人作嘔，吃點苦頭算他們活該！

四人在還上掙紮，漸漸下沉，意識彌留之際，他們忽地感覺到下麵有魚群聚集，托住了他們讓他們不再下沉。

莫琳昀下了命令讓魚群將他拖回岸邊，自己則四處巡查起來。女郎仍在跳舞，曼妙的舞姿與清脆的鈴鐺引誘過路的船一點點靠近，然後撞在這暗礁上。此處離岸邊甚遠，哪怕是熟悉水性的人也無法從這裡遊回去。這邊沒有船隻捕魚，想來這漁夫們都清楚，如果走了這邊極大可能是有去無回，他們之中可能就有人葬身於此。因著無人知曉原因，便說這邊有海妖作祟。

但她如今明了了，“色”字頭上一把刀，不過如此。

那這與龍利魚群的異象有關嗎？與吃了龍利魚之後的夢有關嗎？

沒有頭緒。

魂識莫琳昀隻得幾下女郎的影像，然後轉身去找自己的身體。

再次回到船上的時候，船上已經多了滿滿一網魚，蹦蹦跳跳的魚看到莫莫琳昀醒來之後都消停了不少，似乎是在害怕什麼。

莫琳昀睜開眼，溫雪就高興得道：“小姐，你終於醒來了！”

莫琳昀揉揉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我睡著了嗎？”

老伯嗬嗬笑兩聲：“那可不，姑娘，我們都要返航了。”

夜幕四合，三人又再次坐到了那個桌前。

瀧玉坐下，卻見莫琳昀一直低頭作畫，不由得好奇：“公主這是怎的？”

溫雪在一旁解釋道：“我們今日隨一名老伯出海，那老伯跟我們說有一片海域不能走，有海妖出沒，公主殿下便附在魂玉上去查探。所謂海妖，不過是一個留影法器，影像是一名跳舞的女郎，殿下正在把女郎畫出來。”

“既是留影法器，為何會有海妖一說？”瀧玉又問。

溫雪便將那四位公子的事說了一遍。

“原是如此，我這邊倒是有些蹊蹺。”瀧玉道，“一整日我就在酒樓裡跟人搭訕，有意無意地提起公主殿下說的那個夢，有些人說未曾夢到，不欲與我多說，但有的人則是大談特談，且......”瀧玉羞紅了臉，剩下的話似乎是極難啟齒。

溫雪等不到後續，著急問道：“而且什麼？”

瀧玉閉著眼一股腦道：“而且他們說那夢裡涉及到一些男女之事。”

“......”這下溫雪也沉默了。

莫琳昀把筆往桌上一放，畫作完成。她似是沒有在意他們說了什麼一樣，舉起畫紙向二人展示：“這人你們可曾見過。”她的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瀧玉身上。

瀧玉仔仔細細地在腦海中搜索，搖了搖頭。

莫琳昀把手中的畫遞給瀧玉：“明日你找些酒樓問問，可曾認識這個舞女。”

“是！”瀧玉將畫放進了懷中。

溫雪有些發愁：“感覺這些和龍利魚也沒什麼關係啊，怎會有如此離奇的事，那些夢又是怎麼回事，為何有人說有有人說沒有，難不成真的有人沒有做夢嗎？那這個是否做夢又跟什麼有關聯呢？”她看向瀧玉，“你可注意到那些說未曾夢到仙女的人都有什麼共同點嗎？”

瀧玉撓撓頭，略帶開玩笑的語氣道：“都是男的。”

“你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區彆。”溫雪慍怒道。

莫琳昀擺擺手：“關於這個夢我可能已經有點猜測了，待我今夜再去做個夢看看我的想法是否能被證實。”

小二將剛出鍋的龍利魚排端上桌，笑道：“客官請慢用。”

莫琳昀拿出筷子將魚肉放到嘴裡，道：“你們真的不吃嗎？或許你們吃一吃就有思路了。”

瀧玉看著桌上的魚排，實在是有些下不去口。溫雪拿起筷子又放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兩條魚吃不得這些，那便罷了。

是夜，旖麗繾綣的夢再次籠罩著這座城市。

再次豬腦子啊濃霧彌漫的森林之中，莫琳昀輕車熟路地朝著那道身影走去，這一次，她果斷地牽起了那道身影的手，眼前的景色果然一變。再次睜眼，莫琳昀發現自己正牽著女郎的手站在一處書房之中，莫琳昀對人間的書房了解並不深刻，不太能從擺設陳飾中看出這大概是怎樣的人家的書房。

瞧著應該是個官。莫琳昀想。

一轉頭，和一雙含笑的水眸對上。女子十七八歲的光景，明眸皓齒，眼波流轉，嬌媚賢淑的書卷氣中帶著一絲勾人的美。

“公子，奴家等你好久了。”那女子柔柔地開口。

是了，問題就在這裡了。

莫琳昀心下了然，為何那麼多人不願意承認自己夢到過仙女，恐怕他們的夢並不乾淨，他們不願自己心中的那點齷/齪事被人發現，便信口雌黃。不過話又說回來，製造這個夢境者想來法術並不高明，那人隻能將夢魘的種子放入一定的海域，然後被魚吃掉，再通過魚進入人的身體，這個夢甚至分不清入夢之人的性彆。

那麼這樣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

莫琳昀不解，她坐在椅子上，那女子軟弱無骨的手搭上莫琳昀的肩膀：“公子今日為何如此冷淡？小女子好生傷心啊。”

莫琳昀想了想，回道：“你爹呢？為何不在書房？”

“我爹？你是來尋我爹的？”那女子忽然溫婉不再，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猙獰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是真的愛我！你不過是看上了我家的權勢！是不是？你接近我，不過是想讓我爹接濟你！我早就知道了！”

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然引發了女子這樣大的反應，莫琳昀一愣，隨即敏銳地嗅出來了一些細節。

首先，這個夢的男主人公是沒有與這位姑娘結婚的，在凡間，這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其次，或許是這姑娘不信任這男子，或許是這男子真的對姑娘有所圖，二人相處並不完全和睦。第三，有權有勢，這姑娘的爹定是在這城裡當官的。

隻是，這姑娘與那海妖也並不相像，二人之間可有什麼聯係？而這二位姑娘，與龍利魚一族又有什麼聯係？難道隻是巧合？

莫琳昀低頭沉思，眼前卻是一亮——是那姑娘膚色亮得晃眼。莫琳昀忙伸手阻攔：“不可！”

二人拉扯中，姑娘頹然坐在地上，喃喃自語：“你果然是不愛我了，我就知道！既然如此......”

莫琳昀忽然靈光一閃，她知道了！兩名女子，一個是官家小姐，一個是美麗動人的舞女，一名男子，這樣的故事太常見了！

姑娘的目光落在莫琳昀身上：“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再也不要見麵了！”

一陣失重感傳來，莫琳昀睜眼發現自己回到了客棧的床上。

她急忙起身，開門卻見瀧玉和溫雪二人已經候在門口了。

“殿下今天可有什麼發現！”

莫琳昀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了，一名男子愛上了酒樓裡的花魁，但他又貪戀權勢，勾搭官家小姐！兩位小姐因愛生恨，可能是冤魂不散，可能是墮入魔道，整了這麼一出！”她有些激動，將自己的猜測一股腦全說了出來，聲音有些大，引得周圍之人紛紛側目。

瀧玉茫然：“這跟我們龍利魚一族有何乾係？”

溫雪茫然：“若真是如公主所說，她們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呢？若是怨恨，她們找那個負心漢報仇不就好了嗎？而且若真是冤魂，怎的會有如此大的實力，讓海水連我們都進不去，讓龍利魚失了智一般的來這裡等著被捕，讓所有吃了龍利魚的人都能夢到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