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心應道:“羅刹鳥妖力太強,直接把我們三個從師父的意識裡強.逼出來了。”
“怎麼了?”南箴不明就裡,率先趕上前來,滿腹疑慮,“那妖怪專抓道士嗎?”
白綺心下著急,聽她如是說,卻不知從何說起,隻道:“應是熟人。”
南箴瞪圓了眸子看她,“你說過你們不是同夥兒!?”
這邏輯……白綺噎了一下,耐著性子解釋:“羅刹鳥一直在找孟道長,具體目的卻不知情。”
“小白蛇,現在怎麼辦?”
孟紈被羅刹鳥抓走,他的三個徒弟一時失了主心骨,紛紛把飽含希望的目光轉移到白綺身上。
白綺思來想去絞儘腦汁兒,突然靈光一現,想起其中一個細節——羅刹鳥在墓地布下的陣法,她曾把重造的“孟紈”放在陣中。
她的思緒逐漸清晰,終於捋清了其中的關鍵所在,羅刹鳥可能會把孟紈帶回墓地。
“去墓地。”
“啊?”三個徒弟麵麵相覷。
“我們過不去那道‘門’。”
白綺適才想起這茬,霎時不知所措,心底沉了沉,她突然兩眼放光,視線直楞楞地盯著南箴,“驅魔師……你們有辦法讓沒有實體的東西附身到實物上嗎?”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南箴聽得雲裡霧裡,一手叉腰一手扶住扛在肩上的長槍,覷著她,“什麼意思?沒聽懂。”
白綺深吸一口氣,便欲解釋。
溫霆玉卻是個機靈的,他抬手朝孟紈的三個徒弟一點,遲疑著道:“你的意思是,他們三個不是人,也不是妖物,而是魂魄之類的存在?”
聞言,白綺感動得隻差涕淚橫流了,身邊總算還有個明白人。
她點頭如搗蒜,“他們是意識一樣的存在,你有辦法把他們附到實體上嗎?什麼東西都可以,但不能太沉了。”
三個徒弟安安靜靜地站在白綺身後,皆是一副老實聽她安排的本分模樣。
南箴一舉長槍,舉步便走到三個徒弟麵前,上下打量著,“嗐!我還以為什麼大不了的,我來!”
白綺退到一旁,便見南箴席地而坐,將長槍放在一旁,雙手置於膝上結出手訣。一陣雞飛狗跳之後,終於讓孟紈的徒弟們附身到三枚小石塊上。
南箴抬袖擦拭額角淋漓的細汗,“成功了。”
一行人正欲往墓地的方向行去,適才想起剛從樹林裡逃命出來的中年男人,回首看時,卻隻有一具枯骨橫陳在地上,早已不複方才眾人見到時的鮮活肉.體。
眾人皆是大吃一驚,溫霆玉蹲下.身去仔細打量半晌,帶著疑惑的目光看向南箴。
“師姐,這……怎麼會這樣?”
南箴擰緊眉頭,“被騙了,不是活人!”
白綺思忖片刻,慢慢捋清其中的彎彎繞繞,“應是羅刹鳥為了拖延時間,弄出這麼個逃命的人來。”
“可惡!”南箴忿忿道。
眾人順利穿過石壁來到墓地,夜明珠明亮光輝映照下,隨處可見雜亂的碎石,卻未如願見到孟紈,或是羅刹鳥的行跡。
三個徒弟相繼從拳頭大小的石頭裡出來,一齊傻了眼了。
“小白蛇,會不會有什麼機關暗門之類的?”少翁小心翼翼道。
這話倒是提醒了白綺,羅刹鳥的巢穴不可能隻有眼前見到的一片墓地。
眾人談話間,南箴已將長槍置於地上,開始施法,嘗試尋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墓地裡仍是不見人跡。
卻並非全然沒有變化,至少,他們隱約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墓地潮濕陰冷的地麵上傳來。
緊接著,像是有人刻意壓低嗓音交談。
白綺屏息凝神,側耳聆聽半晌,臉上滿是疑惑。
“在哪……什麼在哪?”她略顯遲疑,不太確定對方說的是不是這兩個字。
南箴幾欲將臉頰貼到潮濕的地麵上,說話聲裡帶著鼻音,“聽著像是,孟公子……在哪裡?”
眾人麵麵相覷,這……聽上去也不像羅刹鳥會問的問題。倘或孟紈在她手上,又怎會問孟紈本人在哪裡。
白綺隻覺哪裡不對勁,“南箴,你這術法起的什麼用途?”
南箴被她問得一愣一愣的,“用途……帶有破壞性,能破壞旁人布下的陣法之類的。不過,我術法學得不到家,威力不大。”
白綺來回踱步,若有所思,“有沒有可能,他們在地底下?”
慕心微微蹙眉,“小白蛇,我們現在已然在地底下,下麵還能有機關?”
他們原本聽不見任何聲音,卻在南箴施法後隱約可聞忽遠忽近的談話聲,恰好能說明南箴的術法破壞了羅刹鳥布下的陣法。
羅刹鳥確是帶著孟紈回到了巢穴,卻非他們先前來過的墓地。而是,隱藏在暗處的真正意義上的巢穴。
“術法,再試試。”白綺再度把希望寄托在南箴身上。
南箴撇撇嘴,不太自信地道:“方才已經是我能使出來的最為強大的術法了。”
白綺卻不打算放棄,心裡盤算著下一步計劃,“與你小師弟一齊施法,你們師出同門,會的術法門道應當不會相悖。”
溫霆玉聞言,趕忙跑到南箴麵前,“師姐,她說的有道理,我們試一試。”
“行,聽你的。”南箴點點頭同意了,難得沒有上手抽他後腦勺。話音一落,兩人便開始著手施法。
白綺不遠不近地站著觀察,兩人配合得極好,步驟井然有序。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複又聞得細語聲若隱若現。
“……東西在哪裡?究竟在哪裡?”
這回白綺聽清了。
南箴與溫霆玉施法誦咒的動靜裡,依稀可辨彆出夾帶了這樣的說話聲。
她還未來得及彎下腰去湊近地麵,忽聞一陣轟隆隆的雷鳴閃電般的聲音在墓地裡響起,仿佛整個巢穴即將垮塌。
“啊……”
眾人頓覺一陣頭眩目昏,不及反應,便悉數從地麵上驟然裂開的一個裂縫墜落。
混亂中不知過去多久,除了旁人吱哇亂叫的叫嚷,隻餘耳旁飛快閃過的呼嘯風聲。
終於落至實處,一行人形容狼藉,全趴在鋪著細碎石塊的地麵上。
“孟公子,魂玉在何處?”
這是白綺落地後聽見的第一道聲音,她也終於聽清說的是什麼。
孟公子,自是指孟紈。
魂玉又是何物?
白綺回首掃一眼身後孟紈的徒弟們,見他們三個皆是一臉茫然,心底疑慮更甚。
倘或問話的人是羅刹鳥,聽上去似乎與他們猜測的有關綿綿情意愛而不得之類的狗血故事相差甚遠。
“我這裡好久沒有這般熱鬨了。”羅刹鳥步履輕盈,裹挾著一陣濃鬱的腥甜香氣向眾人襲來。
太香了,仿佛能攝人心魂。白綺仿佛有一條無形的繩索牽引,舉步便往前行,忽聞身後傳來“砰砰砰”幾聲悶響,她旋即清醒過來,心頭一驚,猛地頓住步伐。
糟糕!
剛才那陣異香,竟是羅刹鳥使的魅惑之術,除卻她與南箴,餘下的人悉數倒成一片。
大妖的魅惑之術,聞之能教中術法者對施術者言聽計從,倘或自身承受不住,便會當場昏死過去。
孟紈的三個徒弟,以及溫霆玉,便是如此,竟連淪為受羅刹鳥擺布的提線木偶的“資格”也沒有。
“果然是廢物。”南箴瞥一眼擺成個大字形狀躺倒在地的溫霆玉,望向他的眼神有些恨鐵不成鋼。
她突然朝著羅刹鳥所在的方向大喊:“喂!散發出惡臭的妖怪,除了幻術與魅惑之術,你還有什麼本事?”
又開始了。
白綺不由的直蹙眉,南箴這話隻會惹怒羅刹鳥,或將傷及孟紈。
念及於此,白綺快步走到南箴身旁,扯了一下她衣袖,覷著她輕輕搖頭。
白綺決定先來軟的,遂問:“孟道長在哪裡?”
“哦……是你啊!”羅刹鳥拖長尾音輕歎一聲。
白綺不知覺地蹙了蹙眉,問她:“你認得我?”
“何止是認得。”羅刹鳥見她這副反應,頓時來了興致,“可惜啊,你不記得我了。”說罷,她唇角略彎,低聲笑了笑。
羅刹鳥變幻的人形膚白勝雪,眉眼妖冶動人,這一笑卻是透著十足的陰森寒意,硬是將十分的美貌降至七八分,卻依然美豔不可方物。
“你說你們不是同夥兒!”南箴忿忿地瞪著白綺。
白綺一噎,咬牙切齒:“我不認識她。”
“她認得你!”南箴本著吵架絕對不能輸的鬥誌,即刻將話頂了回去。
“怎麼,我還未提出條件呢,你們便開始內訌了?”羅刹鳥好整以暇地找了塊石頭坐下,歪著頭看她倆。
南箴卻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毫無預兆,她舉起長槍直楞楞地劈向羅刹鳥,“找死!”
羅刹鳥卻無意與她動手,身形輕盈往後一躍,霎時不見蹤影。
須臾,周遭事物發生劇變。
“啊!又是幻術!”南箴雙手抓住頭頂高高束起的馬尾,臨近抓狂。
“孟公子,魂玉究竟在何處?告訴我,放你們一條生路。”羅刹鳥的聲音複又傳來。
隻聞其聲,不見其人。
白綺此刻有些懷疑羅刹鳥四處搜尋孟紈的真正意圖可能無關情愛。
“咳咳……”一陣虛弱的咳嗽聲傳來,“我不知你在說什麼。”
那是孟紈的聲音,白綺心底又驚又喜。孟紈還活著,孟紈聽上去很虛弱。
“孟道長……”
“快把魂玉交出來!把魂玉給我!”羅刹鳥歇斯底裡尖叫起來。
南箴一頭霧水,“魂玉究竟是個什麼物件兒?”
白綺搖頭,“我也不知。”
旋即兩人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在墓地裡四處搜尋孟紈與羅刹鳥的身影。
白綺人身變幻為巨蟒,長逾數丈的蛇尾在墓地裡翻騰,攪得周遭烏煙瘴氣。
混亂中蛇尾撞到石壁上附著的一個繭蛹形狀的東西,繭蛹由碎石與黑土包裹著。
蛇尾把繭蛹撞破的一刹那,四周掀起如浪潮一般的沙礫,白綺頓覺一陣天旋地轉,旋即,身形被繭蛹裹挾進去。
模糊的視線中,白綺望見孟紈四肢被縛固定在一根血跡斑斑的石柱上,身上吸附著眾多腐爛卻仍在蠕動的殘肢碎肉。
他低垂著頭,渾身上下鮮血淅淅瀝瀝往下滴落。
白綺慌了神了,心底的疑惑也愈發濃烈。
情急之下,她將心中所思悉數說出口來:“你既是鐘情於孟道長,為何又這般折磨他?”
“你說什麼?”羅刹鳥先是一怔,像是未聽懂白綺話裡的意思,她反應了片刻,適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
旋即,羅刹鳥爆發出一陣不加掩飾的嗤笑,仿佛白綺所言是世間極為荒誕的無稽之談。
“鐘情於他?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她語氣裡滿是不屑與譏諷,“你以為誰都如你一般……”
白綺神色一滯,似乎從羅刹鳥的隻言片語裡捕捉到了什麼重要信息,但太零散也太混亂,她一時沒能夠理清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