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局一個蛋 》
文/ 一行貳叁
晉江文學城獨家
2024/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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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現異象,近來怪事頻發。
孟紈的三個徒弟心下常犯嘀咕,他們那位素來清逸出塵仙風道骨的師父,近日行事頗為怪異,師父他睡覺時,懷裡都抱著一個蛋。
實在是教常伴左右的徒弟們捉摸不透。
行為怪異的當事人——孟紈,此刻懷裡正抱著一個蛋,臥榻而眠,昔日蛋出現時的場景複又浮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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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孟紈又做了那個夢……是的,他常做同一個夢。
“師尊,彆走,不要走!”
“孟紈,彆哭。”
“師尊!”
孟紈突然被自己聲嘶力竭的呼喚驚醒,直直從榻上坐起身來。
外頭天早已亮了,破碎陽光穿透道觀微闔的窗縫鋪灑進屋。他抬手輕拭眼角,纖長指節觸及到冰涼麵頰,沾了滿手濕漉漉的淚漬。
“師父。”孟紈的三個徒弟神情一致,麵露擔憂,直楞楞地盯著孟紈。
“聚在我房中做什麼?”孟紈指尖輕揉眉心,垂眸斂去麵上神色。
無數次,夢境裡那個被他尊為師尊的人,從未回應過他,哪怕隻是放緩步伐,回眸看他一眼,也不曾有。
夢境中的“師尊”究竟為何人,孟紈暫且無從得知。
“師父,你說夢話了。”少翁聲線渾厚,生得慈眉善目,神似一尊彌勒佛。
孟紈輕揉眉心的動作一頓,依然垂眸,低聲問道:“我……說什麼?”
少翁撓撓頭,若有所思,如實道:“師父,我沒聽清。”
“是……師尊。”慕心板著麵孔應道,她十八.九歲模樣,一雙丹鳳眼,向來是不苟言笑。
與慕心年歲相仿的念卿見狀,朝孟紈稍稍湊近了一些距離,他露齒一笑,臉頰浮現一對酒窩,道:“哪裡是師尊,分明是……死鬼。”
孟紈:“……”
“外麵發生了何事?”孟紈勉力靜下心來,側耳聆聽片刻,換了話茬,無意與三個徒弟糾結於那些零碎且毫無新意的夢境。
每一世醒來,除卻“孟紈”這一名字,與如影隨形的三個徒弟,其餘與自己有關的人或事無從追溯。
沒有記憶,不知來曆。
數日前,孟紈在赤水海裡一處巨石陣中醒來,他雖記憶儘失,卻知徒弟們的來曆。
此番睜眼不足五日,孟紈堪堪將現世的朝代與周遭環境弄清。夜夜在夢境中哭著喊著求師尊不要離他而去,那人卻似鐵石心腸一般,離開時頭也不回,從不沾泥帶水。
少翁緩步走上前來,應道:“師父,是逐月國國師在赤水海畔祭壇施法,為百姓祈福。”
赤水海被逐月國百姓奉為護城神海,每遇逢年過節,必有百姓三五成群、四五作隊的至海畔燒香供奉,祈求一生安寧。
“數年來,逐月城中常有年輕貌美的男子無故失蹤。國主命人徹查此事,卻從未尋回失蹤之人,或是屍首。外間謠傳,此乃妖物所為。故而,國主命國師祭壇施法為百姓祈福。”慕心解釋道。
念卿依舊一副笑顏,爭相補充道:“師父,據說已失蹤了五六十人,卻連凶手的影子都未捕捉到。”
孟紈抬眸掃了一眼站在麵前的三個徒弟,問:“失蹤之人,可有何共同之處?”旋即,他站起身來,盥洗穿衣畢,舉步便欲往外行。
“師父,你往哪裡去?”三個徒弟倏地站直身形,齊聲問道。
孟紈一麵緩步往外走去,應道:“赤水海畔。”
三個徒弟前後腳邁出道觀,匆匆跟上孟紈的步伐。
“共同之處,確是有的。”少翁與孟紈並肩而行,遂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失蹤之人,年紀皆在十五至三十歲之間,且,貌美驚人……”
少翁話音一落,隻見孟紈頓住步伐,掃一眼其餘兩人,問道:“可還有其餘信息?”
“沒……沒了。”念卿滿臉堆笑,連連應聲。他不知詳情,頗覺心虛,複又補充道:“師父,貌美驚人確是關鍵所在。”
“師父,那位一襲月白道袍的便是逐月國國師。”四人行至赤水海畔,慕心抬手往前一指,低聲朝孟紈道。
孟紈的視線順著慕心手指的方向探去,赤水海畔聚集了十餘人,為首的是個道士打扮的年輕男子。他麵色陰鬱,凝眸專注於身前用作施法的祭壇。
孟紈與三個徒弟頓住步伐,便見逐月國國師手上開始動作,口中念念有詞。
不消一刻,忽聞天際雷電轟鳴,聚在國師周圍的十餘人皆是一驚。
分明是仲夏季節,萬裡無雲。卻在國師施法之際,烏雲密布,電閃雷鳴。赤水海巨浪翻滾,浪潮一陣勝似一陣往海畔襲來。
聚集在國師周圍的人連連往後退開,唯餘闔眸念咒的那抹月白身影雷打不動,電閃不驚,連身形也未晃動半分。
赤水海仍在翻滾,天際逐漸晦冥,暴風雨來臨前的壓抑感席卷而來。一聲驚雷猛地炸響天際,赤水海卷起一陣前所未遇的浪潮,猛將向海畔卷來。
國師口中仍念咒不停,卻見他緩緩睜開雙眸。浪潮逐漸退去,海畔上留下諸多散發出腐臭味的殘肢斷臂。
四散開的眾人湊上前來,紛紛抬袖掩麵,猛咳不止。尚未從腐屍臭味中緩過勁來,又聞逐漸明朗的天際炸響一道驚雷,仿佛欲將赤水海撕裂開來。
一個通體瑩白透亮的圓形物件兒被巨浪拍向海畔。
眾人抬袖拭去麵頰上沾染的鹹腥海水,紛紛側首吐出口中泥沙。定睛一看,便見一個橢圓形的,如珍珠般瑩白潤亮的——蛋,足有拳頭一般大小,“骨碌碌”一陣滾動,恰巧在國師施法的祭壇上停穩身形。
探長脖頸的眾人頓覺有些無趣,更覺失望。鬨出這般地動山搖的動靜,隻是……蹦出來一個蛋?
可能是為了滿足赤水海畔眾人意猶未儘的獵奇心,也可能是國師祭壇施法的誠意感動了上蒼,總之,他未及查看滾落至祭壇上的蛋,赤水海複又翻騰起來,更有腥風血雨之勢。
濃烈的血腥味混雜著海水鹹腥味席卷而來,忽聞一道撕心裂肺的求救聲自浪潮中傳來。
“國師,不好了。有人被浪潮卷進赤水海裡了!”
“赤水海不是護佑百姓的神海嗎,為何會吞噬活人?”
“啊……浪潮裡有個怪物,把活人抓進赤水海裡了。”
“……”
叫嚷聲,哭喊聲,咒罵聲……此起彼落,悉數鑽進孟紈耳畔,隻見他身影一閃,霎時間已身至逐月國國師施法的祭壇前。
那個通體瑩白光亮的蛋仍是動也不動,猶如死物一般靜立在祭壇之上。
孟紈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心下飛快下了定論:並非此物在此作祟。
這般念頭方一落回心頭,便見一道猩紅的虛影於洶湧怒吼的巨浪中若隱若現,嘴角裂開至臉側,露出一口猙獰獠牙。
被它叼走的人隻餘下兩條顫抖的腿嵌在獠牙上,血水淅淅瀝瀝混著海水汩汩湧入赤水海。
眼見那猩紅身影將口中食物吞咽入腹,外露的獠牙仍在咀嚼,它猛然回首,掀起一股夾帶著血腥味的熱浪。
見狀,孟紈伸手將身旁的逐月國國師往後推攘開。國師身形踉蹌,撞上身後數人,才勉力站穩身形。
浪潮中逐漸清晰的身影,其狀如蛇而生有四腳,正是一條蛟,通體猩紅如血,被海水浸潤過的蛟身嫣紅而透亮。
蛟瞪著一雙銅鈴般的眸子怒視海畔眾人,伴隨著一聲雷鳴般的嘶吼,一股灼熱氣流朝海畔襲來。
蛟首猛地往前探出,眥出的獠牙飛快逼近孟紈,方才聚在海畔的眾人已退至數米開外。唯餘孟紈,以及祭壇上那個動也不動的蛋未及躲閃。
便在蛟的獠牙擦著臉頰劃過之際,孟紈自腰間抽出一柄短劍。短劍通身瑩潤光亮,乃白玉所製。
他身形一閃,躍至半空與蛟齊平的位置,堪堪站穩身形。蛟突然甩首,散開的水珠猶如雨下,悉數打在孟紈身上,直擊得他皮肉生疼。
孟紈微眯起眼,探出短劍抵住蛟眥出的獠牙。頃刻之間,尖利獠牙劃破孟紈一襲青色衣衫,左臂上一片皮肉隨之破開,鮮血淋漓而下。
血腥味刺激了怒火中燒的蛟,似乎,也喚醒了一直穩穩當當停在祭壇上的那個蛋。
忽聞一陣“骨碌碌”硬物滾動的聲響傳來,孟紈來不及回首,便見一團瑩白發亮的圓形物件兒如勁風一般躥至眼前。
蛋身恰好撞上蛟怒睜著的雙眼,複又彈至孟紈懷中,直撞得孟紈胸口生疼,連連往後退去。
蛟被偷襲,毫無防備,被突如其來的蛋撞得兩眼一花,暴跳如雷,發出一陣震天響的怒吼。它口中噴出的灼熱氣息汩汩朝孟紈撲來,直把孟紈並他懷裡的蛋推至數米開外,墜落在地。
孟紈站穩身形,再抬眼看去,哪裡還有蛟的身影,仿佛方才巨浪中探出的猩紅虛影隻是眾人眼前出現的幻影。
倒是懷裡那個蛋……
孟紈垂眸一看,他不由的一蹙眉,懷裡早已不見蛋的蹤跡。
“師父……”三個徒弟麵上流露出“劫後餘生”的複雜情緒,匆匆奔至孟紈麵前。
“師父,可有受傷?”
“……蛟怎麼會突然出現?”
“……赤水海裡蹦出來的蛋現在何處?”
孟紈未及作聲,忽聞一道低沉嗓音自身後傳來,“多謝前輩出手相救。”
三個徒弟一齊讓開身形,便見逐月國國師徐徐往這邊走來。
“師父,小心!”
聞言,孟紈回眸望去,便見一個通體瑩白光亮的蛋如颶風般猛將朝他麵門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