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辛西婭恍然大悟“前一段時間，赫瑟瑞王國流行起了一段時間的精釀啤酒，一杯要價幾十個銅幣，比普通的啤酒要貴了十倍不止。”

“可其實所謂的精釀啤酒，就是發酵時間更長一點的普通啤酒而已，若是打著長期發酵的普通啤酒，它絕對不可能買出如此高價。”

“所以它改了個名字，叫自己精釀啤酒，聽起來好像和普通啤酒不一樣，實際上卻是差不多的東西。原本人們用來品評啤酒那一套標準，反而不能用來品評精釀啤酒，因為精釀啤酒是一個新的概念，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不屬於啤酒的範疇。”

“精釀啤酒，就像我王兄的故事一樣。”辛西婭指了指手機屏幕“雖然他同樣是愛情故事的主角，但因為另一個主角是男人，所以他不受力量或品德的約束，約束越少，能寫的內容越多，尤其某些殺戮或情欲場麵都十分具有衝擊力，我的王兄也因此成了人氣角色。”

“你說的對，”眠雲用手支著頭，眼睛看向窗外“我早就說過，你很聰明。”

“謝謝，”辛西婭道了一聲謝，緊接著她又問“女巫小姐，我明白了王兄為什麼受歡迎，但為什麼包括我在內的所有女性角色人氣都很低呢？難道這也與性彆有關嗎？”

“用你剛才說過的例子舉例吧，”眠雲攪了攪手邊的咖啡“因為精釀啤酒買的很好，所以一個頭腦靈活的商家打算開一間精釀酒館，當然了，這家精釀酒館裡也有普通啤酒，你覺得在這裡，普通啤酒的銷量會好嗎？”

“肯定不會，”辛西婭似乎明白了什麼“去精釀啤酒酒館的人就是為了喝精釀啤酒，若是想喝普通啤酒，那去精釀酒館做什麼？”

“是的，”眠雲微微頷首“在耽美世界中的女性就好像是在精釀啤酒店裡的普通啤酒，不一定不好，但定位一定是很尷尬的。”

“原來是這樣，”辛西婭無奈苦笑“怪不得，怪不得女性角色人氣都很低，人家是來看耽美漫畫的，本來就不想看到女人，女人的人氣能高才怪了。”

“也有稍微例外一點的角色，例如第三騎士團的團長，卡洛琳女士，”眠雲用手指點了點漫畫末尾的人氣排行榜“你知道為什麼卡洛琳女士一直保持著排行榜前十的高人氣嗎？”

“因為卡洛琳女士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辛西婭明顯有些猶豫，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卡洛琳女士能夠在隻招收男性的騎士團穩坐團長的位置，其能力和毅力遠非常人所能及。”

“這固然是一個理由，但你彆忘了，這是一本耽美言情漫畫，人們對於情感的思考要大於對能力或社會構造的思考。”

眠雲仍舊在笑，語氣卻緩了下來“因為騎士、短發、沒有家庭三個特征，最大程度削弱了卡洛琳女士的女性特質，包括我當初建議你將頭發剪短，用輕甲代替裙子，以後儘量穿男裝，也是出於這方麵考量。”

“可是彈幕上都說很喜歡這種嗯……‘大女人’？”對於網絡流行詞語，辛西婭還不是很熟悉，但她大概能猜出這些詞的意思。

“準確的來說，是她們不希望書中的女人有情感需求。”眠雲將咖啡杯放下，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因為女人一但有情感需求，就會不可避免的走向婚姻，而婚姻製度是男性占據社會主導地位之後的產物，在婚姻中，女人很難不被剝削。”

“這樣做……真的是對的嗎？”辛西婭猶猶豫豫的問道“這樣不是屬於……呃……在這裡應該叫消極抵抗吧？”

“不是消極抵抗，而是忽視。”眠雲不置可否“其實大部分人都想不到婚姻不平等這一層，她們隻是本能的覺得沒有丈夫更好，隻要女性沒有丈夫，不進入婚姻，就可以假裝沒有那些在婚姻中受到傷害的女人，畢竟看漫畫隻是圖個樂子，誰願意去看苦大仇深的受害者呢？”

“我明白了，”辛西婭臉上浮現出了無奈，就像她每一次看到帝國貴族欺辱平民，自己卻毫無辦法那樣“我明白為什麼耽美又被叫做純愛了。”

“因為它的受眾群體隻想享受純粹的愛情故事，如果故事的主角是一男一女的話，就難免會牽扯到婚姻。”辛西婭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了一個笑“為了避開婚姻這個現實且複雜的議題，大家選擇去掉女人，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一了百了。”

俗話說，解決不了問題，就去解決製造問題的人，女性在婚姻中的困境無法解決，那就乾脆解決掉女性角色，隻要觀眾看不見歇斯底裡的女人，愛情就依舊是美好的。

“難怪……”辛西婭扶額“難怪女巫小姐會為我編寫一個這樣的劇本。”

被渣男背叛，又手刃渣男，封心鎖愛，既有複仇的爽點，又確立了清醒、獨立、遠離愛情的人設，難怪她的人氣會一下子上升這麼多。

“如果你能維持住我幫你立的人設的話，保持中等人氣應該沒什麼問題。”眠雲笑道“隻是，我覺得你未必能夠堅持下去。”

“真的有人會用換裝來證明決心嗎？”辛西婭無奈的點點頭“雖然我也覺得貴族的衣服太過繁複，簡潔些會更方便，但輕甲對我來說還不如裙子，畢竟裙子的重量隻有幾磅，最輕的輕甲重量也有十幾磅，要是整天穿著輕甲，哪怕我什麼都不做，也會覺得很累。”

“沒辦法，武力上的強大是最直觀，也是最容易被人們接受的。”眠雲聳聳肩“在赫瑟瑞，女性參政艱難，有時候難免要使些手段，而漫畫外的人又喜歡對女性進行道德審判，哪怕你成功了都會有很大爭議，失敗了就會被打上惡毒女配的標簽。更何況，與主角作對的配角，會死的很慘哦。”

“果然什麼都瞞不住女巫小姐，”辛西婭神色認真了些“如果我不知道愉神的真相，我自然可以選擇隨波逐流得過且過，但如今我知道了，就不可能坐視不理。”

“請我出手的代價很大，”眠雲嘴角含著笑意“你確定要這麼做嗎？”

“我確定，”辛西婭絲毫沒有遲疑“凡我所有，女巫小姐儘可以拿去，隻要赫瑟瑞帝國從此不再有愉神。”

若今日她不犧牲，那這場荒唐的愉神遊戲還會持續多久？有多少人和她一樣，不得不扮演著受歡迎的人設，過著如同提線木偶一般的一生？

“我的確有辦法，但要看你能不能做到。”眠雲看著辛西婭，笑道“兩個方法，一個快一個慢，你想選哪個？”

“快的方法是什麼？”辛西婭問。

“殺掉主角，”眠雲慢悠悠的說著“隻要主角死了，扁平世界與小世界之間的聯係就會斷開，當然了，這一招雖然快，但是風險也不小。”

“首先就是如何殺掉主角，”眠雲伸出一根手指“主角不是那麼容易殺的，因為有氣運傍身，哪怕隻有一成生還概率，主角也能成功活下來。”

“二來，就是人氣問題，與主角敵對的人，尤其是女人，非常容易被道德審判，人氣會降的很快，要是在沒成功殺死主角之前就被愉神榜淘汰，那就功虧一簣了。”

“如果這兩點操作得當還可以避免的話，那最後一點無論如何都無法規避。”眠雲略顯嚴肅的說道“扁平世界的主角驟然死亡，整個世界都會有崩塌的可能，這一點連我也無法提前預測。”

“那另一個方法呢？”辛西婭追問道“應該還有旁的方法吧？”

“另一個方法，就是讓主角不再是主角。”眠雲解釋道“如果你可以讓主角塌房到無可挽回的地步，漫畫停止更新，小世界與扁平世界的聯係自然會斷開。”

“這兩種方法對你來說無論哪種都是很難的，”眠雲客觀分析“畢竟以你現在的人氣，想要和主角硬碰硬，怎麼想都很危險。”

“我知道，”辛西婭點頭，後又忽然問道“女巫小姐，這次我需要付出什麼報酬？”

“等你成功了以後再說吧，”眠雲將剩下的咖啡一飲而儘“畢竟我隻是提了個建議，現在要收取報酬還太早了些。”

*

“雲雲，”咖啡屋外，花花興奮的在樹叢間跑來跑去，見眠雲出來，它一下子跳進眠雲懷裡撒嬌“我們再多在這裡待一會兒好不好？”

“好啊，”眠雲順手摸了摸花花的腦袋“剛好辛西婭也想多待一段時間。”

“小公主也喜歡這裡嗎？”花花向窗戶裡麵望了望“她怎麼一直在那兒坐著呀，那裡有什麼好玩兒的？”

“她在想辦法讓她的王兄塌房，”眠雲也看了一眼辛西婭“畢竟這個世界對男人實在很包容，對攻受這樣的第三性彆更是包容，隻要不是太炸裂的事，基本都沒辦法將他的王兄逼到無法翻身的地步，而人氣一但反噬，死的就會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