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人跟在兔子身後,沿著濕潤幽黑的洞穴一路向下走。
樾川五行屬性為土,對土壤天然有著極高的感知力,前幾日他又曾跟著兔子來過靈器所在的洞穴,走了段路後,他忽然道,“到了。”
兔子在最前麵領路的腳步也停下,“這個洞穴裡麵就是那個靈器。”
樊喃停下站穩,喚道,“渝婷,照個亮兒。”
黎渝婷是火木雙靈根,木靈跟天賦比火靈根高些,正好微妙地平衡了火克製木的五行相生相克原理。
木靈根對植物天然親和,比沒有木靈根的丹修、醫修於修煉上更簡便,火靈根則更能熟練控製煉丹的火候,因為是自己的火,煉丹時微妙的變化都能立即感知調整。
連她師父三長老感歎黎渝婷這屬於老天爺追著喂飯吃,天生的丹者。
黎渝婷打了個響指,指尖躥起一簇火焰。
明黃色的火焰乖巧立在少年的指尖上,樊喃隻撇了一眼,借著火光得以看清那個靈器。
土壤堆砌的洞穴正中,擺放著一個精美的日晷,在幽暗的環境中依舊散發著玉石般的光澤,幽藍色的華光映彩,可見晶瑩剔透的玲瓏意蘊盈盈流動。
守護這件靈器的陣法繁瑣複雜,天地靈氣附著在法陣上,隨著一道道符咒流轉。
亮著金光的陣法,似乎隱約纏繞著些許淡青色靈氣。
詭異的是,這洞穴從外頭看還沒有七人的小食堂大,但透過法陣朝裡看去,又覺得這洞穴裡內有乾坤,裡麵的靈器也不似外表看起來這麼簡單。
樊喃心底某根弦被撥動,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綺麗華貴的場麵。
法陣之內的日晷沒了第一眼看到的石製粗糲外貌,搖身一變成圓潤透徹的玉石材質,定格在正北方向的指針開始緩慢轉動,站在陣法外圍觀的人們都被這堪稱絕色的詭異畫幕吸引。
樊喃不由得屏住呼吸,好似她每次吐息都會影響這日晷指針的轉動。
日晷上雕刻的符文印記,也隨著日晷“活過來”而顯現幽藍色光芒。
指針逆時針轉動一周,重新指向正北方向。
定格的那一霎那,樊喃的心臟也開始撲通撲通跳動,強健又有力。
她身後的幾人在交談什麼,傳進樊喃耳朵裡,像是在竊竊私語,她聽不清,這寸地方像是隻剩下她劇烈跳動的心臟和眼前那尊日晷。
日晷的指針不再轉動,樊喃站在眾人最前麵,從黎渝婷點亮洞穴開始。
整個人處於要抽出折扇的起手動作,指尖微抬,懸於身側,真就整個人一動不動。
樊喃瞳孔驟縮,久久盯著日晷不眨眼的雙眼乾澀,眼皮開始顫抖卻合不上眼。
不對勁,十分有十二分不對勁。
樊喃想起之前在巨樹前,她被彌漫在空氣中的“毒液”放慢了身體速度。
但那時身體的控製權還在她身上,不像現在,她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做出相應的動作。
意識到不對勁,很快樊喃就找到自己為什麼仿佛被定格的原因了。
那個日晷模樣的靈器上縈繞的淡青色靈氣,探出極細微的一絲通過法陣,像絲帶一樣繞上了樊喃的手指。
那根手指上戴著儲物戒。
樊喃看清那根絲線的瞬間,日晷探出的那根絲線斷裂消散,剛才困住樊喃的無形力量也一並消失。
樊喃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渾身關節僵硬酸痛,她站著不動讓身體一點點舒緩。
“大師姐,你怎麼了?”容梓潼有些害怕,拽了拽樊喃的衣袖,對方毫無反應。
她有點慌了,轉身使勁拽敘白的袖子,將他往下拉。
敘白順著力道俯身,聽身前的小姑娘語氣慌亂,輕聲說,“二師兄,大師姐盯著那個大石頭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眨,大師姐不會有事吧?”
敘白看她一眼,小姑娘神情慌張。
他起身走到樊喃身前,用身體在樊喃和兔子中間做一道阻隔。
隨後低聲道,“大師姐?”
樊喃衝敘白點了點頭,“我沒事,剛才看法陣有些入迷。”
淡青色靈氣、空間中隻有她能看見的絲線,還有這靈器詭異地逆時針轉了一圈,不偏不倚指向正北方。
陣法中,正北方位是休門坎,屬水。
在場幾人隻有樊喃是水靈根。
她想不多想都不行,這暗示都差點貼到她腦門上了。
敘白卻會錯了意,緊張道“這陣法很難?”
樊喃抽出扇子,隨口答,“不難,一刻鐘的事兒。”
“不行,你們不能拿走這個靈器!”樊喃入定後,眼珠滴溜溜轉著觀察的兔子突然暴怒大喊。
其他人都站在樊喃身後,但是它剛才和樊喃都站在最前麵,它清清楚楚看見了樊喃和那個靈器之間產生了很強的共鳴。
強到其他人根本無法介入。
眼底閃爍著陰毒光芒的兔子,直勾勾地盯著幾人,“我反悔了,這個靈器是我的,我不給你們了。”
黎渝婷反手抽出自己的佩劍,擋在幾人前,“哪有臨時反悔的?你剛才問古詩的時候,可和我們說的清清楚楚,我們能破解陣法,靈器被我們帶走。”
兔子一噎,隨即惱羞成怒,“靈器是我的,我不想給你們!不光靈器你們帶不走,你們也無法活著離開!”
兔子蹲在偏暗的角落,雙腿繃緊,一蹬土壁,借著爆發力,整隻兔子都飛撲出去,嘴越張越大,黑紅色口腔正對準七人,隻差落地就能把他們七個吞進嘴裡。
幾個年紀小的看著兔子黑洞洞的大嘴已經逼近,粘稠惡心的口水順著嘴邊一滴滴掉在地上,發黃的尖牙上掛著血肉,臭味鋪天蓋地地襲來。
林潯熠和樾川死死掐住鼻子,容梓潼學得有模有樣,掐住鼻子,燕雋珩用衣袖捂著口鼻。
幾個人都是不喘氣的狀態。
黎渝婷冷笑一聲,縛仙繩一甩,將愣在原地的四個小孩帶到身後。
兔子快落地前,黎渝婷掏出兩瓶藥,找準機會,悉數丟進兔子喉嚨裡。
“你給我吃了什麼?”兔子的動作被扼斷,向旁邊一倒。
黎渝婷把繩子丟給林潯熠和樾川,蹲在兔子麵前,溫溫柔柔一笑,“你、猜?”
林潯熠和樾川手腳麻利地給兔子綁好,對著黎渝婷比了個OK的手勢,迅速退到最後。
不說彆的,就剛才綁兔子的一小會兒,那臭味都熏的他們要流眼淚。
“卑鄙,無恥的人類,等我一會就殺了你們當午餐!”剛才眼底還閃爍著陰毒光芒的兔子,現在被五花大綁。
明明它的計劃都要成功了,就在前一刻,其中一個少年朝它的嘴裡丟了一把黑色小球。
……再然後,就是它被綁在地上,都不知道自己將何去何從。
都怪那些該死的人類,本來它是打算讓這些人類替它拿出那個靈器,然後就吃了他們。
甚至為了自己的計劃,它還把塗申草和火絨草放在洞口,用來引誘這些人類。
它為了讓自己貼合守護者的身份,還特意找了本破破爛爛的書假裝提問。
它犧牲了這麼多,計劃地天衣無縫,這麼輕鬆被破壞,都怪那個人類和靈器產生共鳴!
兔子知道自己暴露,也不再遮掩惡意,用它平生能想到的所有詞彙叫罵著。
黎渝婷嫌兔子太吵,抬手施了個禁言訣。
“大師姐,現在怎麼辦?”六人望向樊喃,等著她做定奪。
樊喃把她剛才收起來的牌局和小桌子拿出來,“你們先在這玩著,順便看好這隻兔子,我去解陣法。”
黎渝婷狐狸眼一轉,笑嘻嘻的,“那大師姐,我的兔子妖丹……”
她甚至想這兔子是個信守承諾的好兔子,都準備留這兔子一命,不要它的妖丹了。
結果,碰到真有能破解陣法的人出現,它還要臨時反悔。
你不仁,就彆怪我不義。
她給過這個兔子機會的,是它自己不珍惜,沒本事殺他們,就不要怪他們有本事殺了它取內丹了。
樊喃昂了一聲,“你和樾川商量吧,看怎麼殺合適。”
殺兔子這種活最適合黎渝婷和樾川齊心協力,一個丹師,一個廚師。
至於她。
樊喃再次走近陣法,找出幾張草紙,邊看著陣法變幻邊推演破陣。
洞穴中形成了兩撥,靠近陣法的一大片空地上,樊喃坐在地上,草紙抵在牆上寫寫畫畫,青色的背影顯露出孤家寡人的落寞感。
另一邊,六個人並一隻綁著的兔子縮在角落,燕雋珩不會打牌,在旁邊看著學習,順便看著兔子。
整個山洞異常和諧。
打了幾圈牌,燕雋珩學會了,替換林潯熠的位置繼續玩。
林潯熠伸個懶腰,嘴裡叼一根狗尾巴草,走到兔子麵前蹲下,解開禁製。
少年笑嘻嘻的,“兔子,你說你是不是傻?我三師姐看在你問答遊戲之後,真的帶我們來拿靈器,都打算放你一條生路了,你乾嘛非要反悔,賠了夫人又折兵?”
兔子乾脆破罐子破摔,目光狠毒,語氣陰森森的,“呸,你們都該死!我不但不會真的把靈器給你們,我還不打算讓你們活著回去!”
樾川摸著牌,聞言,揚聲道,“哎呀,等一會玩完,我和三師姐就把它殺了,你用不著和它廢話。”
林潯熠置若罔聞,仍舊笑著,“哎,你說說你都有什麼計劃唄。要不一會兒死了,就沒機會說了。”
他是真心實意的建議兔子,不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他估摸著,兔子應該也差不多吧?
但他們綁的是一隻有骨氣的兔子,被審問,不但不招,倒反客為主了,“哼,就是我剛才暴露得太晚了些,早知道我就應該在你們出來之後,就吃了你們!”
林潯熠嚼吧嚼吧草芯,隨口一吐,“你居然以為你是剛才才暴露的?我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是在騙我們,而且,我們還知道你是個文盲!”
怕兔子不信,林潯熠善心大發地給它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