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慕姑娘!”徐未大叫一聲,卻因看不見慕染夕,不知道該去阻止哪一道黑霧,一時無能為力,著急不已。
法陣另一端的靈瑤亦是如此。
完了,我複活體驗卡還沒用完呢……
慕染夕腦子裡全剩下這個想法。
卻見寒雲澈反應敏捷,一手向符陣注入靈力不減,又立馬騰出另一手迅速結印,硬是將那道衝向慕染夕腦袋的黑霧軌跡改變,使其僅從慕染夕臉頰邊掠過。
然而,黑霧劃出一道弧線,轉而直衝寒雲澈的麵門。
寒雲澈竭力削弱黑霧的威力,最終黑霧的勢頭被大幅削弱,但還是在其白皙的臉頰上劃出一道傷口,鮮血立刻湧出。
“嘶……”慕染夕倒吸一口氣,替他感到疼痛。
少年卻是麵色不變,眼神犀利而專注地盯著陣中的秦玉香,殷紅的鮮血為俊美的麵容平添了幾分觸目驚心的豔麗。
好帥啊!
慕染夕一時忘記了這家夥是有多惡劣,被少年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給驚豔住了,發自內心地讚歎道。
似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寒雲澈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讚歎完,慕染夕複又心生後怕,趕緊把自己頭連同整個身體一起縮在樹後,她一麵感受胸膛裡心臟不住的蹦跳,一邊安慰自己,這可是未來的萬鬼之主,不可能收服不了一個小小厲鬼的。
隻見寒雲澈忽然咬咬牙,憑空取出一隻精巧的鈴鐺,以術法將其懸於空中,對其默念口訣。鈴鐺頓時放出藍光,從中射出無數細絲,穿透法陣,將秦玉香緊緊束縛。
秦玉香頓時掙紮不得,力量逐漸減弱,周遭黑霧漸漸散去。
靈瑤與徐未均露出驚歎之色。
“懸絲魂鈴果然非凡,寒師叔留下的寶物名不虛傳!”徐未大笑道。
靈瑤麵色也稍緩,但仍微微蹙眉表示擔憂:“雲澈,你前些日子才受過傷還未痊愈。你父親的懸絲魂鈴所需靈力怕是有些太多了,你可千萬不要勉強。”
寒雲澈點點頭,咬牙不說話,額角浮現出岑岑汗水。
秦玉香發出刺耳的尖嘯,聲音中充滿了不甘與憤怒。
出乎三人意料的是,預想中厲鬼就此逐漸安分並消散的情況並沒有出現。
儘管靈線已穿透它的四肢百骸,本已逐漸淡化的黑氣又變得濃重起來。
突然間,它體內爆發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黑氣如潮水般洶湧而出,竟硬生生地掙脫懸絲魂鈴的靈線纏繞。進而又將符陣撕裂出一道裂痕,破碎的符咒光芒淬滅,消散在空氣中。
三人臉色大變,這絕不可能是一個普通的厲鬼!
它的怨力分明強得太過蹊蹺,仿佛遭到什麼力量的驅使。
當下也來不及多想,寒雲澈雙手快速結印,口中咒語加速,試圖彌補符陣的破綻,另兩位修士也一同注入靈力,增強符陣的鎮壓之力。
但厲鬼顯然不願再等待,它瞅準時機,一聲怒吼,借助那道裂痕,猛然間掙脫了符陣的束縛,雙手揮舞間,黑氣已然縈繞至三人身體周圍。
它愈發狂暴起來,衝向靈瑤,轉眼間就要掐住她脖子。
“咚……”
忽然,一陣清脆而悠長的聲響從遠處傳來,直直穿進了結界,仿佛一縷陽光從厚厚的雲層中照射下來。
明明聲音不大卻可直擊人心底,令人整個靈魂都震顫起來。
慕染夕感覺有些難受,趕忙捂住耳朵咬牙抵抗著這震懾心魄的聲音。
不知何時,一個僧侶打扮的人慢慢走過來,逐漸靠近結界旁三人。
正是宏光寺的慧能大師。
他一手托著一個通身漆黑的缽,另一手執一木槌,不緊不慢地輕輕敲擊。
“咚……”
又是一陣清脆的敲擊聲響起。
秦玉香完全停止了攻擊的動作,像是承受不住一樣,痛苦地趴在地麵上伸手捂住頭。
聽見敲缽聲音停止,結界那邊一時沒有動靜,慕染夕又悄悄探頭出去觀望。
此時,那和尚口中正念念有詞,似乎在念誦什麼經文。
秦玉香表情越來越痛苦,胡亂抓著頭發。她長長的頭發披散下來被抓得一片淩亂,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她的目光透過發絲向慕染夕的方向望過來,這角度隻有慕染夕能看清她的臉。
慕染夕發現,此時她眼中似恢複了些許清明。
兩行血淚從她眼角滑落,詭異而淒慘。
她嘴唇微微翕動,慕染夕仔細分辨,那唇語竟是——
快跑?!
慕染夕一驚,同時能感覺自己心底分明縈繞著不安。
秦玉香雖是厲鬼,卻並沒有主動傷害她的意圖。而且剛才她嘴裡一直念叨著“……母親……”到底是什麼意思?現下似乎又在提醒自己什麼。
眼看秦玉香就要魂飛魄散——
“不要!”
還沒來得及想太多,慕染夕便脫口而出,衝上前拉住慧能大師的一縷袖口。
慧能袖口忽然被拉住卻又不見人影,下意識便是揮手拂袖。
慕染夕隻覺一股極其霸道的力量一下子將她推了出去。
就在她以為要狠狠撞到樹上時,忽然感覺到身上纏滿了絲線,像一張網一樣將她穩穩接住。在一個相反力道的拉扯下,她下一瞬間便來到了韓雲澈的身邊。
原來,他又祭出了那個懸絲魂鈴,用靈線將她牽引了過來。
韓雲澈並沒有看她,隻波瀾不驚地看向慧能,一邊伸手掐訣解了她的隱身符。
慧能看清楚她時,臉上卻是微微有些訝異之色一閃而過,複而變得有些慍怒:“慕家娘子何故阻撓我超度這厲鬼?”
“她是我的發小,平時性情最是溫和,如今不明不白死掉了還變成了厲鬼,總是有天大的怨念,為何不弄先清楚緣由?”慕染夕硬著頭皮畏畏縮縮地道。這慧能莫名有種威壓令她害怕。
周遭一片安靜,現場無人讚成她的意思。
“慕家娘子,剛才想必你也看到了,”他朗聲道,伸手指了指靈瑤,”若我晚來一步,這位道友怕是已經命喪黃泉了。如今你卻要替這厲鬼求情?”
“我不是……”
不等慕染夕說完,遠處不知什麼時候三三兩兩圍了些村民,忽然七嘴八舌地嚷嚷起來:
“慕家娘子你什麼意思啊?這殺人的厲鬼你替她說話?”
“你叔叔嬸嬸才被她殺害,你這個白眼狼轉頭替殺人凶手開脫?”
“我就說他和那厲鬼分明就是一夥的,那天她倆走一塊兒的!”
“還有這等事?她叔叔嬸嬸的死怕是和她脫不了乾係!”
眼見輿論已變得越來越離譜,慕染夕毫無招架之力。
“阿彌陀佛……”慧能念誦一聲佛號,莊嚴恢弘。
周遭百姓一時停止了議論。
“罷了,慕家娘子年紀小不知輕重,口無遮攔,不需與她計較。”
他一手持缽一手持棰,毫不猶豫又是一記敲擊。
“咚……”
那震懾心魄的聲音又響起來。
厲鬼周身被金光籠罩。
它痛苦地嚎叫著,身體被撕碎,終是化作齏粉。
慕染夕沒辦法再次阻止,一時怔愣在原地。
“好!”周遭響起一片叫好聲,村民們都禁不住鼓起了掌。
“慧能大師,還是您有神通啊!”說話的是之前看見慕染夕就躥回家的那個乾瘦老頭,“我方才可是瞧得仔仔細細的,那幾個勞什子修士根本困不住那厲鬼!也不知是乾什麼吃飯的!”
“吃的又不是你家飯,要你管了!”慕染夕忍不住回懟。
那老頭如今仗著慧能在旁邊,像一隻乾瘦的老公雞一般昂首挺胸,神氣十足:“慧能大師,我看這慕家娘子怕不是也什麼問題。不如用你的神通探她一探,若有蹊蹺便給她也就地正法!”
“你個老妖精這麼惡毒,我看該被就地正法的分明是你!”慕染夕毫不示弱。
“阿彌陀佛,”慧能歎息,並不理會二人的拌嘴,“幾位道友年紀輕輕就出來降鬼,的確膽識過人,隻可惜把握不住其中深淺,長此以往,恐一朝不慎便歿於險境。厲鬼業已超度,爾等速回吧,餘下之事自有宏光寺妥善處置。至於這位慕家娘子——”
他轉頭望向慕染夕,目光威嚴:“——就先跟老衲一同去宏光寺吧。你小小年紀,既與父母緣淺,又失叔嬸照拂。如今受厲鬼迷惑,不分黑白,不辨善惡。當聽經念佛,以正其念。過些時日再繼續履行婚約吧。”
“哼!”
慕染夕和寒雲澈聞言同時出聲,一個憤怒,一個不屑。
慕染夕率先開口:“說什麼我不辨善惡,你才不分青紅皂白,你是不知道我那叔叔嬸嬸分明想要下毒害死我。我才不要去你們寺裡,我是要去聞鶴宗修仙的,我生是聞鶴宗的人,死是聞鶴宗的鬼!”
放完狠話,她下意識地朝寒雲澈背後縮了縮。雖然麵對慧能,聞鶴宗三位弟子加起來對付他都很難,但這位未來的百鬼之主總是臨危不亂的模樣還是能給予人滿滿的安全感。
寒雲澈亦是給予了反駁:“慧能大師這樣說怕是有失偏頗,我等聞鶴宗弟子縱使學藝不精也不至於失去基本的判斷能力。那厲鬼的怨力分明遠超尋常厲鬼了,其中必有蹊蹺,相信慧能大師不至於看不出來。”
不等慧能大師說什麼,那乾瘦老頭又跳出來了:“你們這些小道士技不如人就承認吧,慧能大師好心提點你們,你們還不領情。我勸你們還是哪裡來的,回哪兒去吧,咱這鳳凰村可不歡迎你們。”
“就是,哪兒來的回哪兒去吧,臭道士!”村民們紛紛附和起來。
“罷了寒師弟,不管怎樣,沒鎮住厲鬼是我們的不是。慧能大師庇護此地多年,既然他來了,我們也就放心了,先回去吧。”徐未拍拍他的肩勸道。
寒雲澈略微思索,搖搖頭微笑拱手:“的確是晚輩冒昧了,既然晚輩天資愚鈍,那懇請慧能大師不吝賜教。晚輩希望在這村裡多留些時日,跟著大師學習,相信大師定能抽絲剝繭厘清此次事件的所有真相。”
“我也一起!”慕染夕趕忙道。
慧能雙眼深邃幽暗,看不出喜怒,隻靜靜二人一番便微微頷首:“你二人既然執意要留下,那就請便吧。”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村民們都把他當救世主一樣,熱鬨地簇擁著他,也隨他一同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