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圍(1 / 1)

長夜漫漫,慕西沉依舊在研究藤縛之域,撿了根樹枝在地上勾畫。

忽然,伴隨“砰!”的一聲,大片的河水濺到他身上,讓他頓時成了半隻落湯雞。

慕西沉眼角抽搐,“你又在乾嘛?”

雙膝沒在河裡的白梨笙回頭看他,手裡還抱著塊滴著水的大石塊,“我抓魚啊。”

“你餓了?”

“那倒沒有。”白梨笙又盯回河麵,“我就是聽人說,在人間需食一日三餐。”

“砰!”

她看準魚頭,又猛地一砸。

水花倒是大,但胖頭魚毫發無損,火速溜之大吉。

但也有沒有幸免的,在她的努力下,慕西沉終於成了整隻落湯雞。

廢物到想掐死自己,白梨笙氣得對自己脖子一頓撓。

“你回來!”慕西沉忍無可忍。

帶著慍怒的靈力迸發,包裹他手裡的樹枝。

“咻”的一下,金光從白梨笙眼前劃過,入水紮入魚腹。

“這倒黴鬼人還挺好。”黑無常大方感歎道。

白梨笙撿起胖頭魚,點著頭附和,“是,是挺肥的。”

慕西沉擰著眉頭沉默不言,捏了個火訣,烤乾自己和白梨笙的同時,順便把魚烤了。

胖頭魚滋滋冒油,香味飄遠。

見她盯著烤魚心情好得過分,慕西沉困惑不已,把串好魚遞給她的同時,沒忍住問:“你在地府當差多久了。”

“四千年。”

“為什麼不重新投胎?”

白梨笙隨口胡謅道:“投胎不如追隨鬼帝大人,要不是因為她閉關了,我也沒想逃出來玩。”

忽覺腹部一熱,她低頭看去,剛剛吃下的一口魚肉,燙得囫圇吞下嘴,味還沒嘗著,居然又從她肚皮上的窟窿裡掉出來。

這個對穿的窟窿,正是被慕西沉誤傷的那一劍。

慕西沉親眼目睹,眼皮跳了跳,“你就嘗個味道算了。”

那也隻能這樣,白梨笙猛吸氣鼓起了臉,一口吹涼魚腹。

正要細細品嘗,忽地數道靈力如刃,朝她襲來。

慕西沉極為敏銳,早有感知,提劍相抵,卻還有一擊漏網之魚,砍斷了串魚的樹枝。

離白梨笙的嘴隻剩咫尺距離的魚腹“啪嗒”一下掉地上。

白梨笙:“?”

她抬頭看去,和慕西沉差不多裝束的年輕男子禦劍在空,正滿懷敵意的看著她。

“你有病?”白梨笙舉起手中剩下的半截樹枝,指著那人怒罵,“你是它親戚啊,要救它不早點來,都熟了你搗什麼亂!”

“胡言亂語。”那陌生男子冷瞥她一眼,轉而將視線投向帶著憤怒看向自己的慕西沉。

白梨笙擼了擼袖子,“還敢蔑視我,看我不……”她頓了頓,盯著自己的拳頭沉思。

餘光裡的人執劍半護在她前麵,她靈光乍現,推了慕西沉一把,“上!打死他!”

慕西沉緊握手中劍,用力到指骨發白。

“小沉,你不是說沒有跟她私通嗎?那你為何現在還和這個妖物混在一起?”

“你管得著嗎?”慕西沉語帶譏諷,外加一點陰森,“師兄。”

白梨笙頓時想起,眼前這個家夥,就是要替換倒黴鬼劍骨的受益者。他的師兄,也是他師父的親兒子,慕西筠。

“你這個樣子,這個態度,讓我如何在師父麵前給你說情?”慕西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滿目悵然。

他的話音剛落,又有穿著天心宗弟子袍的弟子禦劍而至,在半空中將他們二人包圍。

白梨笙環顧一圈,這些都是慕西沉的師兄弟,還在刑台上的時候見過。其中還有一個女子,模樣俏麗,麵帶憐憫,是慕西沉名義上的未婚妻,葉憐蘇。

“都怎麼找過來的。”白梨笙疑惑,這可是離天玉宗千裡之外的地方。

眾人七嘴八舌,無一不是指責。

“師弟,你這樣跟一隻妖物苟且,如何對得起葉姑娘?”

“是啊,本來有大師兄和葉姑娘給你說情,受過罰就好了,你偏要跑。我們還當你是害怕,沒想到竟是不知悔改!”

“你向來自詡天才瞧不上我們,不聽我們的也就罷了。可大師兄呢?他一直把你當親弟弟對待,雖知你犯了錯,可還是擔心你一個人在外麵有危險,連夜帶著我們出來找你。還有葉姑娘,本就是你對不起她,她非但沒有怪你,還覺得多一個人多一份力,不辭辛苦地出來和我們一起找你。可你在乾什麼!竟然還在跟一隻妖物花前月下!”

“夠了!”慕西沉忽地暴喝。

他冷笑道:“我沒去找你們,你們倒是先來找我了,還有臉說擔心我?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

慕西筠歎了口氣,似乎感到無奈,“小沉,彆鬨了。”

“是啊小沉,不管怎樣,你先跟我們回家吧。”葉憐蘇懇切道。

兩人年歲都比慕西沉大,平日在外人眼中,便是把他當弟弟愛護,此刻愈發像在勸導叛逆的弟弟回頭是岸。

白梨笙伸長了脖子,在慕西沉耳邊小聲道:“逃吧。”

粗略看去,這群人中隻有兩個金玄境。雖然境界上都比不過金玄巔峰的慕西沉,但他們人多啊。而且,慕西沉還有傷在身。

可慕西沉壓根不理會她,手中的劍蠢蠢欲動。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白無常急道,“咱們先跑吧,沒必要現在跟他們較勁。”

白梨笙預感不妙,扯了扯他的衣角,“陣法你還沒學會呢,先走吧。”

慕西沉不為所動,似乎在與他的師兄視線交鋒。

“小沉。”慕西筠再次喚道,“你不要一錯再錯了,隻要你殺了那個妖物,就算戴罪立功。和我回去以後,我會跪請師父對你從輕發落。”

“你少在這裡假惺惺!”慕西沉提劍而指,“你想帶我回去,不過是因為剝我劍骨的陣法還在天心宗!我告訴你,我就算是再死一次,也不可能讓你如願!”

“我們為何要剝你劍骨?”慕西筠麵露困惑,“到底是誰在蠱惑你?”

慕西沉嗤笑,“裝了十幾年,你還不膩嗎?”

“小沉!”慕西筠加重了語氣,神情複雜,欲言又止。

他唯有痛心,但同伴卻為他惱怒,尤其是就站在他身側的師弟周衝。

“狼心狗肺的東西!若沒有師父把你帶回宗門,若沒有大師兄這些年照顧你,你以為你現在是什麼東西!”

“你從來仗著天賦高,誰都瞧不上,若不是有師父和大師兄為你說話,天心宗哪個會待見你?你當誰都稀罕你那劍骨,呸!臟東西,你跪在地上求著給我我們都不要!”

“就是!”附和聲一個接著一個。

“夠了!”慕西筠怒而嗬斥,“這種話是用來對自己的師弟說的嗎?小沉頂多是被身旁那妖物蠱惑,一時無法明辨是非,你們用得著說這麼難聽的話?”

白梨笙看得目瞪口呆。

被斥責的周衝依舊為其打抱不平,“大師兄你還要縱容他到什麼時候,他就是一頭養不熟的白眼狼,遲早會反咬你和師父的!”

“對啊大師兄,他要麼是愚蠢,要麼就是色欲熏心,竟然寧可信一個女妖,都不肯信你!”旁邊的弟子附和道。

聽到此話,葉憐蘇分外悵然,“小沉,你不喜歡我沒關係,我們找慕叔叔退婚就是。可你為何要誤解筠哥哥呢?這天底下,難道還有比他更關心你,更值得你信任的人嗎?”

慕西沉眸光冷漠,輕吐四字——

“惡、心、至、極。”

“你!”周衝怒發衝冠,“大師兄快彆跟他廢話了,他根本不會聽的!”

慕西筠眉頭輕蹙,緩慢搖了搖頭,“小沉,既然你如此執拗,那師兄就隻能先讓你吃點苦頭了。待回家以後,再好好管教。”

他說話的同時,同門弟子紛紛落地,執劍在手。

“跑啊,再不走來不及了!”白梨笙拽著他的袖子道。

慕西沉一把將她甩開,輕蔑的目光將圍著他們的人掃視。

“不過一群廢物。”

他還沒罵完,他的師兄弟們便一擁而上。雖然口頭上說隻是要把他抓回去,但下的都是死手。

死馬當成活馬醫,白梨笙咬著牙揮起軟綿綿的拳頭,成功……失重把自己摔了。

黑無常閉上了眼睛,不敢看老大被打,怕她回來摳自己眼珠子。

“管她!管她!管她呀!”白無常快叫破了嗓子。

慕西沉被他攪得頭昏腦脹,隨手將身後倒下的白梨笙拎起,往河麵一丟,順帶叮囑:“躲起來。”

砸地又騰空的白梨笙:“?”

“啪!”她沉入了水裡。

慕西沉以一敵八,身上原本就有的傷口因為自己靈力暴動而撕裂,鮮血染紅弟子袍,造就了他被此刻打得遍體鱗傷的假象。

他仿佛不知疼痛,手中的劍揮灑自如,淩厲異常,甚至帶著點點殺氣。

白梨笙從水麵浮出半個腦袋,“呀?竟然沒有落下風。”

黑無常聞聲睜眼,鬆了口氣,“好歹是能比肩世間所有天之驕子的人,哪那麼容易挨揍。”

“早說打得過啊,還丟我乾嘛?”

白梨笙生悶氣,費勁地扒掉纏上自己的水草,踉踉蹌蹌地上岸。

慕西沉和他的師兄弟們打得纏纏綿綿,劍氣磅礴,打得從原地挪了五丈遠。

事不關己又閒來無事,白梨笙撿起掉地上的烤魚,仔細著吹掉灰塵。

正要重新送入嘴中,劍光閃了她的眼,迫使她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烤魚成了兩半,又掉在了地上。與此同時,她的脖子上抵著一把帶血的劍,身後有個大喘氣的人將她挾持。

“慕西沉!趕緊束手就擒!不然我就把她給殺了!”

白梨笙:“?”

服了。

慕西沉聞聲回頭,在大家以為他被分心,所以趁機齊攻的時候,他反手一劍將眾人震開,愈發狠厲。

對待威脅,他不過草草瞥了一眼,壓根不在乎。

儘管腦子裡的白無常很努力在嚎叫,他也不再多看一眼,一心把眼前所有人都打開花。

“看吧,小花妖,這就是個永遠喂不熟,骨子流著冷血的混賬!”

挾持她的人在她耳邊咒罵,白梨笙微微恍惚。

“養育他的師父他可以刀劍相向,愛護他的師兄他可以惡意揣度,忠誠他的未婚妻他可以隨意背棄,一起長大的同門他絲毫不會手下留情……你也不例外,與他苟合親密,做了他的女人,但臨死,你甚至都得不到他片刻憐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