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1 / 1)

格蘭瑟城門聚集了很多看熱鬨的民眾,對著城門上指指點點。

尼娜和阿諾趕到的時候,赫伯特正帶著衛兵在疏散人群,安德斯則站在城頭下麵,抬著頭往上盯著,一臉嚴肅。

“那幾個巫師被人吊在城門上了。”索伊邊走邊和阿諾說。

“吊”這個字阿諾聽得很不舒服。

尼娜的感覺也不太好,問索伊:“活的還是死的?”

索伊:“不是活的。”

很快,他們就到了城門底下,往上看,六個巫師被繩子拴著脖子,從城樓之上懸吊下來,六個人的麵色早已經死氣沉沉,一片慘白。

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少了三個人,黑頭巾女巫、那個老頭和烏西婭。”知道阿諾他們來了,安德斯也不藏著掖著,直接明說了,不過他的聲音比起之前嘶啞了不少。

黑頭巾女巫自然是林賽,那個老頭多半是指那個白胡子老頭,年紀上了九十的老巫師,之前倒是沒懷疑過他,怎麼他也有問題嗎?

人是剛剛被發現的,除了林賽、烏西婭、、白胡子巫師,剩下六個一個不少,屍體全被吊在城門上,據守門的衛兵說,人是突然出現的,沒有任何征兆,等士兵察覺到頭上似乎有東西時,看到的就是六個死人掛在他頭上,來往的行人也被嚇得失聲尖叫。

“屍體上被人灑了月光石粉末,量不多,撐不了多少時間,人應該是昨天晚上被吊起來的,今天月光石失效,就被發現了。”說到這裡,疲憊至極的安德斯無力地苦笑了一下,“一個晚上,夠他們逃了。”

阿諾過來之後,赫伯特帶著人把看熱鬨的民眾都“請”走了,這會兒脫了帽子也走了過來,他看見了伊芙莉絲,下意識感到有些奇怪,最近這公主殿下的膽子是不是過於大了一些?

阿諾殿下也是,這麼殘忍的場合把伊芙莉絲殿下帶過來乾什麼?隻不過他沒那個單子質問阿諾罷了,隻是問旁邊地安德斯:“你說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們?”安德斯看向赫伯特,那雙眼疲倦的一點生氣都沒有了,“凶手不一定是三個人。”

確實,也有可能凶手隻有一個,其它人是逃走的。

尼娜一直沒有說話,她站在阿諾身後,利用阿諾的身形將自己隱藏起來,儘量在這幾個人麵前減弱自己的存在感,此刻聽著安德斯和赫伯特的討論,也在暗暗思索著,安德斯和赫伯特不知道,林賽已經利用米勒家的門逃走了,如果是她乾的,她有那個時間嗎?

尼娜直覺這事林賽的嫌疑不大,他們昨天找到米勒時,米勒說林賽一個小時前已經走了,那時天應該還未黑,而這些屍體如果按安德斯所說,是晚上被人吊起來的,那麼就不應該是林賽。

“你確定他們是晚上被吊起來的嗎?”

問話的人是阿諾。

尼娜看了他一眼,直到他和自己是一個想法,所以才問了安德斯關於屍體死亡的時間。

“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昨天找到了一個人的蹤跡,可以確定午夜前他都還活著,不過我隻能探測到他的生命氣息,但是我沒有找到他。”

安德斯昨天一個人在牢房裡呆了很久,才終於找到能讓他使用追蹤術的東西,一滴血跡,對方讓他之前布的追蹤術失效,但是血跡這種東西,一般很難擺脫追蹤術,但因為對方對安德斯追蹤術的限製,安德斯沒法找到他的具體位置,隻能探測他的生命跡象。

赫伯特皺了一下眉,“也有可能是生命垂危,他被人吊上去後過了很久才死去,殿下,還是先讓人把他們放下來吧,具體死亡時間怕還得仔細看看。”

“你說的對,說不定我在城裡亂晃找人的時候,人已經被掛在這裡了,隻是我沒看見而已。”

赫伯特臉色十分不好地瞥向安德斯,他不懂為什麼這種時候這個人也要跟他抬杠,正想好好跟他說道說道,卻發現對方似乎心不在焉,看上去一幅失了神的樣子。

這是怎麼了?

赫伯特不知道安德斯為什麼這個反應,尼娜倒是能猜出一二,安德斯是瑪希的皇家巫師,被人用魔法如此挑釁,以他那傲氣的性子,他不難受才怪。

阿諾叫人把這些屍體弄下來,但關於屍體的死亡時間,他沒有讓赫伯特去查,而是選擇讓安德斯去探查。

“據說好的巫師都精通醫術,交給你了。”阿諾跟安德斯說。

安德斯沒什麼力氣的笑了一下,“承蒙殿下厚愛了,會給您一個說法的。”

看安德斯這一幅半死不活的樣子,阿諾皺了一下眉,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辦好這件事。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要決定去路彌尼斯了,現在又出了一件事,阿諾還會選擇去黑森林嗎?尼娜有些拿不準。

趁著現在所有人的關注點都在那六具屍體上,阿諾把尼娜叫到了一邊。

他看出了尼娜的隱隱擔憂。

他用隻有他和尼娜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和尼娜說:“原計劃不變,城裡的事,還有烏西雅他們,我會讓赫伯特和安德斯去查,我們還是要先去找伊芙莉絲。”

剛剛還在擔心,但很快阿諾就給了尼娜一個答案,她暗自舒了一口氣,不管如何,去路彌尼斯是她覺得最好的選擇,不過……

她抬起頭,直直看著阿諾。

“怎麼了?”

阿諾不知道尼娜為什麼突然這麼直白地盯著他。

“總覺得,你很會看穿人心,不管我想什麼,你好像都知道。”尼娜還是那麼直接看著阿諾,眼神都沒有離開過。

“你能想的不就是那些事嗎?”阿諾不覺得他會看人,隻是尼娜的想法很純粹,很好猜,她又沒有什麼多餘的心思,要做什麼事就會把注意力都放在這上麵。

“是嗎?”尼娜的目光還沒有移開。

這種直接的對視隔得太近了,近到能從眼睛裡看出心中所想,尼娜的眼神不摻雜質,但是阿諾,卻回避了尼娜的目光。

他每天需要思考的事情比尼娜要多,那些事情的複雜程度也不是尼娜這個感情遲鈍的人能夠理解的,阿諾覺得和她對視,自己會敗下陣來。

但是他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好了,不再說這個了,我們離開之前,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有做。你等我一下,交代赫伯特他們幾句。”

說完阿諾就回到赫伯特他們那邊去了,尼娜看著他移開了目光、轉了身,看著他和赫伯特說話。

阿諾為什麼總能看穿她的心思,那他知不知道如果在黑森林沒能找到伊芙莉絲,她會去嘗試黑魔法?

關於林賽的事情,除了她從米勒家的門直接到了黑森林外,阿諾將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訴了赫伯特。

“走吧,回藍堡。”阿諾和赫伯特說完了話,就又走到了尼娜跟前。

“不是說還有事情要做?”

尼娜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阿諾將她帶到了藍堡花園裡,尼娜還記得那個秋千,當時她就坐在那,被阿諾戳穿了真實身份。

“這是要做什麼?”她不禁問道。

阿諾伸手,指向了秋千前麵的一棵橘子樹,“你不是和它有契約嗎?我們現在要離開了,如果有人傷害這棵樹,你是不是也會有危險?”

作為當事人的尼娜早已經把這事給忘了,沒想到阿諾還替她記得。

“所以解除你們的契約吧。”

原來這就是阿諾說的重要的事,尼娜看著那棵樹,想起了那天她在阿諾麵前劃傷了自己的手。

“殿下,我記得當時你很怕我騙你,這事我都快忘了,你居然還記得。”

阿諾沒說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尼娜都快忘了的事,他卻上了心,可能是契約和生命掛鉤,他沒辦法那麼容易忽視。

他沉默了半天,最終才擠出一句話:“總不能讓你白死。”

聽到這話,尼娜緩緩轉頭,看著他,一秒之後,笑了出來。

“我想了想,如果走一半就死了,那確實可惜。”說完,她就向橘子樹走了過去,阿諾還是那個樣子,明明是在關心人,但是說的話卻往往不是這個意思,不過好在尼娜能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也是處出經驗了,她現在能從阿諾的話裡準確捕捉他真正想說的意思。

解除契約就是一瞬間的事,尼娜動作很快。

阿諾看著和橘子樹解除契約的尼娜走了回來,發現她的裙角粘了一點泥,盯著那處泥若有所思。

尼娜見他又在發呆,停住了腳步,看這樣子,這是又想要和自己說什麼?又要說言不由衷的話?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這一片橘子樹是我母親帶著我種的?”

居然是題外話,尼娜有些意外。

“所以這裡的樹,都是卡瑟琳皇後親手栽的?看來她很喜歡橘子。”

“不全是,有一棵樹是我種的。”

聽到這話,尼娜悻悻地轉過了頭,看向她剛剛過來的地方,“不會就是那一棵吧。”

阿諾隻是看著尼娜,沒說話。

但沒說話一般就代表了默認。

“那我可真會挑。”尼娜笑了一下,雖然不明白阿諾為什麼突然跟她說樹的事情,但是這樣的場麵屬實有些尷尬,要是阿諾叫她賠樹可怎麼辦,於是她開始說一些寒暄的話:“看來我們很有緣。”

有緣?阿諾聽到這兩個字,下意識的嘴角往上揚了起來,但笑容還沒扯出來,尼娜的下一句就讓他又恢複成了冷冷的樣子。

“所以我們是天選的合作夥伴。”

阿諾覺得,這話讓他有一些煩躁。

他很快就說:“既然解除契約了,那我們走吧。”

“對了,你會騎馬嗎?”走的時候,阿諾突然想到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尼娜抿起了自己的嘴,然後說:“不好意思,這個我真不會。”她一直呆在約頓,幾乎不會有用到馬的地方。

“那我們還是隻能坐馬車過去了,這樣的話,我可能要帶上索伊,我需要人幫我駕馬車。”

這話尼娜沒什麼意見,索伊看上去就是阿諾的忠實迷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尼娜所不解的,是另一個人為什麼不會同去。

“那基寧呢?”

這話阿諾沒法回答尼娜,因為他也不知道基寧做了什麼樣的選擇,是隨他一起,還是又回到地下街呢?

但這一切都在阿諾和尼娜回到了城堡之後有了答案,就掛在阿諾房間的門把手上,一個細繩子,一頭拴著一張紙,一頭係在門把手上。

阿諾伸手把紙扯了下來。

是基寧的字跡,這麼多年了,他的一手醜字沒有任何進步,依然醜的清奇,叫人一眼能看出來出自誰的手筆。

上麵用潦草的字跡寫道:阿諾·阿德勒,我為你得罪了米勒,你讓我還怎麼在地下街混?所以不管你去哪,帶上我。

很大一張紙,但這幾行字卻幾乎占滿了整個紙張。

內容很少,阿諾看完後,笑了一下,把紙揣到兜裡,擰開了門把手,進了自己的房間。

果然那個從前的小太陽就快要回來了,在心理防線崩塌之後,基寧已經開始嘗試走出來了。

阿諾的房間在樓上,尼娜沒有跟著她上去,而是回到了伊芙莉絲的房間,她不能穿這身衣服去,她需要幾件普通的著裝,她走到床頭,搖了搖床邊的鈴鐺,住了兩天,她已經知道這鈴鐺是城堡的一個通訊,另一頭是地下一樓,她搖響這個鈴鐺,下麵的人就知道公主殿下有事。

沒過一會兒,邦妮上來了。

尼娜也不和邦妮賣關子,而是直接和她說:“我需要借你的幾件衣服。”

邦妮有些驚訝,“殿下,你是要出遠門嗎?”

說實話,邦妮腦子轉這麼快,尼娜還有些不適應,她笑了一下,“你倒是反應快。”

“殿下,那你什麼時候回來?”邦妮沒有問尼娜要去哪裡,而是怕她再也不回來了,醒來的“伊芙莉絲”殿下和平常有些不同,膽子似乎變大了,跟著阿諾殿下做了很多事,但是有那麼一些時候也會讓邦妮感到陌生。

尼娜靜靜地看著邦妮,女孩的眼神真摯,熱切卻又害怕。

“很快,我會回來的。”尼娜走上前去,伸手輕輕碰了邦妮的頭發,替她將臉頰散落的一縷發絲挽回了耳後。

是的邦妮,如果我離開了,那麼你的殿下很快就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