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霧升騰，亭中萬籟俱寂。
陰蒼羽潤黑的眼睛看著陽頌黎。
陽頌黎從她的神情裡意識到什麼，指尖微顫，“你不是自己變成這樣的？”
陰蒼羽蹙眉，“不是你？”
“我怎會？”
陽頌黎坐在神道殿的本體都在這一瞬間坐直，身上的光明照得殿中諸神無法睜眼。
莫聽林感受到了陽極道法的震動。
道君跟師姑說了什麼？這些日子，莫聽林從未在道君身上感受到如此強烈的震動，即便在他故意報複，說出師姑被下界邪魔挖了仙骨時，也不曾如此明顯地感覺到道君的波動。
師姑和陽神道君之間，發生了什麼？
陽頌黎的神識在陰蒼羽麵前變成了本體的樣貌，陽頌黎身為陽神，容貌自然非尋常可比。
隻是陰蒼羽嫌棄他的陽氣刺眼，很少往他臉上直視，隻有在吵架時才恨不得指著他的鼻子怒罵。
十萬年前她確實指著他罵過。
此時陽頌黎上前一步，將陰蒼羽再次籠罩在陽氣濃鬱的範疇下，“你是被人暗算成這樣的？”
陰蒼羽往後躲開他的籠罩，“跟你吵完架第二天我就變成了凡胎，十萬年才修成現在這樣，除了你，還有誰能做到這種地步？”
陽頌黎暗金色的眼裡光蘊湧動，雙手顫抖，“十萬年才修成仙身？然後被人挖了仙骨？”
陽頌黎的心緒無法不湧動，上次吵完架後，他確實幾次去陰極神域想找陰神解釋，隻是得到的答複都是陰神閉關，他不敢打擾她，隻能在陰極神域外徘徊。
後來陰神閉關久久不出，他以為是被他氣得狠了，不願意見他，他才回陽極神域跟著閉關，前幾日感受到陰極之力湧動，他才出來，迫不及待到神極殿等她。
他以為，他以為她久久不願見他，不願回神界，是找了彆的消遣。
甚至想到了十萬年前，她說她要去金屋藏嬌一百個比他好看的小神君，也隻有小神君陪著，一向不願出門的陰神才肯到仙界走走。
所以莫聽林控訴陰神在仙界被邪魔挖了仙骨事，陽頌黎以為是陰神故意使的障眼法。
縱觀神界、仙界、地界還有幽冥，怎麼會有邪魔能挖了陰神的仙骨？
陰神是陰極之祖，就算是他入魔，也未必能做到那種地步。
此時，陰神卻告訴他，她不是故意變成凡胎，他求見不得的十萬年，是因為她在下界努力修成仙身？
她……那日他感受到陰極之力湧動，定是她在重塑仙骨。
陽頌黎從未如此動怒過。
陰蒼羽眼見著陽神神色變幻，陽氣奔湧，周遭的仙霧都因為避讓後退了三丈，心裡一個咯噔，“你不知道？”
萬界之內，能神不知鬼不覺暗算她至此的，除了陽神，陰蒼羽想不出第二個。
可陽神主掌光明，行事向來大開大合，直接磊落，如果真是他做的，他不會是這個表情。
陰蒼羽雖然常跟陽神吵架，但從來不會質疑陽神敢作敢當的本性。
但如果不是他做的，說明神界潛藏著一個比他們想象中更強大的敵人，十萬年前就強大到能暗算陰神。
或者，真的是因為她動的那抹金屋藏嬌的私心，觸動了本元道法，道法要她受這十萬年的罰。
陽頌黎又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陰蒼羽想躲，沒有躲過陽神強勁的力道。
霸道的神力渡進陰蒼羽的神脈，探查她的元神骨血，裡裡外外。
陰蒼羽的仙身受不住他的神力，陽頌黎小心又小心地隻用了一絲，陰蒼羽卻還是咬緊了牙關，瑩潤的膚色透紅，在極力忍耐。
陽頌黎用最快的速度結束探查，收回神力，“對不起，我不該跟你吵架。”
那次沒有吵架，陰神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陰蒼羽揉著被他攥過的手，“真的不是你做的？”
陽頌黎抬手，“我以道元起誓。”
如果他傷害了陰神，讓他本元誅滅，再不得回生。
陰蒼羽打量了他幾眼。
陽頌黎看著她發紅的手，還有泛紅的肌膚，“疼麽？”
陰蒼羽心中湧出一種怪異的感受，從他變換樣貌現身的時候就有，此時卻越發強烈，“你吃錯藥了？”
陽神知道她被彆人暗算，不僅落成了凡胎，修煉十萬年才成仙，還被人剝了仙骨，不該嘲諷她粗心大意，修為不濟，識人不清，劈頭蓋臉一頓爹式教訓？
他竟然會道歉？還問她疼不疼？
陰蒼羽差點以為今日的金烏從西邊爬上來了。
她準備了一肚子詞，等著回擊，現在都憋在嗓子裡說不出來。
陽頌黎重新將仙霧召回來，把他們兩人籠在小小的一方亭子空間裡。
“你的仙身虧損厲害，所以這次陰陽分離，你才格外難捱。”
她被剝骨的時候一定非常疼，才會有這幾天的陰極之力補給，還如此虧損，他初找到她時，看見的她才那樣蒼白。
早知如此，就算她生氣，他也該早些探查出她的蹤跡。
還有那些膽敢對她動手的邪魔……
陽頌黎殺氣如刃，近乎凝成實質。
陰蒼羽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又後退一步，用袖子遮住臉，“你能不能收斂一下，我在上麵的時候照照就算了，現在隻是仙身。”
陽頌黎連忙收回氣息，震驚，“我的陽氣會讓你難受？”
陰蒼羽放下袖子，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終於有了地方撒，“陰陽相克的法則都被你吃肚子裡了麽？你陽氣重得跟刀似的，割在誰身上誰不疼？我用陰氣割你，你試試難不難受？”
陽頌黎：“……我不難受。”
“？”陰蒼羽怒目，眼睛裡含著剛才被陽氣照出的水汽。
陽頌黎有些慌神，將陽氣禁錮得更牢一些，衣服上的金芒都儘數斂起，“你的陰氣照過來，我會覺得舒服，我以為陽氣對你也是。”
他本意是多放出些陽氣，讓陰神不要不舍得吸。
陰神竟然……覺得難受麽？
陽頌黎想起過去的一幕幕場景，腦子裡劈裡啪啦炸出許多驚悚。
陰蒼羽耳朵裡仿佛鑽入了天方夜譚，絕美的眉頭今日都要皺出褶子，“你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