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們個個氣若遊絲，聽見有人來，有人拖著鎖鏈痛罵：

“畜生，有種殺了我們！”

“狗/日的，我一定會殺了你！”

“你活該瞎了眼，是報應！”

這句話剛出來，陰蒼羽就覺得身後傳來一股大力，元景要將她推進一個冰窟。

陰蒼羽卻紋絲不動，周身冰刃齊發，刺向元景。

魔龍瞎了眼，此時站在陰蒼羽身後的元景就是個瞎子。

他終於露出了真麵目。

元景身形鬼魅般閃爍，躲過冰刃，懸在半空低笑，“仙力如此純淨的仙人，差點就到手了呢。”

陰蒼羽也笑，隨著她笑，黑漆漆的雪洞裡接連燃起了火，有了光。

“你的手段也很高明，想必這裡的人，有不少是因為可憐你被騙來的。”

一個白發瞎眼又瘦骨嶙峋的奴隸求救，但凡心善一些有些能力的人，都會生出憐憫之情。

可元景要的不是憐憫，他蒼白秀氣的臉上浮現陰冷，“我最討厭彆人可憐我。”

陰蒼羽負手而立，選擇直接紮心，“因為憐憫會讓你覺得自己弱小，還有殘缺？”

元景咬牙，“住口！”

陰蒼羽笑靨絕美，“這麼些年了，承受能力還這麼弱？難不成你引仙人來，是想讓我們為你治眼？”

元景的白發飛舞，“仙人算什麼東西？你們隻不過幸運，有天道眷顧。都是生靈，為什麼要分三六九等，為什麼要分殘缺貴賤？天道本就不公，得到天道眷顧的人，沒資格在我麵前炫耀！”

陰蒼羽周身雪花飛舞，有雪花悄無聲息地鑽入關押女修的冰窟。

聽見元景的控訴，她睫羽未動，雪洞內的萬千光華彙聚在她眼底，“是麽？你真的沒有得到過天道眷顧？”

元景俯視著她，“你想說什麼？想說我龍身強橫，還是我現在力量無窮，還是有人曾經憐憫過我？”

陰蒼羽拿出紅色的玉墜，“所以，你是因為她憐憫你才殺了她。”

問世鏡說冰龍曾被一個女孩拯救，女孩被昆崳山山主的爐鼎殺死之後，冰龍才開始入魔。

但陰蒼羽從玉墜裡看見的，是女孩救了冰龍，給他處理傷口，帶他逃跑，冰龍卻在離開昆崳山三十裡時殺了她。

他對女孩說：“我最討厭依附彆人的人，你讓我看見了我自己的可悲，我怎麼能容你？”

女孩帶著驚恐困惑，死在他的淩虐裡。

事後冰龍入魔，外人還以為他是因為女孩之死，以為他深情。

這條龍本來就是顆魔心啊。

元景的眼睛看不見，但他的魔息就是耳目，魔息觸碰到了陰蒼羽手中的玉墜，驀地往後一縮。

“鈴兒，你挖了鈴兒的遺物？！”

他大怒。

陰蒼羽毫不留情地戳破他，“遺物？這不是你困住她魂魄，讓她不得超生的魔器？”

元景臉上的猙獰瞬間破碎，無神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

似乎發現騙不了陰蒼羽，他徹底不裝了，“你既然什麼都知道，還敢跟我來這裡？”

陰蒼羽身側的雪花慢慢停歇，她將玉墜捏碎，釋放出裡麵撕心裂肺的靈魂，“不來這裡，不是對不起你的精心設計？”

從“冰龍”進入虛空秘境，陰蒼羽就發現了他的不同。

那條“冰龍”雖然強橫，但身上魔息不足以讓道鐘鳴響，他頂多是一條狂妄不知深淺的龍，是真正的冰龍找的替身。

後來元景進入秘境，陰蒼羽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元景看上去瘦弱蒼白又可憐，但身上的魔息藏得還是不夠深。

至少陰蒼羽能看見。

她隻是想知道元景弄這一出戲碼是為了什麼。

他倒是心思不重，隻是讓她和求寺看見了他怎麼折磨人，怎麼報複曾被人當爐鼎，還試圖把她也困起來。

陰蒼羽指尖微勾，遍地的雪花都成了火紅的怨靈，跟著從玉墜裡出來的女孩一起奔向元景。

陰蒼羽：“你既然不需要憐憫，就直麵自己做過的孽吧。”

玉墜裡的女孩曾是昆崳山山主的次女，因為天生瘦弱，不被母親所喜，隻能生活在冰穀。

也因此邂逅了逃跑被抓，被關在冰穀的元景。

女孩鈴兒心思純善，一向不讚同母親以采補之法修煉，隻是她自己生存尚不能保證，更無法勸諫母親。

知道元景是被母親抓到的爐鼎，又見他文弱可憐，鈴兒就生了帶他逃走的心思。

鈴兒籌劃了很久，利用自己是山主之女，摸清了逃離的路線，避過昆崳山的護山。

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她撬開了關押元景的監牢的鎖，帶著元景東躲西藏地成功逃出了昆崳山。

她卻沒想到，離開昆崳山，是她噩夢的開始。

元景沒有把她的照料幫助當做恩情，反而當做了枷鎖。

他欺辱了她，虐殺了她，還將她的魂魄封在魔器裡，讓她永世不能超生。

鈴兒在魔器裡掙紮痛哭，最後選擇吸食魔器裡的力量，成了歸來複仇的魔靈。

陰蒼羽幫了她一把。

元景見到鈴兒的魔靈，竟然還會害怕，他一直躲閃，沒有下死手。

“我殺了你，但你因此得到了力量，你為什麼要恨我？”

在元景眼裡，沒有什麼比力量更加重要。

鈴兒嘶啞地衝他嘶吼，她死前被元景咬斷了喉嚨，無法再開口。

陰蒼羽的雪偶跟著鈴兒一起嘶吼。

吼聲震得整個雪洞在晃動搖擺。

成百上千的冰窟裡，一個個被采補得幾乎沒有人樣的女修走出來，陰蒼羽用雪偶替她們斷開了鎖鏈，恢複了體力。

陰蒼羽乘著風雪升到半空，“被囚於此，靠自己才能得解脫。刀劍已至，能不能洗刷恥辱，靠你們自己。”

雪洞坍塌，一把把冰劍出現在女修們麵前。

一個瘦弱的女修第一個抓起劍柄，“除魔衛道，是我所願！”

她飛身而起，和無法言語的魔靈並肩而戰。

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女修們紛紛拿起冰劍，圍住了元景。

元景終於不再留手，魔息大漲，“你們不可能殺得了我！”

雪洞在魔息的衝擊下轟然倒塌。

求寺衝入廢墟中，“蒼羽仙子！你在哪兒？”

求寺隻看見衝天的魔息從雪洞裡竄出來，然後是一對密密麻麻的魔靈，再然後是一群女修。

身影太多，他一時沒有看見陰蒼羽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