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容許自己在想象中辱沒師姑，也不容許彆人有機會讓師姑墮落成另外的葉灼和江天畫。
師姑也絕不會。
若真有那一日，他，定會除魔衛道。
陰蒼羽見到莫聽林睜開眼睛，唇角勾出一抹笑，“想清楚了麽？下不了手麽？”
江天畫、月迢迢等人並不知道陰蒼羽對莫聽林說這些何意，都在月色中看著二人。
蕭成夜卻臉色慘白，眼神驚恐，捂著心口，跌坐在地。
莫聽林不會的。
哪怕是姑姑，莫聽林也不會容許她成為邪魔害人。
在下界時，莫聽林遲遲不飛升，在修仙界早早成為正道老祖，修為巔峰，他們那方世界在他的鎮壓下，邪魔蕩儘，海晏河清。
連覬覦姑姑的宵小，也不敢稍微放肆。
當年墮魔的，有莫聽林執掌的劍氣宗裡的，甚至是他的親傳弟子，也被莫聽林親手斬殺，清理門戶。
莫聽林從來不會感情用事。
他的劍道浩然，光明，從陽，不容邪汙。
挖人心臟是邪汙，設計誘使他人為自己挖心，同樣是邪汙。
他蕭成夜，是親手挖了妻子心臟的邪汙。
雲茉心……雲茉心的心脈，他找了那麽多辦法，送上來那麽多靈藥，怎麽可能一直不好？仙人雖不是不死不滅的神，但仙體遠非凡體所比，怎會因為下界邪魔一掌，就必須七竅玲瓏心才能治好？
怎會那麽恰好，就需要他蕭成夜妻子的七竅玲瓏心？
蕭成夜捂住胸口，驀地吐出一口黑色的血，裡麵有魔氣滋生。
蕭成夜啞然失笑。
原來他真的早就成了邪魔。
他是邪魔。
他害了自己的妻子。
其餘人看向蕭成夜，江天畫等人也不由後退。
莫聽林看見蕭成夜的模樣，手中蕩日山河劍嗡鳴得越發厲害。
是啊，蕭成夜被雲茉心蠱惑，尚未犯下大錯的當時，他就該動手。
他明知道雲茉心在耍手段，當時為什麽沒有製止？他奈何不了被一眾仙人擁泵的雲茉心，還奈何不了蕭成夜麽？
因為蕭成夜是師姑看著長大的孩子？
可蕭成夜如今這樣，就是師姑想看到的麽？
若是師姑也變成這樣，是師姑自己願意的麽？
不，師姑不會願意。
莫聽林修行的時光裡，一直受師姑指點，一直見她從容，一直以她為向導。
莫說師姑斷不會如此，就算有朝一日，她真如蕭成夜這般，莫聽林一定會在她徹底迷失之前，替她解脫。
這是他的劍心，是他的道，他也堅信，師姑會一直在他的道前方指引，而非墮為他的劍下邪魔。
不論她是否有道侶與否。
莫聽林重新回頭看向陰蒼羽，目光堅定，“我能。”
莫聽林的仙台此時前所未有的清明，“若有那一日，我一定親手動手，絕不讓師姑走上歧途。”
“好。”陰蒼羽笑著往後退開一步。
莫聽林下意識伸手，卻隻覺周身道法湧動，仙霧繞著他盤旋而上，慢慢絢爛發光。
莫聽林繞轉周身的仙氣跟著變得澄明，他選擇的道的前路，也從未有過得通明。
仙霧將他從地麵托起。
他看清了仙界奔湧的天河，天河邊幽會甜蜜的道侶；也看見了巍峨的仙山，山上仙獸嘶鳴；更看見了之風殿裡附在七竅玲瓏心上的雲茉心，在一旁焦急萬分的葉灼。
天上的神月在月車上理著清冷的光澤。
萬千大道觸類旁通，仿佛萬物能隨他心意而動，刹那間生死起落，任他一念主宰。
他……怎會如此？
直到一旁圍觀的求寺驚呼出聲，“莫聽林悟通了神道！”
嘶……
月迢迢等人倒吸一口涼氣。
江天畫等人瞪大了眼睛。
月車已經劃過正中，夜已過半。
距離升仙大會還有兩天。
莫聽林提前兩天，成神了！
莫聽林也瞪大了雙眼，仙霧還在托舉著他上升，他身上神光大放，七彩的神光以他為中心蔓延而開，幾乎在一息之間，籠罩了整個仙界。
這是神給予悟道之地的饋贈。
莫聽林看向下方含笑的陰蒼羽。
是師姑。
師姑方才，是在為他破除迷障，指引神道方向。
神道不容私心。
所以師姑才一來就告訴斷他私心，又逼他認清他的道的方向，逼他認清，即便是她，隻要墮為邪魔，也不可手下留情。
神該以眾生為己任。
不能為一人徇私。
陰蒼羽確實是故意的。
莫聽林在下界已經修行九萬年，與她相處的時間最長，就算幾個月或者一年見她一次，她點撥的那些東西，也足夠他飛升之後直接成神。
可他偏偏斷不了那縷私心。
那她就親手為他斬斷。
旁觀了全程的其他人也發現了關鍵所在。
剛才，這位蒼羽仙子逼問莫聽林會怎麽對待墮魔的她，逼莫聽林承認會為了正道下手殺她。
莫聽林頓悟的瞬間，她就從他身邊退開，說明她知道這樣會使莫聽林成神。
她是故意的。
她竟然知道怎麽能悟通神道！
月迢迢五人對視一眼：恐怖如斯！
江天畫眼睜睜看著莫聽林越升越高，身上神光大盛，遙遙能看到仙穹儘頭，有神使現身接引，不由心中大慟。
莫聽林他憑什麽？
江天畫自幼天資過人，以畫入道艱險異常，更從無飛升前輩開拓前路，但江天畫毅然決然選擇此道，後來僅僅用了三千年就飛升成功，成為畫道第一位以畫成仙的開拓老祖。
江天畫成仙之時，莫聽林才不過是剛剛拜入劍氣宗的小弟子，連劍都拿不穩，彼時莫聽林的師父，江天畫的師兄才是化神期。
練氣、結丹、元嬰、化神、渡劫、大乘、飛升，莫聽林的師父比起江天畫都差了三個大境界。
莫聽林更是修了八萬九千餘年才飛升仙界，大乘修士壽元九萬，壽元將儘時才堪堪飛升，憑什麽是他提前成就神道？！
他憑什麽？
他江天畫才是天子驕子，縱觀整個仙界，十萬年來以畫入道成仙的仙人也隻有他一個。
莫聽林他憑什麽？
江天畫握著畫筆，眼睛通紅，看向陰蒼羽。
他齒關打顫，手裡握著畫筆，“蒼羽，你知道怎麽成神，為什麽不告訴我？”
陰蒼羽收回看莫聽林的目光，落在江天畫身上，眉眼仍然含笑，“因為我勢利，莫聽林曾是劍氣宗掌門，天畫仙君不是。”
“……”
月迢迢五人：“……”
羽織流豎起大拇指，“乾得漂亮。”
白種秦咬著小手帕，“俺在下界也是掌門，蒼羽仙子來勢利勢利我好不好？？”
田潤安一巴掌打在他後腦勺，“誰還不是掌門了？我家還有三千條靈脈。”
求寺：“嗚嗚……仙子看看我。”
月迢迢：“……”
算了，她也想。
江天畫踉蹌兩步，捂著胸口，整個人支離破碎。
莫聽林已經快到仙穹之頂，無法再對下麵之人說什麽，隻能遙遙衝陰蒼羽施了一禮。
神使駕著七彩神雲，將他接入神穹。
神能俯瞰眾生，神使的目光在陰蒼羽身上頓了一頓。
陰蒼羽墮為凡胎，樣子自是不比陰神之體，此時恢複仙體，容貌不過恢複了三成。
神使由上一任提前悟道成神得封神位的真神擔任。
每隔十萬年，也不過一兩人。
上一任提前成神的，是雲梧神君。
也是陰蒼羽誇讚比陽神好看，氣歪陽神嘴臉的神君。
雲梧是近距離見過陰神的。
可陰蒼羽此時隻有三成相像，他不會敢認，也不敢想。
誰能想到堂堂陰神，如今成了一個剛剛飛升的小仙子？在升仙大會還有兩天的時候，還在這裡與一群仙人牽扯不清？
莫聽林成神，神光籠罩仙界，驚動了仙界或在刻苦修行，或風流逍遙，或暗藏禍心的所有人。
之風殿中，葉灼也愣愣地看著透過殿頂灑落在身上的神光。
有人提前成神了。
升仙大會還有兩天，但升仙大會前提前悟通神道的，所得神位不會低於三元。
是誰有如此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