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漂流(二)(1 / 1)

第一場夢的窒息感襲來,祁山烏不由得屏住呼吸。

於此同時,在她後麵的米斯漣像是丟了魂一樣,晃晃悠悠地朝水底鑽去。

祁山烏試圖伸手拽一把。她的手才剛動,就被已經繞到腰上的鎖舌舔舐回來。

秦子瑤則取下自己的彎刀想幫一把,卻被突然閃過來的光刺了下眼。

祁山烏率先回頭去看,果然。

一艘人皮潛水艇大擺著強烈的白光遊來。

臨近,潛水艇周身撕破裹著的人皮,從各處探出狼牙棒、長槍、彎刃、槍柄等各式武器。

噗噗幾下,方才還企圖向上遊去的三人,一個接一個以不同的姿態,噴射出血霧,屍體原地腐蝕成氣泡。

氣泡緩緩向上聚集,同黑色液體雜糅在一起,形成狀如石油的形態,然後以柱子的形狀向水底延伸,有如死亡冰柱的現身。

眼看著冰柱快探到底下,祁山烏想起自己夢中的對抗,示意秦子瑤給自己的掌心劃出一道血口。

礙於方才三人的變化,秦子瑤猶豫不決。

然而,祁山烏等不了那麼久。眼見鎖鏈繼續攀爬,她主動適應其給自己臨時造就的魚尾,擺動著腿伸出沒被束縛的那隻手,抓著秦子瑤的彎刃一劃,血液被水打散成霧氣,她掌心的傷口開始被腐蝕。

祁山烏忍著疼痛,將手掌附在鎖鏈上。

鎖鏈一瞬間像是聞到了及其美味的食物,一股腦鑽進她的掌心。

“嗯……!”

鏽痕毫不留情地碾過她的傷口,簌簌地全從她的掌心一路順著,最後盤踞在肱二頭肌,祁山烏能夠感覺到鎖鏈在和她自身的骨頭搶地盤。

也是這個時候她們意識到,水裡好像可以換氣。

來不及想更多,祁山烏跟著秦子瑤往水底遊,越往下,視物越亮卻越模糊,她們與下麵好像隔著一層玻璃窗。隻依稀看到下方好像是另一個,瀑布上麵等候台外麵的公交車站台。

旁邊的類石油柱子不斷下滲,儘數彙入公交車的車頭上的出煙口。它的外形是蒸汽火車和高鐵的混合體,後車窗明晃晃地四個數字閃爍著紅光,3715。

這是米斯琪的代碼。

米斯漣就在其上愣愣地看著,看那串數字,也是在看即將上車的兩人。

那是一位大人牽著一個頭上烏黑的孩子。

祁山烏警惕著水底的狀況,忽然玻璃窗下的遠方,一座大樓炸開一朵蘑菇雲,頃刻火焰肆叫。

大批的人從一樓著急忙慌地跑出,眾生驚叫中,一聲細細地嗚咽聲直往祁山烏的耳朵裡鑽。

隨後隻見原處的公交車放出一股濃黑的車尾氣,嗚嗚兩聲倒轉車頭,向那個爆炸的大樓駛去。

類石油柱沒了支撐,逐漸鋪滿玻璃窗。

祁山烏見狀拉著其餘人後退。

又是一人後退不及時,被類石油沾上腳尖,然後加快速度頓時將這人儘數吞噬。

“嘻嘻~”通體被類石油包裹,隻剩下兩個純眼白的人。

不,已經不像是人了。

純粹就是一具人骨裹著石油,眨巴著兩眼白,還露出八顆牙齒的怪物。

“嘿嘿~”怪物的眼白逐漸染上紅色,它走路一晃一晃,身上的粘液不斷滴到地上,慢慢又彙聚成一團,匍匐著朝剩下的人走來。

“嘻嘻~”怪物的嘴角逐漸咧到後腦勺,赤紅的眼睛中間逐漸出現一個小黑點,小黑點定格,望著剛清醒不久的盛依依方向,“嘿嘿~”

怪物加快腳下的速度,變化成海豚的形狀,呼哧呼哧地直接朝著盛依依而去。

在水下,人類沒法發聲,盛依依隻能蹙著眉,伸出僅剩的一個手臂狗刨。

可是狗刨哪裡快得過魚遊,不過須臾,眼見盛依依就要被抓去行不可言說之事的時候,一條戴著些微血汙的鎖鏈直直捆上怪物,然後一甩。

怪物撞到旁邊的玻璃牆彈回地上,眼珠、牙齒散落在一灘黑色粘液之上。

粘液繼續蔓延。

底下繼續傳來嗚嗚的聲音,公交車返回原處,那對親子再次維持上車的姿態。類石油柱調轉方向,返回它的出煙口裡。

祁山烏和秦子瑤有個想法,相視點頭後,由祁山烏操控掌心處的鎖鏈,使出學生時代的訓練素質。

鎖鏈卷上彎刀,猛砸遠處類石油灌下口的邊緣。

嘟得一聲,玻璃窗被砸出一道裂縫,裂痕逐漸像四周崩開。伴隨著啪地一下,類石油全部倒灌入內,祁山烏她們的氧氣逐漸被擠壓。

剛才是偽裝。

下麵才是真正的水池。

火光乍現玻璃窗上的投影。白牆被摧毀,映像開始扭曲,不過片刻,隻剩下烏焦一片。

祁山烏有點兒換不來氣,上麵已經被類石油堵滿,觸之即腐。

恰逢此時,一直沒說話的米斯漣帶頭朝著玻璃窗下潛去,祁山烏順勢跟上,秦子瑤拖起已經接近半瘋癲的盛依依一同下潛。

四人剛從裂縫鑽出來,身後裂口就被無數形同針管的聚乙烯網織堵住。

網織密不透風,將下方的水儘數吸在上麵的玻璃罩裡,身處下麵的四人失去水的浮力,急速下墜。

祁山烏跌上公交車的頂棚,順勢下滾跳上地麵著陸。

她這時候才看清,為什麼上麵看小孩的腦袋是烏黑一片。

原來他戴著一個純黑色的全包裹頭盔。

“媽媽,這個人在看我。”細糯地嗓音流出,小女孩轉著黑色頭盔,向牽著她的母親訴說。

“不能看,不能看。”母親眼睛掃過在場四人,像是一瞬間慌了神,手下慌亂地附著小孩的頭盔。

“為什麼呀?”小女孩歪了歪頭,將頭盔轉回來對著米斯漣,手抬起指著她,“她和妹妹好像呀。”

祁山烏和秦子瑤聽著對話,疑惑抬眼看了看米斯漣。

隻見米斯漣斂下眼皮,抬腳朝後走,期盼能找到些破局的線索。

她剛轉身,衣角便被小女孩牽住。

“你是我妹妹嗎?”小女孩雙手緊緊握住這一片布料,“你長這麼大了呀?”

“乾什麼!”母親見小女孩的動作,一時間不知作何動作,隻是先一步上前抬手扇了她一巴掌,然後拽起她的胳膊往後撤。

眼見小女孩兩指尖快要從自己的衣服上離開,米斯漣在最後一秒還是選擇伸手抓住了她。

可是眼前的小女孩卻像一隻炸了毛的河豚,身體逐漸充氣,露出來的皮膚是成片的大大小小的針孔和淤青。

米斯漣看著這一景象瞬間回神。

轉而輪到秦子瑤開始呼吸不暢、瞳孔變大。

見狀,小女孩身後的母親,脖子突然向兩邊哢擦兩聲,骨頭斷裂的聲音傳來,母親的脖子連著頭顱垂在胸前。然後眼睛帶著頭抬起,烏青的眼瞼盛著一束貪婪的目光直盯著秦子瑤,嘴裡蠕動著幾個音節。

在場四人,隻有秦子瑤聽懂了。

她是在說:“不夠,怎麼就是不夠呢?”

祁山烏看著秦子瑤脖子上那簇燒到耳後根的藍色火焰紋身,好像有一瞬間它真的在熊熊燃燒。

不等眾人反應,秦子瑤左手持刀一把戳進自己的肩膀裡麵,她的額間很快沁出細密的汗珠,逼自己清醒。

心下有點兒所以然以後,祁山烏二話不說動用鎖鏈,將小女孩的頭盔摘下甩掉。

果不其然。

頭盔下麵不是真正的屬於人的頭顱。

而是一根巨大的針頭,脖子被針管替代,裝著一小管血液。

“媽媽!”小女孩每說一次話,針頭就會射出一顆血珠,混雜著濃重的消毒水味。

“你們……你們毀了我!”母親呲牙咧嘴地開口,然後立在原地渾身顫抖,她的肌肉組織從她身體裡一跳一跳地出來。大片的肌肉跳到針頭上彙聚,堆成一個串兒似地小山。

針管內的血液開始沸騰,無數聲音如同浪潮般湧來。

“這是您父母的物件兒,節哀。”

“不痛的,乖。”

“媽媽!”

“你,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來的!”

“是你,毀了我們!”

“不,是你毀了你。”

“……”

滴——遠處一聲消防笛聲刺破聲音的包圍,大樓繼續爆炸,火光繼續四濺,一位老人孤零零地站在陽台等候救援,但是死神的利刃先行斬下,老人滾下火海,墜入焦黑路麵,最後化為一灘濃稠的黑色粘液,粘液順著地表震蕩,沸騰著在上麵起舞,不久後又浸入縫隙中,周而複始。

剩下四個逃離了扭曲,又困在了刻意裡麵。

祁山烏將鎖鏈儘數收回,感受著肱二頭肌傳來的異物腫脹感,她接過還在淌血的彎刀,上麵溫度滾燙。

祁山烏二話不說,手下轉起利刃,找回警衛專業的刀試手法,快準狠地切除麵前的針管。

針管落地,裡麵的血液停止叫囂。

公交車出煙口裡麵的類石油像是受到某種引力,全部被吸出來順著,彙入無底的容器內。

“這樣?”

祁山烏起先隻是想試驗一下效果,沒想到意外地好,她抬頭看著裂口的羅密織網。

“米斯漣,跟我把它也切碎。”祁山烏眯著眼,提了一下唇角,“恢複城市的樣貌,先清理這些垃圾。”

“好。”

米斯漣進來的時候選的是一本書,現在在這個沒有一點科學可言的鬼地方,她心裡默默和這本書建立聯係。

不一會兒,這本書從209牢室咻的一下被複製到了眼前,隨後無限膨脹。

祁山烏和她一起坐上這本書,向上飛去。

她倆用彎刀割、用鎖鏈拽、用書本切,各種方式用儘,這聚乙烯的針管網織一動不動。

“用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