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光透過窗照進室內又緩緩斜移落在了床上。
季白睜了睜眼,抬手就要去摸床邊的手機,卻摸到了一個柔軟滑膩的東西,還散發著微熱的溫度,像是……
人的皮膚!
季白頓時睜開眼入目就是一張精致完美到如建模的臉,如切如琢,玉樹蘭芝,漂亮到不像是現實中的人。
她難道還在夢裡?
季白抬手去摸他的臉,想確定他是否是真實的。
可季白的手還沒碰上他,睡夢中的男人忽然醒了,他動作利落地將毫無防備的季白壓在了身下,一雙如玉的手精準地扣住了她細嫩脆弱的脖頸。
這一瞬間,季白隱隱從他身上體會到了森寒冷冽的殺意……
男人的眼睛上覆著一條繡著竹葉的白綢露出他高挺的鼻梁和微薄的唇。
他的眼睛明明被白綢遮住了,可他的目光卻仿佛穿過了白綢黏在她的身上,如同化不開的霧,深林裡的沼澤,要將她困死在他的身邊。
季白眨了眨眼,她並不覺得害怕,反而感覺近距離看他更帥了。
簡直是美顏暴擊。
老天爺,她不會流鼻血吧?
“你……”季白小聲問,“你是誰啊?”
季白剛說出一個字,方意識到自己的嗓子疼得厲害,聲音也沙啞得宛若公鴨子。
男人聽到季白這麼問,身子僵了下,隨即收回了手,薄唇輕啟,“你不記得了?”
男人聲音清越,如玉石撞擊,隻這一句話就酥了季白的半邊身子。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我確實什麼也不記得了。”
季白也知道自己這麼說,可能會被他們當做妖邪燒了,殺了。
但她的腦子裡沒有一丁點關於原主的記憶,就算小心翼翼地裝著也早晚會露餡。
不如就直接說什麼也不記得了。
若是真要殺她,說不好一睜眼還能回去呢。
這樣拙劣敷衍的借口,是人都會有所懷疑。
可男人卻信了,他卸了所有的警惕與防備,將頭埋在了她的脖頸間如情人般在她耳邊低語,“娘子忘了嗎?我是你的夫君啊。”
如雪鬆般的暗香在她鼻尖彌散,他依賴地輕蹭著她,仿佛她是他世間最信任的人。
有點奇怪……
明明季白剛剛要碰他時,他還如同一隻警惕的猛獸掐住了她的脖子,可轉瞬間又做出這般依戀信任的樣子。
季白壓下心中的疑慮,溫順地靠在他溫暖的懷抱裡。
她感覺這具身體的額頭有點疼,抬手一摸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的頭是怎麼了?”
男人從她的頸項間抬起頭,覆著白綢的眼睛望著她的臉龐,
“你昨天在花園裡跌了一跤。”
她看不見他的眼睛,所以無法辨彆他這句話是真是假。
自己跌的?
季白總覺得沒那麼簡單,但也沒有反駁,而是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為什麼用白綢蒙著眼睛啊?”
男人微微垂下頭,語氣平靜,像是在說彆人的事。
“我有眼疾,不能視物。”
可惜了,這麼好看的人,是個瞎子。
“娘子心疼我?”
男人明明看不見,可卻用肯定的語氣說出這句問句,似乎是親眼看見了季白眼中的可惜。
季白動作輕柔的撫上他眼睛上的白綢,問:“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聞人瑾。”
聞人瑾話落用手摸索著抓住了她的手,用指尖在她的掌心緩慢地寫下了他的名字。
指腹劃過掌心時帶來陣陣癢意仿佛是有螞蟻爬過一樣,有好幾次季白都癢得受不住,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可聞人瑾卻緊緊抓著她的手指不放。
聞人瑾寫完後收回了手,季白正準備找借口下床,聞人瑾卻又突然擁住了她,清越的聲音帶了幾分曖昧的纏綿。
“你是季白,是我的娘子。”
季白心中一顫,原身竟然和她是一個名字。
“我餓了。”季白推開他下了床,隻聽聞人瑾拍了拍手,立即就有丫鬟們魚貫而入為她更衣洗漱。
換衣服的時候季白總感覺有人在注視著她,那目光似是穿透了牆,來到她的身邊,如白茫茫的霧氣一般包裹著她。
可她回過頭去背後隻有一扇屏風。
這兒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古代社會,她是大戶人家的妻子。
夫君雖然瞎眼但看起來對她也是疼愛有加,好似暫時沒有什麼危險。
隻是……
季白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額頭上有一個青紫的疤痕,比起摔得更像是撞得,細白的脖子上還有一條格外顯眼的紫到發黑的勒痕。
這不是用手掐的,是用繩子勒得。
原主是被人殺死的。
季白抬手摸了摸還在痛的脖子,回頭看了眼已經換好衣服的聞人瑾。
他本就生得玉樹蘭芝,如今換上一身月白色的寬袖錦袍,越發襯得他身段高挑,光風霽月,就連眼睛上的白綢也成了凸顯他禁欲氣質的裝飾。
他坐在那兒脊背挺得筆直,似是一尊完美的神像。
這樣一個人會是殺人的凶手嗎?
季白收回了目光,一抬手無意間掃過自己的小臂內側,上麵似乎交錯縱橫著紅色的疤痕。
她心頭一驚,連忙翻過一瞧,上麵歪歪斜斜的寫著一個“逃”。
她不動聲色的用衣服蓋住了,看來這兒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麼平靜。
哎,難得見到這樣動人的美色,她還以為能好好享受一番呢。
季白同聞人瑾吃完早飯後,試探性地問:“我能出去走一走嗎?”
聞人瑾轉過頭,那雙覆著白綢的眼睛精準地鎖定了她,季白幾乎都要懷疑聞人瑾沒有瞎了。
他的言行舉止實在不像一個瞎子。
“在這個家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他嘴角掛著一抹極淺的笑,“隻是有一點。”
“不能離開我。”
他說得和風悅色,仿佛愛她至深。
季白抬手又在他眼前晃了晃,隨即偏著頭靠近他,低聲笑問:“那你和我一起去啊,就不算離開你了。”
季白看不見他的眼睛,但從他微微變化的唇角也看出了他被這個突如其來的邀請所驚到了。
隻不過他的表情變化實在很細微,快到讓人難以察覺。
“我不喜出門。”聞人瑾溫聲道,“讓春桃陪你去吧。”
春桃,聽起來像是一個丫鬟的名字。
或許可以從她嘴裡得到一些線索。
季白在一位圓臉丫鬟的帶領下出了門,門外的庭院種著幽蘭冬梅秋菊以及一些季白不認識的花花草草,出了月洞門,兩人在石徑路上閒逛著,園中樓閣亭台,假山林立,像極了季白在現代去過的蘇州園林。
路上季白從春桃口中得知了她的身份,她自小被養在聞人府與聞人瑾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因而順理成章的成了夫妻,隻是不知為何,成婚後他們夫妻二人的關係並不好,時常吵架。
不過說是吵架,好像更多的時候是原身單方麵對聞人瑾的……欺淩。
若真是如此,似乎就能解釋清楚早上聞人瑾那一閃而過的殺機。
對於她額上的傷聽說是自己摔得,至於脖子上的傷,春桃也不甚清楚,隻是昨兒睡前還好好的。
季白暗想,看來犯案時間就是在晚上了。
聞人瑾有作案動機也有作案時間,他的嫌疑最大。
照春桃所講,季白從前在身邊伺候的丫鬟因服侍不周都被打發出去了,她是最近才調到她身邊服侍,所以季白以前的事她知道的也不多,都是聽府中彆的丫鬟們講的。
聞人家乃世代簪纓,府上的老爺聞人泉深受皇上信任領了巡鹽的官放出去了,沒個三年五載暫且是回不來了。
如今府裡的正經主子就隻剩了聞人夫人,聞人瑾還有她這位少夫人,聽說還有一位常年借住在聞人府的褚師懷,聽說是聞人老爺從外麵帶回來的孩子,身份成謎一直養在府裡,也算是半個主子。
隻不過褚師懷生性放浪,好交友,好遊玩,不常在家。
府裡關係簡單,原主又是成婚的婦人,除了自己的夫君外,實在想不到還會和誰有這麼大的仇恨,讓對方恨到要殺了她。
“聞人瑾的脾氣怎麼樣?他……”季白頓了頓,壓低了聲音問,“我和他爭吵時,他會動手嗎?”
其實季白對聞人瑾的印象還不錯,那樣一位清冷出塵的無雙君子,很難相信他會是殺妻的凶手。
春桃瞪大了眼,似乎不明白季白為何會這樣問。
“大公子脾氣很好,是正兒八經的如玉公子,雖說眼睛看不見了,可大公子卻從未為難過我們這些下人,更不要說打了。”
春桃說著笑了笑,“大公子是再溫和不過的人,連大聲說話都很少有呢。”
若是脾氣不好,也不會任由原主欺淩了。
“那聞人夫人呢?”季白問,“她對我可好?”
“夫人啊……”春桃說,“夫人是有些……嚴厲,至於對少夫人如何,也不算苛待吧,就是希望少夫人能早日懷上麟兒。”
季白從春桃陡然放低的聲音中能看出來這位聞人夫人怕是不好相處。
如果是聞人瑾殺了她,他早上在一閃而過的殺機後不會變得如此坦然。
再心裡過硬的凶手在麵對被殺死的人又活過來時,也應該會有一閃而過的害怕,但聞人瑾沒有。
會不會是聞人夫人對原主不滿,悄悄派人下手殺了她?
畢竟從春桃的嘴裡可以得知,她這個兒媳婦不僅苛待她的兒子,還生不出孫子。
她替兒子出手要原主的命,也說得過去。
人命在古代從來都不值錢,何況她的身份還是一位自小養在聞人府的孤女,可以說她的依仗隻有聞人瑾一人,偏偏他……還是個瞎子。
季白一下又一下地用大拇指的指甲蓋劃著食指的指腹,這是她思考焦慮時最愛做的動作。
若是不查出凶手是誰,敵在暗,我在明,他很有可能會再次對她下手。
“春桃,你怎麼在這兒啊。”一位尖臉塌鼻的小丫鬟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快跟我走吧,夫人等著問你話呢。”
“這……”春桃看了眼季白。
“你去吧。”季白說,“我在這兒等你,或者我等會自己回去。”
春桃蹲了一禮,道,“奴婢去去就回。”
沒了春桃,季白反而能放開手腳認真仔細地觀察這座宅子。
她想到小臂上的那個逃字,若實在不行,她得想法子離開這兒。
隻是……
季白回頭看向自己來時的路,明明身後空無一人,可她卻總覺得有人一直在暗處盯著她,那目光如影隨形,炙熱到讓人無法忽視,無法擺脫。
是錯覺嗎?
季白收回視線,加快了離開的腳步,忽有一人突然從假山裡竄了出來。
來人身姿挺拔,綺顏若妖,一雙撩人的桃花眼直白,熱烈地盯著她。
如果說聞人瑾是寒山的鬆,天山的雪,瑩潤的白玉,那麼眼前人就是原野的花,燎原的火,奪目的光珠。
季白被他眼中的灼熱燙得後退了一步,謹慎地問:“你是?”
他炙熱直白的眼神並不清白,哪怕是在現代一個男人這樣看著一位女子都是極為失禮的事情,何況是保守森嚴的古代。
“你忘了我?”男人的眉頭跳了跳,眼中的愛意化為不可置信的怒火隨即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瘋狂。
他步步逼近,季白察覺出不對,轉身欲跑卻被男人一把抓住胳膊壓在了冷硬粗糙的假山上。
季白喝道:“你是什麼人?!我是府裡的少夫人。休得放肆!”
“少夫人?”男人冷嗤一聲,動作粗魯地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對上他的眼睛,“你本該是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