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本次壓軸之寶,傳聞上古有一美人族,族中之人不論男女,相貌驚才絕豔,生的傾國傾城,前段時日,城墟侯於一孤島發現此上古分支,特將少族長獻於我望湖樓,竟價萬兩起!”
黎錦瓷迷迷瞪瞪的睜開眼,就覺得外麵很吵,麵前的紅布被猛地扯下,光亮刺的他眯起了眼睛,待雙眼適應了光線,黎錦瓷才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巨大的鍍金籠子裡,雙手吊起,台下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無不在見到他的一瞬間驚歎。
黎錦瓷深吸一口氣,猛地一扯鐵鏈,
好的,沒扯開。
手腕倒是被勒出了紅痕。
又眯眼打量了下現場的陳設,布置十分奢華,他所在的圓台是整個場館的最裡麵,一共三層,第一層穿著普通,像是老百姓買了門票來看熱鬨,第二層坐著一些大腹便便的地主富商及身著五品以下官服的官員,第三層的人大多身著華服,像是大官員和皇親國戚。
這個布局……好像在哪見過。
黎錦瓷靈光一閃,之前就來過這裡——大元最大拍賣坊,望湖樓。
“我怎麼在這裡?”黎錦瓷不解,就算自己在朝堂上得罪仇家,也不至於把他賣到這裡吧?
再說了,自己不是死了嗎?
“一萬二千兩!”二樓有人出價了,黎錦瓷抬眼看向那人,是京城第一大鹽商,周全。
一想到自己當丞相時也被這老色胚調戲過,黎錦瓷胃裡一陣翻湧,但自己也命人砍了他左手三根手指,想到這裡,黎錦瓷看向他的左手僅剩的兩根手指,
然後就撞上了周全油膩又癡迷的目光,黎錦瓷直犯惡心,隻好偏開頭,強壓住想要乾嘔的欲望。鐵鏈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黎錦瓷感到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灼熱了,像要把自己洞穿,那一時間,黎錦瓷甚至希望有人能比周全出價更高,誰都好,隻要不是周全。
“一萬四千兩!”二樓又有人報價,黎錦瓷忽的鬆了一口氣,隻是周全像是跟定了,抬手報價:“一萬四千一百兩!”那人也不服輸:“一萬六千兩!”周全舔了舔牙,如狼似虎的盯著黎錦瓷,目光如炬,刺的黎錦瓷生疼。周全抬手報價:“一萬八千兩!”
周圍開始有人勸說,“周老板,這可是個大數目,把他買回家也就是個玩物,有這錢還不如直接去買個男寵。”“是啊是啊周老板,何必呢?”……
周全陰森森的笑了一聲:“你們都不識貨啊,這張臉可是萬裡挑一的極品,他和黎相如此相像,何不買回去好好玩一玩。”然後抬起左手:“萬兩白銀買這皮囊也算值了。”周圍人一陣唏噓。
黎錦瓷大約能猜到他們在說什麼,登時腸子都悔青了,周全出了名的愛折磨人,被他弄死的小妾男寵不知多少個,自己落到他手裡怕也沒什麼好日子過。
“一千兩。”又有一個聲音響起:“黃金。”
會場靜了兩秒,接著像是沸水入油鍋,聲音陡然炸起,眾人都想看看這出手闊綽的老板是誰。連周全都探出了頭。在三樓,那人戴著麵具,但仍能看出是一個俊美的男人。
周全本來還想爭取一下,身材高挑,氣質上乘,一看就是非富即貴,便悻悻的縮回了頭。
黎錦瓷抬頭撞上那人打量的視線,挑了挑眉,心裡有些意外,他居然會來這種地方。
那人輕笑,隨即揚聲道:“麻煩掌櫃的將他洗乾淨了送到將軍府,就說是我沈之瑾要的。”
周圍鴉雀無聲,有人開了個頭:“他居然會來這種地方?”接著議論聲越來越大,
“沈之瑾?將軍府的人?”
“沈四爺!老將軍嫡子!”
“沈四爺剛及弱冠就已戰功顯赫,他竟會來這種地方。”
“聽說沈小將軍和黎相針鋒相對,他今日將這少主買回去,莫不是也是回去折磨?”
“不好說。”
……
黎錦瓷眉頭“突”的一跳,直覺告訴他沒有好事。
丞相府與將軍府向來不對付,原因無他,丞相府是太子黨,將軍府則是二皇子黨,所以雙方經常見麵互懟,連兩府的婢女私下碰見都能吵起來。
“完了……”黎錦瓷兩眼一抹黑,覺得自己以後的生活已經看不到希望了。
接著眼前驟然一暗,被人帶了下去。
等到眼能視物,黎錦瓷就發現自己被帶到了一間屋子,屋裡樸素低調,還有淡淡的檀香,倒很有格調。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入目便是一個年過七旬的婆婆,老婆婆牙齒機乎都掉光了,黎錦瓷卻憑著多年形成的敏銳觀察力看見老婆婆的牙齒斷麵粗糙,甚至還有斷裂的牙根埋在牙床裡,
這望湖樓竟還有這般見不得人的勾當!
“少主啊。”老婆婆顫顫巍巍的開口了
“啊—”黎錦瓷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少主是叫的自己。
老婆婆上前抓住他的手,混濁的眼球裡蓄滿了淚,“少主啊,您明天就要走了吧?族長雖不喜您,但老夫人生前還是在意您的!您去了之後,莫要糟蹋自己的身子,免得老夫人在下麵擔心啊。”
少主?老奴?
黎錦瓷快速在腦子裡順清了大概,目光真誠地看著她:“我不會的,哪怕是為了阿婆,我也會好好活下去的。”
黎錦瓷回憶起原來納蘭衡的手臂,全是傷口,自殘痕跡不少。
阿婆熱淚盈眶:“好,好,好孩子,少主要好好活下去啊。”說完胡亂抹了抹眼淚,將黎錦瓷推到銅鏡前坐下,開始為他整理著裝,一邊打扮還一邊淚眼婆娑的叮囑,黎錦瓷也一直兢兢業業的陪她演戲。
不就是演戲嗎,誰不會啊,
黎相如是說。
於是,黎相剛在到達將軍府的時候就飆起了演技,經過二十多年的打磨,黎相的演技早以出神入化。
“這位伯伯……您可否帶我去我的院子?”黎錦瓷頂著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又抓著管家衣角,可憐巴巴的請求,眼眶蓄滿淚水,將落不落,我見猶憐。
好一朵盛世美顏白蓮花。
假山後的沈溪不滿的撇撇嘴,也是不明白自家兄長怎麼帶回了這麼一個人。
但管家還真就被這朵花唬住了,手忙腳亂的黎錦瓷扶起來,說道:“沒事沒事,我帶你去。”想了想,又補充道:“我家四爺很好相處的,脾氣溫和,定不會為難,小公子不必拘束。”
好相處?脾氣溫和?
“嗬,可真是會往臉上貼金。”黎錦瓷回想沈之瑾之前在朝堂上的毒嘴,在心裡狠狠的唾棄了他一番,但麵上依舊掛著感激的微笑:“多謝伯伯!”管家看到他破涕為笑,心中不由添了些好感,心說這小少爺還真是容易滿足,算是將軍府最為單純的一位了。想到這裡,管家的笑容也帶了幾分真誠,笑著說:“小公子,不如老奴帶你去你房裡吧?”黎錦瓷用力點點頭,單純的眼睛看著管家:“多謝伯伯。”管家笑著點頭應下。
“真好騙。”黎錦瓷這樣想著,這將軍府的管家還是太過單純良善了,這樣就把信心交付了。
黎錦瓷怯生生問道:“伯伯,這裡的人都像您一樣?”
這麼好騙?
管家樂嗬嗬的解釋:“既然是我家小將軍帶你回來的,那府裡的下人自然會將你當主人對待,這點不必擔心。”
“嗯!”黎錦瓷點頭,從背影都能看出雀躍,心裡卻在盤算著後麵怎麼套話,
這管家雖然單純,但嘴倒是嚴的很,從他嘴裡套話不容易,還得從其他下人入手才是。
管家將他送到房裡就離開了,隻留黎錦瓷一人,屋裡的陳設淡雅,家具除了一張床和一個桌案彆無他物,
“看來日後得置辦些家物才好。”黎錦瓷這樣想著,坐上了床,
門被人大力的踹開,黎錦瓷猛地回頭:“放肆!什麼人!”來人被這一聲喊的愣了愣,身形一僵,
“完,嘴又快了。”黎錦瓷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又是原來喊習慣,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
沈溪不滿道:“你乾什麼?在這兒倒還擺上架子了,若不是兄長將你帶回來,你怕現在還是個男妓。”黎錦瓷回神,恭敬的行了一禮,賠罪道:“小姐恕罪,在下方才出神,錯把貴府當做族裡罷了。”沈溪冷哼一聲:“果真是個金尊玉貴的小公子,但你既然來了這兒,就要守這的規矩,如有逾矩,當堂發落,絕不手軟!”黎錦瓷低眉順目:“是。”
“溪兒啊,何必呢?難得你兄長帶了個人回來,我可要好好瞧一瞧。”渾厚的聲音傳來,是沈域——沈老將軍。
黎錦瓷嘴角一抽,想到了某些不好的經曆,
之前在朝堂上,倆人沒少對著乾,通常是誰也占不到誰的便宜,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認出本來該在棺材板下的死對頭,畢竟這老狐狸難纏的很。
關於自己的死因,黎錦瓷來的路上已經聽了好幾個版本,有說是自殺的,有說是被刺殺的,還有說是死在女人床上的,各種謠言,層出不窮,本尊就在旁邊聽著,時不時還附和一下,捧個場。
“喂!問話呢!”
“嗯?啊?”黎錦瓷一時沒反應過來,有點懵。
老將軍抬手打斷沈溪剛要出口的嘲諷,溫和道:“小公子,可否告知老身,閣下是何許人也?家住何處 ,雙親又是何身份?”說話時,聲音雖溫和,卻有一股無法忽視的威壓,雙眸泛出的冷意更是與慈祥的麵龐格格不入。
黎錦瓷心裡冷笑,妓子的身份信息對外極為保密,他們查不到,就來這兒套話了?
黎相氣定神閒,絲毫不慌,抬眼諷刺的看著他:“在下美人族少主納蘭衡,上月侯爺帶人攻入我族,屠我族人二十有餘,現在倒還質疑我的動機不純了?”
這些都是黎錦瓷換魂過來時在納蘭衡記憶裡找到的,因此納蘭衡對城墟侯的恨意滔天,據記憶裡所留,納蘭衡的父親納蘭鈺並不喜歡他,甚至是厭惡,不止一次想把他悄聲弄死,但每次都被老夫人救下,這才得以活下來,老夫人也在年前去世,若不是貼身俾女珮芸攔著,他怕早就自殘而死,所以在被賣到望湖樓的時候納蘭衡才咬舌自儘,讓黎錦瓷鑽了空子。
沈域一愣,似是沒想到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少爺是怎麼看穿自己的,但又很快反應過來,帶著炸毛的沈溪離開。
門被關上,黎錦瓷的臉色驟然冷了下來,轉身甩了貼身婢女一巴掌:“誰允許你給人報信的?”
珮芸不卑不亢,腰身挺得筆直:“你不是小主,小主從來不會擺出那樣的神色來祈求彆人。”
黎錦瓷冷笑一聲,修長白皙的手抬起珮芸的下巴,直直對上她的眼睛:“清高麼?可若連命都保不住,又何談清高?我想……你應該也不希望這副身體再死一回吧。” 珮芸臉色一白,跪下咚咚磕了幾個響頭:“奴婢不知大人是誰,但求一個容身之所,奴婢……奴婢此後定會好好服侍大人!”黎錦瓷淡淡瞥她一眼:“想把你主子救回來?”
珮芸身形晃了晃。
黎錦瓷又略帶歎息的搖搖頭:“你主子咬舌自儘,況且還是他叫我來的,我來為他報仇。”然後朝她晃了晃手上的紅絲。
珮芸急了,當即一個箭步衝上前,:“大人,您之前可能權勢滔天,但小主無權無勢,身體也不大好,大人萬不可衝動啊!”黎錦瓷目光落在她抓著自己腕骨的手上,皺了皺眉,將手腕抽出,淡淡道:“本相不喜被人觸碰。”
珮芸低頭:“是 ,但還望大人不要拿小主的身體出氣,奴婢會在能力之內為大人辦事。”
黎錦瓷向來不喜歡被人要求,但鬼使神差的,他點了點頭,珮芸像是狠狠鬆了口氣,有了保證,珮芸也沒了後顧之憂,渾身輕鬆的出門遠去,
“看來得派人查查這丞相了。”珮芸如此想道。
黎錦瓷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淡淡一笑,這婢女十分聰明,她應該就會去查自己了,這樣想著,黎錦瓷摸了摸手腕,那婢女手上有長期習武的薄繭,納蘭衡還真是沒用,種種跡象都表明珮芸根本不簡單,他居然還把人家當成普通婢女。
黎錦瓷歎了口氣,剛出虎穴,又入狼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