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舟是怎麼跟上來的。
他笑而不語。
當然是追蹤符。
江家以符文法陣之術起家，這是他六歲之前父親唯一教給他的符文。
迄今為止，他隻用了一次。
*
“恭喜師弟突破元境。”
安靜的密林裡，朝陽宗修士的聲音影影綽綽地飄過來。
關歧背對著他們，看不到他的臉，但從他的聲音裡就可以聽出他的喜悅。
“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這靈根和靈骨比想象中的效果還要好。”
雲起下意識看了眼江沉舟。
他的頭已經扭了過去，一眨不眨地盯著關歧的方向，一雙眼睛漆黑如墨，像能吞沒一切的黑洞，看不出一丁點情緒。
雲起繃緊了身體，隨時準備在江沉舟按耐不住衝上去之前按住他。
他們現在，還不是這群人的對手。
但江沉舟，似乎並沒有衝上去的意思。
她稍稍鬆了口氣。
關歧他們的對話還在繼續。
“這靈根靈骨放在江沉舟身上，真是糟蹋了。”關歧連聲歎氣，“真難以理解，他有這樣的靈骨靈根，是怎麼做到，到現在還隻是個靈境的。”
從江沉舟身上換來的靈根靈骨，比他想象中還要出色。
那根極品天靈根通體瑩白，像凝聚到極致的精純靈氣，一進入身體就開始瘋狂地吐納精純到極致的靈氣。
他感覺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都變得舒適，每一滴血液都充滿了靈氣。
相比這極品天靈根，這塊靈骨就遜色不少，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感知變得優異，五感變得敏銳，大腦清明了許多，但好像……也就這些用處了。
關歧覺得，他要是出生就有這樣的靈骨靈根，現在說不定都已經成為上三境的修士了。
他心中隱隱後悔，早知道效果這樣好，就應該想辦法提前更換靈骨靈根。
“還能是什麼原因？笨唄。”黃靈翻了個白眼，江沉舟死了，她心情極好。
隻是在關歧突破的時候，她心中陡然冒出點說不清的酸澀，關歧的臉也突然有些不順眼起來。
這一定是因為關歧換上了江沉舟的靈骨靈根。
黃靈想：江沉舟的東西果然惡心。
反正她有天生劍骨，不可能不要劍骨改要江沉舟的靈根靈骨。
這樣想著，她心裡又漸漸好受了點。
“哎……”關歧搖頭，“這樣也好，在我身上，總不會辱沒了這副靈根靈骨。”
……
雲起強忍住將這群人撕個稀巴爛的衝動，扭頭去看江沉舟。
她聽起來都覺得惡心，難以想象他聽上去會是什麼感覺。
江沉舟的眼瞳幽暗，呼吸不快反慢，他麵色如常，但是——身體上繃緊的肌肉，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還是暴露了他的心緒並不像看起來那樣平靜。
本來還可以再等一會的，但她不想再聽下去了。
雲起拍了拍小夢，示意它動手。
幻夢獸扇了扇翅膀，閉上大眼睛，身上散出瑩瑩微光。
幾秒鐘後，它脖頸一閃，赫然多了一顆金色的鈴鐺。
是幻鈴。
江沉舟漆黑的瞳仁顫了顫，他立刻意識到了雲起和幻夢獸在做什麼。
他毫不猶豫抱起小白貓，用最快的速度離開原地。
幻夢獸緊跟在後麵，兩隻翅膀扇出了殘影。
“你倆真是好樣的。”江沉舟眉目沉沉，“這麼大的事情不和我商量。”
“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雲起眨著湛藍色的大眼睛，一邊無辜地賣萌，一邊朝小夢瘋狂使眼色。
小夢重重點了點頭，無聲做著口型：“看我的吧！保證完成任務！”
他們一路往前狂奔，不知不覺，麵前的景象開始發生改變。
天色漸漸暗下來，樹木變得越來越稀疏，灌木叢和綠草越來越多，空氣越來越潮濕，一汪盈盈綠湖出現在麵前。
江沉舟頓住。
“哎呀~”小夢嗖地飛過來，環視一圈，猛地張大嘴巴，“這這這這，這裡怎麼會有一個湖？？！”
“我在朝霧林生活了這麼多年，從來不知道這裡有一個湖呀？！難道說……這裡有什麼寶貝嗎？！！”
雲起眼皮顫了顫，蜷起爪子，硬生生忍住一巴掌把它拍下來的欲望。
這也太浮誇了！
她就不該相信幻夢獸的演技！
江沉舟一定會懷疑的！
江沉舟果然眯了眯眼：“寶貝？”
“是啊。月影重重處，清波湖畔底。你有沒有感覺，這裡很像那個傳說中的藏寶地？”
“藏寶地？”江沉舟盯著幻夢獸一字一頓。
江沉舟臉上半分也沒有出現幻夢獸想象中的驚訝喜悅之色，小夢反而被他看的心裡毛毛的。
“哈、哈哈、對啊。藏寶地……”它朝雲起遞去一個求救的眼神。
雲起：……
她從江沉舟肩膀上跳下來，他彎腰蹲下，唇角微彎：“怎麼了？”
雲起咬住他的袖角，輕輕往湖畔的方向拽了拽。
江沉舟：“你想讓我去？”
小白貓點頭。
他掃了眼突然出現的清湖：“好。”
他毫不猶豫，聲音平靜又溫柔。
小夢：……
區彆對待，赤裸裸的區彆對待。
江沉舟走到湖邊，湖頂懸掛的月亮又大又圓，月光照耀在碧綠的湖水上，隨著一聲恍若銀盤炸開的聲響，湖水竟然真的從中央分成了兩半。
濕潤的河床上，裸露出一個青石鑄的階梯。
江沉舟一步一步踏進了青石階。
湖水在江沉舟背後重新合上，他沿著階梯一路向下，周圍沒有一根蠟燭油燈，也沒有一丁點照明法陣，卻始終朦朦亮著，像是在被溫柔的月光籠罩。
階梯的儘頭，是無數石室。
一間接著一間，鱗次櫛比，大小幾乎一模一樣，就像是——墓室。
墓室裡空蕩蕩的，並沒有什麼東西，他們小心翼翼地往主墓室裡走。
驀的，似乎是踩中了什麼機關，地麵猛然一晃，四周和地下的石牆開始劇烈搖晃、旋轉、重組。
小白貓從他肩膀上掉下去，落進石室裡，瞬間消失不見。
江沉舟的瞳孔驟然一縮：“雲起！”
小白貓消失在他肩膀，落入石牆的那一瞬間，就好像有人掏進他的心臟，硬生生挖出了塊東西。
空蕩的感覺讓江沉舟想要發瘋，他攥緊拳，毫不猶豫向著地麵狠狠一砸。
“轟隆。”
裂隙爬滿石牆。
事實上。
雲起就在他的旁邊，一牆之隔的地方。
她飛快打開係統商城，用零星的積分兌換了兩分鐘變成人的時間。
她聽到石牆四分五裂的聲音，眼皮跳了跳，動作更快了。
按下背包的領取鍵，《七煞秘錄》出現在她的掌心。
濃鬱的煞氣和淩厲的寒意讓她渾身一抖。
*
石牆終於停止了重組，數個小石室組成了一間寬大壯闊的石室。
隻是，江沉舟依舊沒有看到雲起的身影。
驀的，他感受到什麼，微微一頓，抬頭往正前方望去。
石室的正前方，擺放著一座精致的石屏。
此刻，石屏後，一名女子款款而出。她身形姣好，皮膚雪白，身上仿佛籠著層朦朧月光，臉上戴著薄如蟬翼的麵紗，看不清容貌，隻能看到一雙眼睛彎若月牙。
江沉舟沉聲：“你是誰？”
雲起的視線落在他右手上，他指節上滿是鮮血，細碎的石塊鑲嵌在皮膚血肉之中。
她愣了一下，飛快斂去臉上的情緒。
“有緣人。”她開口，“這麼多年過去，終於等到一位有緣人進來了。”
“你不必驚慌。”女子掃了眼他繃緊的身軀，微微一笑，“我早就已經去世了。現在的我，隻不過是一個殘影。”
“我留在這裡多年，隻是為了尋找一個有緣人。”她手掌一翻，一本渾身漆黑的書籍出現在掌心。
那書籍上寒意凜冽，煞氣淩然，小夢隻看了一眼，就嚇得連連往江沉舟身後躲去。
“《七煞秘錄》不能斷絕在我手裡。我能感覺到，你很適合這部功法，你就是我等待了多年的有緣人。”
“來吧，少年，來取走屬於你的功法吧。”女子將《七煞秘錄》放在石台上，微微向後退去。
幻夢獸早已經瞪圓了眼。
等等等等等等會？
這裡不是它創造的幻境嗎？
什麼意思？怎麼真的出現了寶物？
但很快，小夢便發現了不對勁，麵前的這個人影，身上分明有著和雲起一樣的氣息。
麵、麵、麵麵、麵前的這個漂亮像仙女一樣的姑娘是雲起？？！
雪白的幻夢獸整個變成了粉紅。
她她她她也太好看了。
而且，獸族可是很難化為人形的。
雲起竟然已經能化形了？！！
它就知道！
雲起絕對是在扮豬吃老虎！
江沉舟掃了眼石台上的功法，漆黑瞳孔裡嘲弄之色若隱若現。
他半點也沒有往前取走功法的意思，隻沉沉望著雲起。
“我的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