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氣氛突然凝固，兩人的視線一同落在畫像上，都微微愣住。

一股心虛之色迅速浮現在雲瑤臉上，她僵著身子緩緩看向落衡，卻發現為時已晚，她師尊早已看見了地上的畫像。

但她師尊的反應卻有些奇怪，那張清冷的臉上滿是錯愕，還夾雜著一抹她看不太懂的神色，卻唯獨沒有見到怒色。

雲瑤雖有些疑惑，但她知道若是真的等到師尊生氣，那麼就一切都晚了。

於是在落衡尚未作出反應之前，雲瑤則撲通一聲跪倒在他麵前。

“弟子知錯！還請師尊恕罪！”

雲瑤突如其來的動作終於將落衡的思緒拉回，他眼中浮現些許疑色，但隻稍稍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緣由。

他這小徒兒怕是以為這畫像是她自己所畫。

“不怪你，起來吧。”

落衡平靜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彆扭，但雲瑤卻絲毫沒有聽出來，而是被他這句話所震驚。

雲瑤猶豫著站起身來，麵上滿是不可思議。

她沒想到自家師尊的脾氣竟這麼好，在看見自己的秘戲圖後，非但沒有生氣，就連語氣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她師尊不愧是接近天道的存在，想來這世上已經沒有事情，能夠讓他產生太大的情緒波動。

雲瑤總算是鬆了口氣。

不過這畫像就這麼明晃晃的攤在地麵上，卻讓她尷尬不已。

她想將畫像收起來，但師尊沒開口她又不敢輕舉妄動，隻好低著腦袋故作乖巧的站在原地。

殊不知落衡此刻看似平靜，實則心亂如麻。

視線再次觸及那副不堪入目的畫像，落衡的神色變得複雜起來。

他從未設想過，雲瑤在清醒之時看到這副畫像會是何種反應，更是沒有料到這幅畫像會再次出現在兩人麵前。

如今他這小徒兒縮著腦袋顯得十分乖巧，與那晚狡黠又大膽的模樣大相徑庭。

他確實喜歡聽話又省心的弟子，但每次麵對故作乖巧的雲瑤，他心中都會生出些許不適，尤其在此刻，這股不適感越發強烈。

讓他想要撕破雲瑤的偽裝，心中也生出一些荒唐的想法。

他竟想看看雲瑤得知這副是他所畫之後會作何反應。

落衡的氣息變得淩亂，眸子也逐漸暗沉。

“這副畫像是...你何時所畫？”

最終還是理智占據上風，讓他的話到一半又及時換了個說法。

而這個沒頭沒尾的問題則讓雲瑤眸子中流露出一絲不解，但在對上落衡的眸子之後，她又趕緊低下腦袋，乖巧的回答道：

“我...我也不太清楚，那日雷劫醒來之後，便發現了這副畫像，我猜測應當是受魔氣影響，所以才會畫下這幅畫。”

說著雲瑤便立馬上前撿起畫像，又迅速將畫軸合上。

這下縈繞在她心底的那股尷尬才稍稍消散了些。

“不過還請師尊放心，我對師尊絕對沒有非分之想，都是因為魔氣才會如此，等到清除魔氣之後，便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情。”

雖說自家師尊並未生氣，但以免讓自家師尊誤會，雲瑤還是解釋了一番。

而她這番話傳入落衡耳中，卻讓他覺得尤為刺耳。

清除魔氣之後，不光是這副不堪入目的畫像，兩人荒唐的糾葛也會被當作從未發生。

這分明是他所希望的結果。

但如今親耳聽到雲瑤說出類似的話，他卻猛然發現自己心裡像是被什麼堵住一樣，格外難受。

落衡鮮少有情緒失控的時候，然而這次心底的那股情緒卻怎麼壓製不住。

尤其是看見雲瑤一副極力避嫌的模樣，更是讓他心裡堵的厲害。

“既然如此你便將這畫像燒了吧。”

落衡的語氣不似以往那般平靜，反倒是多了些賭氣的意味。

說完也不等雲瑤做出反應，便轉身進入房中，留下雲瑤拿著畫像不知所措。

她...她這是哪句話惹得師尊生氣了嗎？

雲瑤看著已經關上的房門，又看了看手裡的畫像，表情十分糾結。

按理說師命難違，她該趕緊將畫像燒了才是。

但這幅畫中她師尊情難自禁的模樣太勾人，讓她實在不舍，而且她的直覺還告訴她，師尊似乎並不希望她燒毀畫像。

最終一番猶豫之後，雲瑤還是偷偷將畫像裝進儲物袋中。

這次她倒是警惕了不少，特地將畫像放在儲物袋最隱蔽的地方，即便是團團也無法找到。

做完這一切再轉頭看去，隻見團團正挺著圓鼓鼓的小肚子趴在桌上，顯然是吃的十分滿足。

察覺到雲瑤的目光，團團則立馬心虛的站起身來，同時又將最後一塊糕點雲瑤的方向推了推，殷勤的模樣竟與雲瑤一模一樣。

但雲瑤可不吃這一套，她來到桌前抓住團團的後頸，將它一整隻拎了起來。

“討好我也沒用，除非你去替我偷偷看看師尊有沒有生氣。”

師尊方才的模樣像是在生氣，卻又有些像是沒有生氣，雲瑤實在拿捏不準，便打算讓團團替她去偷偷看看。

平日裡團團不太敢靠近落衡，但這次顯然是它理虧，它歪著腦袋思索片刻之後，又蹭了蹭雲瑤的手臂。

顯然是同意了替雲瑤探風。

雲瑤一鬆手，團團便立馬竄了出去，小小的一團順著門縫便悄無聲息的鑽了進去。

然而僅僅隻是眨眼的功夫，團團便又從門縫中擠出來，飛快的跑向雲瑤。

“怎麼樣？可有看見師尊的臉色？”

雲瑤一把接住團團，又揉了揉它的小腦袋。

但團團卻耷拉著腦袋，叫聲也顯得有氣無力，顯然是還未見到她師尊就被轟了出來。

“算了，讓你去探風確實有些為難你，不過你下次可要乖一些，千萬不能在師尊麵前給我闖禍了知道嗎？”

“嗷嗚！”

團團的耳朵又重新豎起，撒嬌的蹭著雲瑤的手臂。

而雲瑤眼看著無法琢磨自家師尊的心思，便隻好抱著團團進了隔壁的房間。

但雲瑤不知道的是，此刻落衡正站在房門前，他已經伸出手打算推開房門，卻因隔壁傳來的關門聲止住。

落衡臉上浮現一絲迷茫，似乎也看不懂自己這奇怪的舉動。

他這小徒兒說的沒有錯，身為弟子確實不該對師尊生出彆樣的心思，她對他並無非分之想，應當是他所希望看到的才是。

所以...他到底在彆扭什麼？

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落衡心中，令他心神不寧。

他坐在窗前，一直到深夜也無法靜下心入定，那股煩悶的情緒始終縈繞在心中，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誰知就在他準備放棄打坐之時，門外卻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隨著‘吱呀’一聲響起，房門也被輕輕推開。

感受到熟悉的氣息，積壓在落衡心底的那股情緒突然消散了些。

他睜開雙眼看向房門的方向，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朝著他走來，但步伐卻有些奇怪，身子也左右晃動，像是還未睡醒。

落衡並未開口，而是不動神色的看著雲瑤緩緩靠近。

此刻房中並未點燃燭火，黑暗中兩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相較於落衡略顯淩亂的呼吸，雲瑤的氣息則要平穩許多。

但當她來到台階前，身子卻突然一個踉蹌，朝著前方摔去。

眼看著將要摔倒，落衡終於有了反應，迅速上前將人接住。

微弱的月光恰好照在雲瑤臉上，隻見她正閉著雙眼，身上的氣息也依舊平穩。

夢遊？

落衡眼中閃過片刻疑惑，見雲瑤咂了咂嘴，又在他懷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才確定他這小徒兒確實在夢遊。

他正要將人抱起，視線卻恰好落在那張紅唇上。

一股熟悉的熟悉的衝動又湧了上來，與他積壓已久的情緒一同爆發，竟讓他不由自主的低頭湊近那張紅唇。

就在兩人的唇瓣即將碰上之際，雲瑤的眼皮突然動了動

這細小的變化讓落衡瞬間清醒，停下動作的同時，眸子中也浮現一絲打量。

他這小徒兒在裝夢遊。

落衡的呼吸停滯，隨後又罕見的鬆了口氣。

倘若方才他真的吻下去，怕是無法向小徒兒解釋，小徒兒日後許是也會避他如蛇蠍。

落衡淩亂的呼吸漸漸平靜下來，而他懷中的雲瑤卻極力控製呼吸，生怕露出破綻。

雲瑤本想裝作夢遊，來師尊的房中看看他到底有沒有生氣，誰知方才她師尊的氣息卻越靠越近，險些讓她暴露。

她還是低估了自家師尊的洞察力，想來方才是為了故意試探她，所以才會如此。

不過如今看她師尊的模樣，似乎並未發現她是假裝的。

於是雲瑤便裝作意識不清醒的喚了一聲：“師尊...”

“怎麼了？”

落衡的視線落在雲瑤微微顫動的睫毛上，像是沒有發現雲瑤已經清醒一樣，不經意間的回應了一句。

他想知道他這小徒兒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不要...生氣...”

雲瑤的聲音越來越弱，倒是真的像極了正在夢遊的人。

落衡倒是沒有想到雲瑤半夜裡來他房中，竟是為了試探他有沒有生氣。

一股說不清的情緒湧上心頭，讓積壓在他心底的情緒徹底煙消雲散。

他無奈的摸了摸雲瑤的腦袋，“我並未生氣。”

他隻是…有些看不懂現在的自己…

這句話讓雲瑤心中一喜，險些直接睜開眼睛，好在最後又及時忍住，但心底的喜悅卻讓她嘴角向上勾了勾。

她輕輕推了推落衡，打算裝作不經意間掙脫他的懷抱，再溜回自己的房間。

誰知她才剛發力，便突然被橫抱起。

落衡本想將雲瑤送回隔壁房間，然而剛走兩步卻看見了雲瑤嘴角的笑容，鬼使神差之下，他竟調轉方向，直接抱著雲瑤走向一旁的床榻。

將人抱上床榻之後，他又扯過一旁的被子，替雲瑤蓋好，隨後才來到窗前繼續打坐。

但此刻被褥中的雲瑤卻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她根本沒有料到師尊竟將她抱上了他自己的床榻，雖說這張床榻她師尊並未睡過，但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深夜與師尊共處一室。

緊繃的神經讓她睡意全無，偏偏她卻還要裝作熟睡的模樣。

雲瑤僵著身子備受煎熬，竟有一種與師尊睡在一個被窩的緊張感。

而雲瑤不知道的是，落衡此刻正坐在窗前，看著床榻的方向，眼中也流露出些許笑意。

他能感覺到雲瑤正極力控製著氣息，這副膽戰心驚的模樣，竟讓他覺得有些有趣。

他微微抬手便有一絲靈力自他指尖流出，飄向床榻的方向，悄無聲息的沒入被褥之中。

很快床榻上的氣息便慢慢變得平穩，但落衡的眸子卻遲遲沒有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