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饒峰的氣候向來變化無常,昨日還是大晴天,今日一早卻已經下了厚厚的一層雪。
整個寧饒峰銀裝素裹、雪花紛揚,窗外鬆樹的枝椏也被雪壓彎,最後終於抵不住應聲斷裂。
夾雜著樹枝斷裂的落雪聲,驚醒了趴在桌案前的雲瑤。
糟了!!!
雲瑤猛地坐起身來,又抓緊手邊的筆,慌張的尋找紙張。
直到看見一旁已經畫好的畫像,她才放鬆下來鬆了口氣。
差點忘了,昨晚畫像就已經畫好了。
這幾天由於每日都要去落衡的寢殿中抄書,雲瑤便隻好每晚回去熬夜作畫。
明日便是拍賣畫像的時間,昨晚雲瑤為了快些將畫像畫好,便直接通宵作畫,終於在臨近卯時將整幅畫像完成。
當時她實在太困,在熄燈欣賞畫像夜晚效果時,一個沒忍住就睡了過去。
還好畫像依舊完好無損。
雲瑤小心的將畫像拿起,又忍不住欣賞一番。
她畫的正是那日坐在窗前喝茶的落衡。
不知是不是這幾日都與落衡待在一起的緣故,雲瑤竟直接畫出了落衡九分的神韻。
尤其是那張清冷禁欲的臉,以及那雙平靜的眸子,畫的惟妙惟肖,就連雲瑤自己每次看向這幅畫,都生出一種正在與落衡對視的感覺。
妥了!這次肯定能賣個好價錢!
上次雲瑤隻是隨意畫了畫,最多隻畫出她師尊五分神韻,便有人花上萬靈石購買,這次她又用拍賣的方式來賣畫,定是又能大賺一筆。
光是想想雲瑤便忍不住激動。
她將小心翼翼地卷起來,又放入早已準備好的錦盒中,待放置妥當之後,雲瑤才看向窗外。
外麵已經落下厚厚的一層雪,團團正在外麵的雪地裡撒歡,白白的一團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
見此雲瑤則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雖然修士並不畏懼嚴寒,但雲瑤還是練氣期那會兒,沒有禦寒的法衣,又四處奔波居無定所,有一次不慎被困在雪山中整整一日,險些要了雲瑤的性命。
也是從那次之後,雲瑤便十分畏寒,即便她現在已經到金丹期,不會再輕易被冷熱所影響,但每逢下雪的時候,雲瑤還是會將自己裹成一團。
今天是雲瑤來寧饒峰一年以來第一次下雪,她又找出以前的冬衣,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之後,才準備動身繼續去落衡的寢殿抄清心咒。
不過在出門之前,雲瑤又突然看見桌上正放著幻靈師姐昨日送給她的冰糕。
昨日倒是熱的厲害,所以阮幻靈便給雲瑤送了些解暑的冰糕,但昨日雲瑤正忙著作畫,便隻淺嘗一塊,打算畫好之後再吃剩下的,誰知卻畫了一整夜。
如今冰糕還被她放在冰塊做成的冰盞裡,但外麵又正下著雪,已經不適合吃冰糕。
雲瑤有些糾結,昨晚作畫時她還一直念著冰糕,現在卻隻能看不能吃,實在太折磨人。
最終猶豫一番之後,雲瑤還是沒忍住拿起冰糕,邊吃邊朝著落衡的寢殿走去。
到了落衡的寢殿,雲瑤則直接將殿門推開一道縫隙,又將腦袋探進去,習慣性的將視線投向桌案的方向。
“師尊,我來了。”
落衡正在桌案前翻閱著一本古籍,聞言他一抬眸,便看見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探了進來。
待雲瑤整個身子都擠進來之後,落衡才發現她今日將自己裹的格外緊,不光頭上帶著一頂毛茸茸的帽子,身上也穿著冬衣,儼然一副要過冬的打扮。
“可是覺得冷?”
說話間落衡掌心便已經閃過一絲靈力,寢殿中也瞬間暖和起來。
“不冷呀。”
雲瑤今日的心情不錯,語氣中都透露著一股歡快的味道,她抖了抖身上的雪,才關上殿門踏入寢殿中。
不知是不是雲瑤的錯覺,在她踏入寢殿的瞬間,竟能明顯感覺到這裡要比外麵暖和上許多。
來到自己的小桌前,沒坐一會兒她便將帽子摘了下來。
不過昨晚幾乎一夜未睡,抄寫清心咒這件事情又十分枯燥,很快雲瑤便忍不住開始犯困,抄寫的速度越來越慢,腦袋也像小雞啄米一般,不斷點頭。
最終她還是沒能抵住困意,腦袋‘撲通’一聲磕在桌子上。
清脆的聲音以及腦門傳來的疼痛感,讓雲瑤瞬間清醒,她捂著腦袋心虛的看向落衡,卻發現落衡已經看了過來。
看這模樣許是早在她打盹時便已經注意到了她。
“師尊,我...嘔——”
雲瑤心中一陣慌亂,正要尋個借口糊弄過去,誰知剛開口便覺得一陣反胃,捂著胸口一陣乾嘔。
持續傳來的乾嘔聲讓落衡愣住,手裡的筆也隨之脫落,掉在他剛寫好的信上,將字跡暈染開。
他雖已經能夠影響天地法則,但身為蛇族到底還是留有幾分本性。
那日他這徒兒糾纏的厲害,他亦是毫無經驗,便留在了裡頭,之後的幾次亦是如此。
雖說修為越高,孕育子嗣便越困難,但也並非絕無可能。
如今雲瑤的症狀,則讓落衡不得不多想。
反胃的感覺壓下去之後,雲瑤又重新抬眸看向落衡,正好看見落衡一臉錯愕的模樣。
她沒想到自家師尊的反應竟這麼大,於是眼眸一轉,便想到一個用來解釋方才打瞌睡的借口。
“師尊,我方才不是故意打瞌睡的,我隻是有些不...”
話還未說完,那股反胃的感覺又湧了上來,雲瑤忍不住又捂住胸口乾嘔起來。
落衡則在這時迅速起身,來到雲瑤身旁便直接將人橫抱起。
身子突然騰空,嚇得雲瑤下意識攀住落衡的肩膀,直到鼻尖傳來熟悉的氣息,她才發覺自己竟被師尊抱在了懷中。
這架勢將雲瑤嚇得不輕,她趕緊推了推落衡。
“師...師尊,我其實也沒什麼大礙,隻需休息一下就行了,不如你先將我放下來?”
“不可。”
落衡收緊手臂,步伐也快了許多,繞過屏風之後,便將雲瑤放在他的床榻上,但動作中卻滿是小心翼翼。
“你且將手伸出來,我為你把脈。”
落衡的表情無比凝重,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這讓雲瑤不由的生出些不安來。
難道她這症狀與什麼不治之症一樣?
“師尊,我是不是得了什麼大病?”
雲瑤嚇得聲音都有些顫抖,垂在一側的手根本不敢伸出去,怕把完脈就會到她的死期。
“並非嚴重的病症,而是...”
落衡不知該如何向雲瑤解釋。
是否懷有身孕,在尚未把脈之前都無法做出定論。
但他這徒兒已經將那晚的事情忘的一乾二淨,倘若真的有了身孕,他又該如何向她解釋?
落衡欲言又止的模樣落入雲瑤眼中,就是印證了她的猜測。
雲瑤隻痛恨自己不該嘴饞吃了那塊冰糕。
“你且放心,並不會危及性命,我隻是想為你把脈確認一番。”
這句話倒是讓雲瑤放鬆了些。
她知道師尊不會騙她,於是便猶豫著將手伸了出來。
隻是剛將手伸出去,雲瑤便發現落衡似乎比她還要緊張,指尖在搭上她的手腕之前還停頓了片刻,甚至在搭上去之際,雲瑤還隱約感覺到他的指尖在顫抖。
這副如臨大敵的架勢,讓雲瑤的心又提了起來。
她師尊向來運籌帷幄,還從未像現在這樣緊張過。
“師尊...怎麼樣了?可是看出來了什麼?”
雲瑤悄悄打量著落衡的神色,發現片刻之後落衡緊繃的神色突然消失,像是鬆了口氣。
“並無大礙,隻是寒氣入體,你且先在這歇息一番。”
“好的!多謝師尊!”
雲瑤的眼睛重新亮起,巨大的欣喜讓她忘了這是落衡的床榻,立馬聽話的鑽進被褥中,將自己裹成一團。
而落衡看著正興奮的雲瑤,心情則有些複雜。
方才在並未把出喜脈之時,他竟還有一絲的失落。
這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他身上的情緒。
到底是錯覺,還是本性所致?
床榻上的雲瑤將腦袋往被褥中埋了埋,但很快便有一股獨屬於落衡的氣息將她包裹住。
這下雲瑤才反應過來,自己如今正躺在師尊的床榻上。
她的身子僵住,抬頭看向落衡,“師尊,要不我還是回去歇息吧?”
雖說師尊並未趕她走,但她師尊可是個男子,而且還是個美男,恰好她又是個好色的,若是讓她在師尊的床榻上歇息,萬一夢中說了點什麼欺師滅祖的話,怕是會被師尊逐出師門。
“且先等等。”
落衡說完便轉身繞過屏風,朝外殿走去。
雲瑤不知道自家師尊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猶豫片刻之後還是一同跟了上去。
剛來到外殿,雲瑤便發現落衡正站在殿門外,此刻殿外依舊飄著雪花,而落衡一襲白衣站在雪中,當真是應了‘白衣勝雪’這四個字。
然而未等雲瑤靠近,落衡便抬手接住一片落下的雪花,隻見雪花在觸及落衡掌心之際,便迅速融化,空中飄落的雪花也在這時停下。
緊接著覆蓋在地麵上的厚雪則開始融化,不到片刻的功夫,視線所及之處的雪便全部融化,日光也在這時照下來。
整個寧饒峰就像是從未下過雪一樣。
這一幕讓雲瑤震驚不已。
她知道自家師尊可以影響天地法則,卻沒想到已經到了可以改變氣候的程度。
這已經算不上是影響,直接說是控製天地法則也不為過。
“可以了,今日你暫且回去休息吧。”
直到落衡回到寢殿,雲瑤才緩緩自驚訝中回過神。
得知不用抄清心咒,她自然求之不得,不過將要應下之際,她突然有得寸進尺起來,大著膽子開口問道:
“那明日還可以再休息一日嗎?我實在是難受的厲害。”
說完雲瑤便裝模做樣的捂住胸口,裝作一副虛弱的模樣。
“好。”
雲瑤的演技十分拙劣,落衡一眼便能看穿,以往麵對這種弟子,他一向是嚴加責罰。
但麵對雲瑤時,他非但不舍責罰,竟還會順著她的意思,任由她偷奸耍滑。
尤其是看到雲瑤得逞後竊喜的模樣,他心中竟也生出些許歡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