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修士們聚集之地,靈氣頗為豐厚。
但能夠在這裡有一塊屬於自己修煉之地的,皆是些修為不錯的之人,當然也可能是聚集在一起出來的曆練的宗門之人。
繞過靈氣最豐厚的地方,被翠竹林環繞的簡易隱秘陣法之後,一處不同於修仙者們駐紮的小竹屋就顯露了出來。
這周圍沒什麼修士會過來。
當然,凡人也來不到這裡。
江芙揮出一道靈氣,解開了門口的陣法,走了進去。
簡陋的屋子裡隻有一張蒲團,上麵有了一層薄薄的塵埃,皺著眉伸手用了個清潔術,靈力輕微湧動之後,江芙便已支撐不住依靠在了地上。
她從摸出那瓶姬有蘇給的補氣丹,朝著嘴裡丟了一顆,咽下之時有著濃鬱的丹香還有輕微清苦,瞬間緩解了傷口的疼痛。
這根本不是什麼三階丹藥,江芙眨了下眼睛,雖然分辨不出來,但這樣充足的靈氣,她又不是傻子。
過了會,她解開身上那件黑色的衣袍,下麵穿著的白色裡衣鐫刻了一個簡單的防禦法陣,此時已經被血浸透了,那赤魔紋魔族到底是修為可以媲美築基期修士,臨死前困獸一招,險些讓她死在那裡。
幸好,死的不是她。
從儲物袋中熟練地取出治療外傷的藥物,江芙這才扯開那已經破碎了防禦法陣的裡衣,露出那道橫穿過胸腹的傷口,她將藥粉撒上去,虛汗瞬間冒了出來。
隻是她的麵色已經蒼白到了極點,神情卻沒有什麼變化,冷靜地取出一件新的裡衣,重新換上。那傷口隱約滲出一些血漬,但穿戴好外麵那件黑色衣袍之後,也看不出來了。
收拾好一切,江芙照舊開始打坐,隻是靈氣在體內運行了幾個周天後,能夠明顯感受到一股滯澀之感,似乎有什麼屏障就在眼前,卻根本無理取打破。
她皺了皺眉,伸出手,看了眼上頭已經淡的越發不清晰的生命線,越發感受到了這種無力感。
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但,現在還不是死亡的時候。
她要加入仙門。
至少,要在死之前,加入仙門。
緊盯著竹屋中粗糙的牆壁,江芙的神色有些悠遠,這個牆壁上好像缺了一盞燈火,那樣無論她回來有多晚,屋子裡頭都是亮堂堂的。
就像以前那樣,她隻需要伸出手就能夠觸摸到那個人,他的手掌心溫熱,看向她的目光卻比那燈火更灼熱。
外麵大雪紛落,那間屋子中隻有一個簡單的暖爐,她倚靠在那人的懷中,聽著外麵雪花墜落的聲音,木柴在火中輕輕碎掉,明明沒有什麼動聽對話,也沒有月色,可輕易叫她此生難忘。
看得久了,此時的寒風吹了過來,江芙不知道想起來什麼,摸了摸脖頸上的同心結。
那上頭依舊是隻有她自己的體溫,隻是就算是一直放在心口的位置,卻也因為身體的虛弱而並不溫暖。
修真界有一套人人皆知的功法,隻需要將一個簡易的陣法刻錄在親人所用過得東西之上,對方經過附近之時會有所異動。
那人留下的東西本就不多,現在江芙隻剩下這枚同心結了。
外麵響起了雨水滴落的聲音,江芙皺了皺眉,這個時候下雨隻會掩蓋住一些靈草的氣息,原本想要外出尋一些固本培元靈草的計劃,需要往後延一下了。
隻是也不能坐以待斃,距離仙門收徒隻剩下不足一個月了,她卻卡在了築基期。如果不突破這瓶頸,就算她能夠加入仙門,所剩下的時間也不足以叫她完成最後的心願。
長夜漫漫,孤寂又沒有儘頭,江芙覺得有些困倦,慢慢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隻是剛剛閉上雙眼,她的眼前又是那片血色。
黑白交錯的畫麵之中,那個熟悉的身影義無反顧地擋在了她的麵前,甚至在灰飛煙滅之前,他的麵色還是平靜的——隻是為了不叫她擔心。
他眼神中帶了安撫還有擔憂,甚至唇角還有一絲短暫的慶幸。
是因為慶幸能夠再活下去的人是她嗎?
最開始江芙是想不到這麼多的,她隻會哭喊嘶吼,而後從夢境之中醒過來,再麵對空蕩蕩的黑暗以及更深的絕望。
後來她學會了再也不掉眼淚。
畢竟哭的太狠,會讓她清醒過來,會讓她失去這所剩不多的,可以再見那人一麵的機會——即使是幻影,也足夠讓江芙生出力氣,讓她在絕境之中再爬起來,想著那人的身影,硬生生再多熬一段時日。
那人那雙漆黑的眼眸實在是太過好看,江芙歎了口氣,幾乎平靜地和夢境中的人對視而去。
“那個背影和你好像。”
“隻是我記不清楚,這是第多少個和你很像的背影了。”
她的語氣太過稀鬆平常,像是已經習慣了這般,忽而垂眸露出了一個苦笑來,像是和夢境中的幻影對話,又像是自言自語。
“那不是你,我知道的。”
“……對不起,我回不了家了。”
夢境中是江芙的執念,是她記憶中最深刻的痛苦,也是她再見到那人的最後一麵。
她伸出手在虛空之中朝著夢境中的幻影伸出手去,即將觸碰到對方的那一刻,瞬間睜開了眼睛。
夢醒了。
雪花落下的聲音代替了滴答聲,江芙擰了擰眉,朝著窗外看去。
靈氣充沛的仙山之上,雪花飄落了下來。
一雙漆黑的眼眸從入定中驚醒,他垂眸定定望向窗外的雪花,忽而眉目之間閃過一絲茫然。
這是一張足夠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臉,即便神情冷若冰霜,卻依舊顯露出無雙風華。
他乾淨修長的手指輕撚起,萬年難以尋覓的冰蠶錦做成的衣衫就這般隨意垂在地上,卻在想要推演之前再也想不起,他到底要去找尋什麼,隻能起身繼續看向窗外的雪景。
良久,像是想起了什麼,他皺了皺眉,想要在清修的大殿中掛上一盞燈火。
落雪了。
尋覓靈草這種事情,對於江芙來說一事輕而易舉之事,倘若不是昨夜下了整夜的雪,恐怕此時她的儲物袋中已存滿靈草。
既然已經遍尋不到靈草了,看了眼已經隱隱有了餘暉陽光,江芙決定還是先回去,畢竟夜晚的山穀之中潛藏了太多危險,並不是她這樣一個煉氣期的修士能夠對付的。
隻是剛離開剛剛尋覓靈草的地方,就感覺到隱隱的靈氣波動,似乎是有修士在不遠處打了起來。
殺意彌漫在空氣之中,來者不善。
但這靈氣的波動實在是太過近了,即便是全力逃離,江芙也絕對不可能全身而退。
幸好此地她已經走過一次,對於周圍的環境已經有了些接觸,短暫的思量之後,江芙全力躍起,將靈氣灌注於雙腳,用力朝著茂密山林之中最高大的樹上躍了上去。
而後小心地屏住呼吸,江芙本想將身上那張能夠掩蓋氣息的符紙取出,卻想到先前已經送給了那家凡人夫妻。
即便那張符紙再過粗糙,也是江芙身上唯一僅有可以用來掩蓋氣息之物了,她絕對不能夠在進入仙門之前死去。
緊急之時立刻朝著周圍觀察了一圈,藏身的大樹足夠茂密,江芙利落地攥緊手中的匕首,蜷縮在樹木枝芽之中躲在了枝丫之中。
不遠處剛剛感知到的靈力波動不過在片刻之間,就來到了江芙藏身的大樹之下。
“到底還是叫那玩意跑了!”
說話的聲音傳來,像是一個性子有些著急之人,而且感知來看此人修為至少得有築基後期的樣子。
“陸師兄不必著急,等我們再尋些旁的靈物來給師尊賀壽,畢竟現在都在忙著收徒大會,到時候想來也是來得及的。”
這出聲之人的修為應該是比先前那人稍稍地低微一些,他疾行落地之時的氣息比前者要為紊亂不少,但也是個築基期。
竟然是兩個築基期修士。
此地並不是什麼靈氣充沛的秘境,隻不過是物資豐饒的密林外圍罷了,要知道彆看煉氣期修士和築基期修士隻有一線之隔,但其中的差彆可實在是太大了。
畢竟,隻有進入築基期,才能夠顯露出能夠調動天地之間的靈氣的靈根,如此才算得上真正的修士。
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煉氣期的修士終其一生,也不得進階,生生耗儘壽元而死。
江芙並沒有宗門,更沒有得到過什麼家學傳承,對於修真界的認知,最多的還是來自姬有蘇和她這些年慢慢積累的經驗。
所以這兩個築基期修士究竟是外出來找什麼?
茂密的枝葉中,江芙小心地調整這的自己的呼吸,皺了皺眉,到底是什麼珍貴的寶物,竟能夠將兩位築基期修士吸引至此地。
而且聽這語氣,甚至還是要拿來作為賀禮之物,說明品階定然不低。
“不過是一株五階的靈草,陸師兄怎得如此緊張?”
“就算是七階靈草,您也能夠隨手拿得出來,何苦勞累來跑這一趟呢。”
此話一出反倒是叫隱藏著的江芙隻覺得心中驚歎,畢竟五階靈草在煉丹師的手中就足以變成六階丹藥,甚至材料搭配得當,足夠賣出七品靈石的價格。
在這人的口中竟然也不過是隨手可以拿得出的東西,恐怕他們要找的東西彌足珍貴。
“要說是這區區五階靈草我們陸家倒是也不缺,”那被稱為陸師兄的嗤笑了一下,並不在乎這位同門對他的吹捧,“但這次的可不是隨隨便便都能找到的靈草。”
“這靈草雖然品階不高,卻是頂級破障丹所不可或缺的一味藥引。”
破障丹?江芙以前倒是聽說過這丹藥,修士在心魔劫之時,倒是需要此物,但倘若是頂級破障丹,那其效果定然遠超其他。
隻是這靈草怎麼會逃跑?
還不待思考,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危險感襲來,江芙毫不猶豫用儘全力離開躲藏的枝丫,隻不過一瞬,那爆裂的火係靈力依舊擊傷了她的肺腑,逼得她猛地吐了一口血出來。
既然被發現了,那麼她要做的就是儘快逃離這裡,即使隻是差了一個境界,但築基期修士想要殺了她,也不過是抬手之間罷了。
“竟然敢偷聽?真是膽子不小。”
那位陸師兄冷笑一聲,眼見自己一擊不中,卻絲毫不慌張,從剛剛的靈力波動就可以感受到,此人不過是一個煉氣期修士。
看著江芙狼狽逃竄的身影,另一位修士似乎有些擔心,開口問道。
“陸師兄,這人該不會把破障丹的藥引子搶先拿走了吧?”
“一個煉氣期修士,硬抗了我那一招,今晚她都活不過去,更何談帶走那靈草了。”
厭惡地皺了皺眉,那位陸師兄對於此人的猶疑有些煩躁,卻也明白,如今自己再不突破築基期,恐怕真的要成為家族的棄子了。
“彆節外生枝。”
他可是要用這高階破障丹,來為自己朝著那位的弟子之位搏上一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