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霧彌漫。
整個世界都籠罩上一層神秘麵紗。
祝之漁捏著細細紅線,跟住寂臨淵的步伐,每一步都走得很謹慎。
視覺失明,聽覺這時變得分外靈敏。
她聽到寒風呼嘯,聽到女子哀怨的哭泣,聽到風聲裡夾雜的婉轉戲腔,還有一些辨彆不清的、讓人毛骨悚然的窸窣聲。
每當那些詭異的聲音想要靠近祝之漁時,停頓一瞬便會幽幽飄遠。
鬼王夜行,誅邪避退。
祝之漁在心裡撥打小算盤,覺得本錢有賺回來一點點。
婉轉淒厲的戲曲唱腔一直在遠處繞梁。
“這裡的環境布置是什麼模樣?”她問。
寂臨淵掀起眼簾:“花轎,雙喜字,花燭,喜帕。”
祝之漁了然:“成婚。”
“好。”寂臨淵一口應下。
“嗯?”祝之漁一懵,滿頭問號。
她一字一頓重複:“我說,成婚。”
“好。”寂臨淵頷首。
祝之漁:……
“我不是在跟鬼王殿下求婚……”
“我的意思是,這裡是成婚的場景。”
寂臨淵嗯一聲,淡淡道:“知道。”
“那你還……?”祝之漁問號冒得更多了。
寂臨淵敲了敲指節,苛刻提醒:“一刻鐘的時間到了。”
祝之漁火冒三丈,終於悟透他的意圖了。
“奸商!!”
“再續一刻鐘。”寂臨淵勾唇,指尖撚起她腕上紅線。
細細絲線在修長指骨的撥弄下簌簌顫動。
“不續了!”祝之漁擺爛,“讓我死這吧!”
寂臨淵挑了下眉。
祝之漁腕間繃緊的紅線緩緩鬆散下來。
這意味著,對方離開了。
“係統,給我出來!”
係統把她引入浮屠塔執行任務,它們總有辦法吧。
祝之漁托腮等了一會兒,識海裡沒有回應。
”係統?統子?”
識海裡依然沒有回應。
嗚咽風聲,女人哭聲,戲腔、嗩呐……種種詭異的聲音嗡嗡作響,朝她聚集而來。
陰森的氣氛彌漫,讓人心驚膽顫。
祝之漁手心出了冷汗,指尖捏著紅線,喚了一聲:“寂……寂臨淵?”
指間傳來輕微顫動,紅線鬆散的那一端倏然緊繃。
“我在。”男子冷冽的嗓音隨之響起。
祝之漁悶著頭,攥住紅線將他一步步拽過來。
“一刻鐘。”寂臨淵執著,桃花眼微闔,透著蔫壞的勁兒。
指腹蜻蜓點水般,掠過祝之漁的唇示意。
祝之漁小臉通黃:“你低頭靠近些,我現在什麼都看不見。”
寂臨淵俯下身,按住她後頸,帶著她仰起臉。
兩道身影交纏,滾燙的吻落了下來。
祝之漁突然抬指抵住他唇,得逞一笑。
“等會兒再親,我方才察覺斜後方有人……也可能是其他物種……”
“嗯,”寂臨淵皺了下眉,不以為意,“等會兒再說,先交易。”
“不行!”祝之漁雙手捂住他臉,“快聽聲音,窸窸窣窣的,越來越近了……你乾什麼!!”
她沒忍住,突然驚叫一聲。
鬼王的唇直接吻上她柔軟的手心,行徑放肆大膽。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
寂臨淵也不惱,反而握住祝之漁那隻手,順勢在她手背輕輕落下一吻。
她的觸碰,她的撫慰,能夠很好地緩解他全身的躁意,如久旱逢甘霖,想要瘋狂汲取,緩解炙熱。
“你在秀恩愛給誰看?”祝之漁敏銳地察覺出他意圖。
“猜。”寂臨淵隻冷冷吐出一個字。
祝之漁隱約猜到了那是誰。
“演給他們看?”她疑惑,“他們可是真道侶。”
寂臨淵漆黑的眸子盯住她,尾音低得近乎呢喃:
“你我已經成過婚了,不夠真麼?”
當然不真了!
祝之漁心想,我可是頂著彆人的名義做的替嫁新娘,你連我真實身份都不知道。
“趕緊走吧,在天鏡宗眼裡我已經死了。我可不想正麵碰上,被他們辨認出聲音。”
進入這個世界有一段時間了,祝之漁的視野仍然被大霧遮蔽。
“好麻煩,這裡的規則為什麼是闖入者會目盲?上一個世界的背景是村落怨靈,所以我變成了一個小孩子。那麼這個世界……難道,幕後之主目盲?”
寂臨淵腳步突然停頓,
一個冰涼的物件塞進祝之漁手心裡。
“握住這個,一會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鬆開。”
“這是什麼?”祝之漁撫摸形狀,似乎是一條項鏈。
下一刻,紅線緊繃的另一端倏然鬆散下來。
祝之漁指尖一顫,將項鏈緊緊攥入手心裡。
“寂臨淵。”
“寂臨淵?”她輕聲喚。
沒有回應。
她與寂臨淵進入了兩個互不相通的空間。
這裡隻剩她一人獨自麵對了。
婉轉戲腔縈繞周身,越來越近。
祝之漁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儘量保持冷靜。
一刹那,白霧茫茫的視野中突兀閃現一名鬼新娘,紅色嫁衣,烏發披散,半遮住她慘白的臉色。
祝之漁瞪大眼睛,嚇得魂兒差點飛了。
鬼新娘唇角裂開詭異的笑,朝她飄來。
祝之漁腿腳發軟,想逃,又自知逃不過鬼魂飄動的速度。
鬼新娘轉瞬間飄至她跟前,打量著祝之漁,滿眼欣賞:“真是個美人兒。”
“謝謝。”祝之漁撐起一個禮貌的微笑,冷汗直冒。
鬼新娘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蛋:“吉時快到了,怎麼還不梳洗裝扮起來呀。”
“實不相瞞,我不是今日的新娘。”祝之漁開始胡編亂造了。
“我就是個陪嫁丫鬟,我們小姐貪玩,我是出來尋她回去成親的。”
祝之漁演技大爆發,裝模作樣四處張望:“小姐,小姐?哎呀跑得也忒快了,小姐您等等老奴……”
她抬腳便要開溜。
“慢著。”鬼新娘突然拽住她,“我給你也介紹一門婚事,今日,你與你府小姐一同出嫁,雙喜臨門豈不美哉?”
祝之漁冷汗涔涔:“其實我已經成過婚了。”
嫁的還是你們老大。
就……蠻尷尬的。
鬼新娘不由分說,笑著在她頭頂蒙上喜帕。
祝之漁直覺頭腦一昏,霎時間天旋地轉,晃得她惡心想吐。
她手心裡儘是冷汗,謹記叮囑,昏迷前仍不忘死死攥住那條項鏈,希望不要被鬼新娘發現。
***
祝之漁再次醒來時,發覺自己的視力恢複了。
她蘇醒後第一件事便是去檢查項鏈是否還在。
還好,還在。
祝之漁微微鬆了一口氣。
昏暗的房屋裡立著一麵銅鏡,布滿駭人的劃痕。
祝之漁壯著膽量,走近銅鏡,透過模糊的鏡麵看出,她已經換上了嫁衣,被妝扮成新娘的模樣。
房屋門窗緊閉,自內根本推不開。
祝之漁摸索一圈,找不到生路,慢慢退了回來。
借著幽幽燭火打量,窗上貼著喜慶的字,地麵卻灑滿喪葬用的紙錢,這間房到處都透著詭異。
祝之漁蜷縮在燭光唯一照亮的角落裡,冷汗浸透的後背緊貼牆壁尋找安全感。
她攥著項鏈,聲音輕顫:“寂臨淵。”
沉沉黑夜中,重又響起男子冷冽的聲音。
“我在。”
令人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