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蘭(1 / 1)

回宮的馬車上,聞時安斜倚在座位上,正靜靜地閉目養神。

其實她之所以這麼放心將自己在建安的人手交給林沐風統領,是因為她已經大致猜出了林沐風的真正身份。

在原主的上一世,太子身邊曾出現一位頗為神秘的幕僚。

此人總是戴著麵具,將自己的真實麵目隱藏在麵具之下,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眾人隻知曉此人雙腿殘疾,麵部疑似毀容,從他加入後所做的來看,此人大概與文家有仇。

有了這個線索,她便讓國師去調查文家近來發生的事。

經過一番調查得知,文丘明的嫡幼子文明軒,曾與一個名叫林鶴鳴的寒門之子產生過衝突。

林鶴鳴的父親本是大理寺主簿,前段時間卻因收受賄賂,包庇罪犯,而被判處流刑。

之後,出於對父親的擔憂,林鶴鳴決定與父親一同前往流放之地。

然而,國師的人經過深入調查發現,這兩人根本沒能走出中州,自離開建安之後,就仿佛人間蒸發一般,再無人見過他們的蹤跡。

而且根據打探來的消息,林沐風和林鶴鳴的長相有七八分相似。

上一世,文明軒當眾撞破自己妻子和其表兄私會,激動之下失手打死妻子表兄。

因為對方家族是中州的一個中等世家,雖然對方隻是旁支,但在世人眼中,其身份也比文明軒貴重。

文明軒本應被判處死刑,但因為文貴妃的求情,永平帝插手,最終隻被判了流刑。

對於權貴而言,隻是換個地方繼續作威作福。

不過,文明軒剛一出建安就不知所蹤,最後有人趁夜將他的屍體丟在文家門前,直到清晨被早起的仆人發現。

文明軒死前受過折磨,雙腿被活生生打斷,十指也被生生折斷,麵容更是被徹底毀去。

若不是文家人認出文明軒身上的胎記,恐怕沒人會相信這具慘不忍睹的屍體就是昔日那個飛揚跋扈的文明軒。

而文明軒和林鶴鳴起衝突的原因也頗為簡單,據說是文明軒鐘情的女郎對林鶴鳴有意,曾幾次主動向林鶴鳴搭話。

不過根據上一世的情況來看,這位女郎有意的人另有其人。

隻可惜,林鶴鳴就這樣白白成了替罪羊。

轉眼間,就到了國師卜算出的黃辰吉日。

聞時安身著鈿釵禮衣,在禮官的指引下拜過天地,又拜過帝後。

帝後兩人麵帶笑容,說了一些場麵話後,聞時安便被宮人扶著登上車輦。

車輦緩緩向城門駛去,車輦前後都有不少宮人隨行,這些都是要隨聞時安一同前往南越的宮人,隻是無人注意到,這裡麵摻雜了不少陌生的麵孔。

路邊站滿了圍觀的黔首,站在後麵的黔首踮起腳尖,想要將這難得一見的盛景看得更清楚。

車輦之中的聞時安,透過紗窗,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林沐風坐在客棧二樓的窗邊,目光透過微微敞開的窗戶,直直地看向街道上逐漸遠去的車輦。

不知為何,他的心中湧起一種強烈的直覺,終有一天聞時安會再次歸來。

這個念頭如此強烈,讓他自己都感到有些詫異。

他回想起與聞時安相處的細節,深知聞時安絕非池中之物。

她的離開隻是暫時的,終有一天,她會再次回到建安的時候。

林沐風端起麵前的酒杯,對著車隊敬了一杯酒:“屬下恭送殿下,願殿下一路順風。”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即將出城的隊伍上時,無人注意在另一側的城門,此時正有一隊來自端州的商人隊伍緩緩進城。

崔蘭忐忑不安地坐在車上,透過窗縫看見外麵熟悉的場景時,她的眼神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

當初她在離開建安時,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再踏入建安一步,沒想到,不過月餘時間,她就再次回到這座她生活過二十餘年的地方。

在被救下後,她也曾想過逃跑,但是她身邊始終有超過兩人緊緊看守,讓她找不到絲毫機會。

而且,她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身處一座宅子裡,周圍除了這些看守的人,再沒見過其他任何人,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在不在端州。

她雖然被人救了,但是想也知道,文貴妃派來的殺手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必然在四處尋找她的蹤跡,於是她隻得無奈打消逃跑的念頭。

她不知道的是,除了明麵上看守她的人,暗中還有人在盯著她。

上麵人傳來的命令,如果崔蘭安分守己就不用管她,但是如果她試圖逃跑就打斷她的腿,讓她徹底喪失行動能力。

李相宜對於任何試圖傷害她家殿下的人皆毫無好感。

崔蘭明白這些人帶她回建安的原因,也明白她日後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能求得一個痛快的死法。

喬一同將崔蘭安置在一處偏僻幽靜的宅子裡後,便換了身不起眼的裝束匆匆往秘密據點趕去。

在抵達建安之前,他就知道他們如今的上級已經換人,所以見到坐在輪椅上的林沐風也並不驚訝。

隨後,喬一同將在端州發生的所有事情,事無巨細地一一稟告給了林沐風。

林沐風修長的手指輕敲輪椅扶手,發出有節奏的“篤篤”聲,片刻後道:“如今所有人的目光地聚集在福佑公主出城的那支隊伍上,陳王府有一名屬臣,他的母親病重,此刻他正在家中侍疾,你且將人送到他的住所。”

喬一同拱手領命。

回去後,他動作熟練地給崔蘭強行喂下迷藥。

隻見崔蘭在掙紮了幾下後便漸漸失去了意識。

然後,他將崔蘭裝入一個大麻袋之中,放置在一輛破舊的驢車上。

接著,他在崔蘭旁邊堆上一些裝有穀子的麻袋以做偽裝,最後蓋上一塊粗糙的麻布,將一切都掩蓋得嚴嚴實實。

從外麵看去,任誰也想不到,這看似平平無奇毫不起眼的驢車上,竟藏著一個活生生的人。

常籍剛剛伺候完母親吃藥,端著藥碗往廚房走去。

他家昔日也曾有過些許家資,家中也有幾個仆人伺候著,日子過得也算順遂。

然而,命運弄人,父親突然重病,為了給父親看病,便把仆人都發賣了。

如今,家中隻有一個在固定時間上門做些做飯漿洗之類活計的短工。

剛把藥碗放下,他就聽見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他皺著眉頭往門口走去,心裡疑惑著會是誰在這個時候來找他。

喬一同將耳朵貼在門板上,聽見越走越近的腳步聲,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迅速地藏到了巷子拐角處。

常籍剛一打開門,門邊靠著的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就猛地向裡倒來。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他毫無防備,被嚇得連忙往後退了好幾步。

等他稍稍回過神來,他定睛一看,隻見倒地的是一個黑乎乎的麻袋,一名女子從麻袋打開的開口中露出上半身。

常籍隻覺呼吸一窒,心臟猛地跳動了幾下,隨後他小心翼翼地探身過去。

隻見女子雙眼緊閉,毫無動靜,他顫顫巍巍地伸手去探女子鼻息,隨後長舒一口氣,這是個活人!

他剛開始還以為是誰殺人後拋屍在他家門口呢!

這時,他才有心思去思考女子的來曆,又是誰將女子放到他家門口?

他上前推了女子幾下,女子依舊毫無動靜,沒有絲毫蘇醒的跡象。

就在這時,突然從女子身上掉下來一個紙條。

常籍彎腰撿起一看,立刻瞪大了雙眼,眼中滿是震驚之色。

隻見紙條上赫然寫著:此人乃是當初指證李賢妃的女官。

李賢妃是誰,他可是再了解不過了,李賢妃正是他家王爺的生母啊!

最近因為李賢妃被賜死,陳王的脾氣愈加暴虐,王府中幾乎每日都有死人被抬出。

幸好他母親病重,所以他才得以被準假在家。

據其他同僚說,他們現在每天上值都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生怕撞到陳王生氣的時候。

就即便如此小心,他也聽說,有一位同僚僅僅因為說錯了一句話,就被陳王打得頭破血流,那慘烈的場景讓人不寒而栗。

昨天還有交好的同僚來訪,跟他說,陳王昨日又發了好大的脾氣,因為下麵的人現在還沒找到當初背叛李賢妃的女官。

按理說,這件事讓陳王外家宣武侯府去做最為合適,但是宣武侯並不同意陳王報複那個女官,於是陳王隻得私下派人去做此事。

但是,陳王的勢力隻在中州一帶,端州那就鞭長莫及。

再加上還有燕王的人在從中遮掩,使得他們對於那個女官在端州哪一個郡都不清楚。

而如今,那個讓陳王百般尋找都毫無蹤跡的人,竟然就這般出現在他的麵前!

他死死地盯著女官,他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將來那錦繡輝煌的前程。

這時,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雙手用力地將女官扶起,艱難地把她挪到屋內。

安置好女官後,他又匆匆跑出門去,急切地在巷子裡四處尋找,試圖找到那個將女官送到這裡的人。

可是,他找遍了整條巷子,卻一無所獲。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喬一同在看見他開門發現女官後,就迅速地離開了。

而且,今日巷子裡的住戶大多都出去看熱鬨了,巷子裡空空蕩蕩,根本沒人發現喬一同曾經來過這裡。

見實在找不到人,常籍隻好返回家中。

他也不敢再試圖喚醒女官,生怕女官蘇醒後說出些他不該知道的秘密。

當即,他咬了咬牙,找來繩索,將女官的雙手雙腳緊緊綁起,而後又將女官的嘴堵上,反複檢查確定女官無法逃脫後,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隨後,他顧不上整理自己淩亂的衣衫,便連忙出門,一路小跑著往陳王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