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帝的這一番動作,驚呆了宮內諸人。
因為分辨不清內情,宮內諸人也不敢派人貿然前去打探,而是約束宮人,嚴禁他們外出。
聞時安自然也得知消息,她指尖摩挲著一枚棋子,想到昨日王道生離開前與她說的事。
她隻知道永平帝沉迷煉丹,卻不知道她居然用少女心頭血和紫車河煉丹。
現在,她隻覺得給永平帝吃重金屬丹藥實在是便宜他了。
就在她思索之時,李相宜從外進來。
她走至聞時安身邊行禮後輕聲道:“殿下,端州傳來消息,他們已經救下那名女官,現下正躲在端州昌明縣中。”
聞時安手腕輕揚,將指尖棋子穩穩落在棋盤之上,隻見棋盤之上,黑子對白子已隱隱成包圍之勢。
“那名女官情況如何?”
李相宜:“那名女官並無大礙,隻是受了點輕傷,前去救援的人之中有一位就是端州昌明縣人,他將女官偽裝成他的妻子,現在就隱藏在他家老宅之中。”
此人是李相宜特意挑選,正好和女官同樣是端州中人,此次他用的是在外地賺了點錢,所以回家修繕祖墳的理由,縣中並無人懷疑。
聞時安:“既然如此,你讓他們先在端州安身,待我們離開建安後,就將女官交給陳王。”
既然文貴妃對她動了殺心,那麼她如果不回敬一番,豈不是太失禮了。
聞時安又繼續道:“待我們離開建安後,你可有推薦之人能夠統領留下的這些人手?”
李相宜對這個問題早有思索,當即回道:“林沐風此人最為合適,但他的身份成謎,讓他統領恐有隱患。”
聞時安對林沐風此人也有印象,除了發現《山河圖》那次外,她之後也經常出宮,林沐風就是她在一次郊外踏青時意外救下的一人。
當時,他渾身浴血,無力地倒在路邊。
在他身後,一條長長的血痕觸目驚心,他是拚儘全力從一處密林中爬出來。
而且能夠看得出來,對他下手之人極為狠辣。
聞時安將他送到醫館之後,大夫經過檢查,說他不僅身上有著多處傷痕,麵部被人毀去,關鍵的是他的雙腿也被人打斷,十指更是被人一根根折斷。
讓人不禁驚歎,他是憑借著什麼樣驚人的毅力,才從密林中艱難爬出,直至力竭昏迷在路邊。
於是聞時安將人安置在醫館,又安排人守著。
待聞時安第二次見到林沐風,他已經恢複清醒。
聞時安並沒有詢問他為何倒在路邊,他也沒有主動提及,隻說救命大恩無以為報,若是聞時安不嫌棄他是廢人一個,他願意為聞時安效犬馬之勞。
聞時安自然不會拒絕,尋常人經曆林沐風之事,恐怕已經一蹶不振,自暴自棄,然而根據守著林沐風的人回稟,林沐風蘇醒之後,積極配合大夫治療,未見任何自暴自棄的之舉,由此可見,此人就心性而已也實非凡人。
待林沐風外傷好之後,聞時安詢問他精通什麼,他說自己自幼跟隨父親行商,對經商一事頗有些經驗。
經過一番交談後,聞時安果斷將大半身家交給他,讓他拿去經商。
這當然不是隻見了數麵,聞時安就對他信任有加,而是根據林沐風的身體情況,他就是想攜款潛逃也沒有身體條件。
打斷林沐風雙腿的人本就沒有手下留情,根據大夫所言,林沐風此生都沒有站起來的可能。
聞時安落下最後一枚棋子,棋盤之上局勢瞬間明朗,黑子如龍,氣勢磅礴,白子雖然奮力抵抗,但已無力回天。
“無礙,過幾日我們便出宮一趟。”
現在,永平帝正在震怒之中,宮中諸人皆緊守門戶,若此時出宮,實在過於顯眼。
永平帝鐵青著一張臉,看著張茂呈上來的紫霄觀眾人的口供。
根據那些跟著紫霄真人一同入宮的道童所言,紫霄真人原名許中行,就是一個混跡市井之中的騙子,他那些神仙手段都是一些障眼法。
至於永平帝最關心的丹藥問題,那就是他從一個老道士那裡偷來的包裹中的普通丹方加上他聽到的一些鄉間傳聞,處子心頭血和紫車河並沒有什麼讓人長生的功效。
永平帝怒極反笑,猛地一摔口供:“許中行是在把朕當傻子耍啊!”
更讓他生氣的是他居然真的被耍了,把一個騙子奉為座上賓,還差一點就要以國師之位相托。
永平帝狠狠一閉眼,再次睜開眼後,他神色陰冷地看著劉茂道:“把其他道觀裡人全部拉下去嚴刑拷打,朕要知道一切!”
劉茂被永平帝看得渾身發冷,立刻跪下道:“是,老奴定然不會讓陛下失望。”
夜間,劉茂清洗乾淨身上的血氣,換上一身新的服飾才踏進玉宸殿。
當永平帝聽到劉茂說出宮內道士皆是一群虛有其表之士時,他身上已經看不見絲毫怒氣。
但是劉茂沒有因此放鬆絲毫,反而更加謹慎,跪在下麵,垂著頭不敢有絲毫不敬。
永平帝神色平靜,宛如即將噴發的火山:“既然如此,就將所有敢於欺騙朕的人全部都於宮門口淩遲處死,讓天下人知道欺騙朕的下場,對了,記得把許中行留到最後一個。”
劉茂領命,就在他剛要踏出殿門之時,後麵又傳來永平帝的聲音。
“另外,那些引薦這些道士的人也全部處死。”
劉茂身體一僵,轉身叩首道:“是,老奴領命。”
永平帝手撐著額頭,好似正在閉目養神,朝他擺了擺手。
劉茂走下玉宸殿,就有內侍趕緊迎了上來。
“乾爹,你怎麼樣?”
劉茂大量了一番迎上來的內侍,看得內侍心中忐忑不已,劉茂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記得你當初就是因為舉薦一個道士才被升為內謁者的吧?”
內侍連忙賠笑道:“是的,乾爹真是好記性。”
劉茂點點頭:“既然如此,你也不要怪乾爹,乾爹一定會給你留個全屍。”
說罷,揮手讓人把內侍拿下。
內侍被拿下後滿臉錯愕,驚叫道:“乾爹,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劉茂冷冷的看著內侍:“陛下有令,所有舉薦道士之人也要一同處死。”
內侍臉色刷得變得慘白,看著劉茂可憐道:“乾爹,求你救救我,我也是被人給騙了啊!”
劉茂拍了拍內侍的臉頰,輕聲道:“既然如此,那麼下輩子記得把眼睛放亮一點,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
說完,一揮手,讓人把內侍拉下去。
內侍掙紮著向劉茂求救,高呼自己是被冤枉的,但是毫無用處,被人堵上嘴拉了下去。
秦才人自從知道宮內的道觀都被圍了起來就心神不寧,她焦急地在內室中來回踱步。
不知過了多久,有宮人急匆匆地走進內室。
“才人,掖庭監的人來了!”
秦才人心中一驚,握緊手帕道:“他們來乾什麼?”
不等宮人回答,掖庭監的人就闖了進來,為首的內侍冷冷看著秦才人:“陛下有令,所有舉薦道士入宮的人全部處死。”
秦才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向後退了一步:“不可能,我不相信,我要見陛下,陛下不可能這麼對我!”
為首的內侍臉色未變,揮手讓人把秦才人拿下。
秦才人奮力反抗,但是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宮妃,怎麼可能是內侍的對手,很快就被拿下。
這樣一幕出現在宮中和建安各處。
不過,雖然永平帝說把舉薦之人全部處死,但是對於那些位高權重之人當然不能粗暴地這麼做。
晉王府。
內侍指著被綁著跪在門外的幕僚道:“殿下,便是此人向殿下舉薦的道士?”
晉王神色冰冷地看了眼幕僚:“正是,本王也萬萬沒想到,他居然舉薦一個騙子給本王,本王居然還把那個騙子引薦給父皇。”
內侍微微躬身道:“殿下息怒,殿下也隻是一時間被此等奸詐小人蒙蔽,想必陛下也是能體諒殿下的。”
晉王點頭不語。
內侍帶著人離開後,晉王這才鬆了一口氣,攤在椅子上。
他本來在諸皇子中就不起眼,聽了那幕僚的攛掇,才給父皇舉薦了一個道士,沒想到居然是個騙子。
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在心中下定決心,再也不參合這些事情,他以後就在王府中做一個富貴閒人也挺好。
因此一事,建安中稍微有點身份的權貴都一夜未眠,趕緊召集家族成員和幕僚商量此事。
以往沒有找到機會向永平帝舉薦道士的官員權貴,現在都慶幸直拍胸口,要是當日也舉薦了道士,說不定今日被內侍帶著禁軍找上門的就是他們。
第二日原本是大朝會,但是永平帝不耐煩聽那些朝臣就此事爭吵,於是讓劉茂前去傳話,此次大朝會取消。
已經站在殿中等候的朝臣們聞言麵麵相覷,有些朝臣皺著眉摸著袖中寫著狀告內侍禁軍跋扈的奏章。
意識到此事永平帝已經下定決心,所以才不見各個朝臣,畢竟朝臣們也不能強行闖進後宮,向永平帝慷慨激昂地直諫。
朝臣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邊商談邊向外走去。
剛靠近宮門,就聽到一道道淒厲的慘叫聲,直聽得人頭皮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