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星!千星!星寶看看我!”
“啊啊啊媽媽愛你!”
“紀千星你好帥!”
長槍大炮下,紀千星一一應答,接過幾封擠到他手裡的信,笑著揮手跟粉絲道彆:“很晚了,你們也快點回去吧。”
“啊啊啊啊!星寶,不管你做出什麼決定,我們都會支持你!”
黑色的車窗緩緩升起,密閉性極好的保姆車擋住一切震耳欲聾的狂熱呼喊。他倒在座位上,舒出一口氣:“許姐,之前說的那個男二號談成了嗎?”
許白英從包裡翻出三本劇本,遞給紀千星:“那個不急,你沒有演戲經驗,很難被選上。這是最近找上門的劇本,你看看,先接個過渡一下。”
紀千星翻開第一本,他的人設是被抱錯的豪門少爺,從小吃儘苦頭,終於在獻血的時候初顯端倪。
對方台詞:你怎麼會是RH陰性血?這不可能!難道你才是我兒子?
他默默翻開第二本,讀了幾頁,手一抖。
顧北辰邪魅一笑:我的人,你也敢攔?
第三本......第三本叫:摘星辰(改編自小說《頂流歌手愛上我》)
紀千星盯著那三個黑字,失去翻開的欲望:“許姐,這些都不太合適。”
許白英歎了口氣:“千星,咱們公司廟小,就出了你這麼個火的,影視資源不是很多。”
紀千星丟開劇本:“那也不能接這些啊?”
“不,小星,我是說。”許白英定定看著他,“你換個公司吧?”
“我和公司,都跟不上你的發展速度了,你如今的身價,完全可以去資源更好的大公司。”
紀千星靠著車窗,夜色遮住疲憊的眉眼:“許姐,陪我我走到今天,你們都很辛苦,如果出名了就走,那我也太不負責任了。”
許白英擰開礦泉水遞給他:“千星,這都是工作,你最該負責的是你自己的前途。”
“今晚有個投資商酒會,業內很多導演和影視公司都會去,到時候我們去打打招呼,看能不能挖到合作。”
“彆的你再慢慢考慮。”
冰涼的礦泉水入喉,澆滅紀千星心底的煩躁,他擰緊瓶蓋,點了點頭。
酒會選址在一處品酒山莊,遠遠還能看見連綿的葡萄藤架。金碧輝煌的會場內,隨處可見侍應生捧著紅酒侍奉,每個人手裡都捏著支高腳杯,或搖或品,對酒紅色的液體評頭論足,說得出的滔滔不絕,說不出的點頭裝懂。
楚茉端著酒杯站在大門旁的角落裡,頻頻朝外探頭。
紀千星耍大牌啊?到現在還不來?
“一個人嗎?”
楚茉躲開油膩的手:“兩個人。”
“小美女真會說笑,我怎麼沒看到第二個人呢?”
楚茉悠悠轉頭:“你是鬼嗎?”
她視線上下一掃,在男人領帶上的口紅印停留一秒:“下次搭訕的時候,記得帶條乾淨的領帶。”
楚茉推開那人,直愣愣跟門口的大牌對上視線。
紀千星的真人比照片更能打,五官立體,幼圓的眼睛一眨不眨,年輕的稚氣裹進成熟的西裝外套裡。
楚茉愣在原地。
不是,她還沒準備好呢?
但她楚茉是誰?對付一個寡了二十三年的毛頭小子,臨場發揮就足夠。
唇瓣抿成一條直線,楚茉垂下睫毛,深紅色的酒液中投影出她姣美的容顏,她靜靜欣賞片刻,捧起酒杯,仰頭入口。
嘔。
楚茉閉上牙口,餘光悄悄瞥了眼紀千星。
他還在看。
酸澀的液體被牙關攔在口腔外,苦澀的味道從舌苔一直麻到舌根。
這麼難喝的紅酒,到底是誰端上來的!
僵持的手臂開始發酸,楚茉再次瞥了眼紀千星移不開的目光,一咬牙,像喝中藥一樣屏氣倒入剩下的紅酒。
然後轉頭衝進走廊旁的廁所,扒住熏了高級香氛的洗手台。
嘔——
“千星,你在看什麼?”
胳膊帶著杯中酒液晃蕩,紀千星側身穩住酒杯,朝那個角落抬頭:“許姐,你看那——”
他倏忽閉嘴。
那位身穿一字肩黑色魚尾長裙,身段凹凸有致,皮膚白若冷玉,依靠在牆角喝酒的小姐,已經不見了。
紀千星的記憶停在最後,她的嘴角掛著苦澀的笑,似是感受到他的目光,朝他遙遙抬起的眼睛。
他從未見過那般瀲灩動人的眼睛。
“彆發呆了,這裡人多,我不一定顧得上你。”許白英一胳膊肘戳中紀千星的腰,“前麵那個就是劉導,他手頭正在籌拍一部戲,班底也不差,我們去打個招呼。”
紀千星掃視全場,驚鴻一瞥的小姐就像一陣風,飄進浮世沉華。
他悶悶應聲:“嗯。”
楚茉繞到餐桌前,端起無人問津的橙汁猛灌幾口。
這紅酒也太澀了!這麼難喝還好意思開酒莊?還不如摻了水的橙汁!
楚茉拿橙汁漱完口,複又捧起酒杯,裝模作樣地踱步,在靠近門口的小圓桌看到了紀千星的身影。
她一閃身,躲進最近的角落。
“劉導,我們第一次來這種場合,不太適應,您多擔待啊,來我敬您一杯。”許白英喝完杯中的酒,又招呼侍應生倒酒,壓低杯沿磕在劉導的杯邊,“您看看,有沒有能用上這小子的地方,給個機會。”
劉導抿了口杯中的酒,意味深長道:“嗨,機會麼,當然是要留給年輕人的。這圈子裡,機會不少,出路也不止一條,就看你能不能抓住了。”
“要是能得到您的指點,可是千星的福氣啊,來,千星,快敬劉導一杯!”
紀千星機械地抬起胳膊,深色液體儘數沒入口中。
藏在門簾後的楚茉打開手包,衝著被紀千星和他經紀人圍住的啤酒肚男來了一張,轉手把照片發給賈斯塵:這男的是誰?
賈斯塵回信息一向很快:劉導,劉春生,拍大楚傳的導演,業界老油條,手裡資源不少,要是能演上他的戲,紀千星的轉行基本上就穩了。不過......
讀到這裡,身旁傳來道頗為輕佻的口哨:“小姐,一個人來玩嗎?”
楚茉抬頭,這位今晚第六位跟她搭訕的公子哥渾身寫滿富二代三個字,再往後頭一瞥,不遠處幾個公子哥圍作一團,好幾個手上還摟著叫得出名字的演員或模特,正往這裡看。
楚茉斂目後退:“抱歉,恕我眼拙,請問您是?”
“我姓孫。”
“姓孫?”楚茉眼珠一轉,片刻後瞪大眼睛,“莫非您就是......”
“沒錯,我就是孫氏影業的孫東,我爸是孫成剛。”
“哎呀!”不費吹灰之力套出身份的楚茉誇張地捂住嘴,“原來你就是孫東啊!”
孫東邪魅一笑,麵前的美人卻嘴角一撇:“不好意思孫總,我得去找我朋友了。”
“你朋友是哪個?我幫你一起找找啊,順便認識下。”
“唔......”楚茉慢悠悠回頭,原本那三人組站的位置空空蕩蕩,紀千星竟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長腿跑了!
這回是真有事了。
楚茉懶得再應付這草包,她撩撩頭發,敷衍地跟孫東碰杯:“下次有機會再認識吧。”
目光從身旁一張張假笑的臉上越過,楚茉步履匆匆,修身魚尾裙成了絆腳石,限製她的步伐,她幾次提起裙擺,恨不得當場撕開。人影重重,她繞過半個會場,不知道說了幾聲抱歉,終於在一張小桌旁找到紀千星身邊的那個經紀人。
許白英站在人堆裡,酒杯擋在紅唇前,耳墜前仰後翻,蕩出兩條波浪線。
楚茉慢下腳步,一一掃過那幾人的臉。
沒有紀千星,也沒有劉春生。
如果要洽談合作,許白英怎麼會不在他倆身邊?
楚茉心底一沉,才想起剛才還沒來得及看完賈斯塵的信息。
賈斯塵:不過,劉春生本人沒什麼能力,他手頭的資源都靠哄投資商。
賈斯塵:我聽說,他會拉手底下的小演員參加投資酒局,說難聽點就是拉皮條。
楚茉瞪了眼許白英,繼續穿入人群。
“千星啊,這可是李總,都敬一圈了,怎麼能單單不敬李總的呢?”劉春生拍拍紀千星的肩膀,無視他勉強的笑容,招呼侍應生再去開一瓶新的紅酒,“這是紅酒,又不是白酒,喝不醉的,沒事。”
紀千星被圍在當中,推開劉春生遞過來的酒杯,挺不直的腰背勉力支撐暈暈乎乎的腦袋:“劉導,我真的不行了,我很少喝酒。”
“沒事,不想喝就算了吧。”李總摸摸下巴,“人家還要唱歌呢,喝壞嗓子可怎麼辦?”
耳朵像是蒙上一層塑料膜,隱約聽到算了二字,紀千星眨眨眼,撐著膝蓋重新站直。
“唱歌的啊?演過戲嗎?”
紀千星賠笑道:“目前沒有,但有在學習。”
“這行可不是自己學就能學會的。”李總晃著酒杯,“你敬我十杯,我給你個機會,如何?”
紀千星甩甩腦袋,深吸一口氣:“李總,我真喝不下了。”
“你還想不想演戲了?”劉春生的啤酒肚快要頂到他身上,“這可是李總,多少人想自薦都夠不上號!給你麵子你還不喝?”
紀千星跌跌撞撞後退,不甚碰倒桌上的酒杯,深紅的液體潑滿白色的桌布,酒香撞入空氣,跟高級香氛打架。
這一下動靜不小,周圍的人或探究、或看戲,卻沒有一個上前替紀千星解圍。他就像是動物園裡的猴子,哪怕穿上人的西裝,還是沒被人當成同類。
“來都來了,擺什麼譜呢?”劉春生獰笑著靠近,影子一寸寸覆蓋紀千星的身體,“我勸你乖乖聽話,否則......”
“否則什麼?”
孤立無援間,一道清亮的聲音驟然插入,就像是天使降下神喻。
紀千星撐著桌子抬頭,黑色魚尾裙的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劉春生背後,纖細白皙的手仿佛有無窮無儘的力量,將籠罩在紀千星身上的黑影拉開:“劉導,說說唄?我也想聽。”
他抓緊桌布,克製加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