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瑤做了五道應真喜歡吃的菜,在馬車裡仔細用紅泥小火爐煨著,到監察院大門口之時,飯菜還冒著熱氣兒。
柴玉去官署裡請應真,簡瑤乖乖坐在馬車裡等他。
約莫一盞茶之後,馬車簾子被掀開,應真穿著一身威嚴官服,折腰入了馬車內。
“胡鬨,今後不準再送!官署裡有準備膳食。”
簡瑤自知理虧,不住的乖順點頭應允。
“怎麼契書寫我的名字?你才是一家之主。”
“你我之間無需見外,爺的東西就是你的。”
胤禛垂眸看著桌上做的菜肴,都是他喜歡的,身為皇子,他不曾告知任何人他的喜好,沒想到她卻如此細致,對他事無巨細了解透徹。
“那聽你的。”簡瑤不置可否,反正這些財產今後都會留給她和應真的孩子,她和應真夫婦一體,寫誰的名字都一樣。
吃過午膳之後,胤禛將兩日未見的女人緊摟在懷裡說體己話。
“這幾日在家中都在做什麼?”
“我買了鋪子,還給你釀了好些藥酒,今後你若想小酌之時,就喝我做的藥酒,我還給你合了香,你回去後試試喜不喜歡。”
“我還給你做好一身輕薄的春衫坎肩。”
“哎,讓你彆操心這些瑣事,為何總是不聽話。”胤禛忍不住惱怒,心中愈發五味雜陳。
“你不在家,我總要找些事情忙起來,要不然成日裡想你念你,茶飯不思的,倒不如忙起來一忙解相思。”
簡瑤漲紅臉,鼓足勇氣把對他的無儘相思宣之於口。
“瑤兒..對不起。”胤禛心中湧出無儘愧疚與自責。
他情不自禁俯身忘情吻她,直到呼吸微亂,他才不舍的鬆開她的唇瓣。
胤禛苦惱萬分,他忽然發現兩年太過漫長,太過煎熬,他想立即告訴她真相。
“瑤..”
可他正要開口說出真相,她卻麵色煞白的捂著嘴角乾嘔起來。
話到嘴邊,卻被堵回心口鬱結於心,她在為他辛苦孕育子嗣,若此時說出刺激她的言語,他擔心她承受不住打擊,傷了身子。
胤禛又氣又急,憂心忡忡替她輕拍後背順氣,又板著臉立即讓柴玉換更好的大夫和醫女伺候她。
簡瑤吐完之後,仍是有些懨懨的精神不濟,看他著急的對奴才大發雷霆,她愈發後悔來尋他了。
她這一任性,免不得讓他當差的時候分神,她在心底打定主意今後需有分寸,再不能來打攪他工作。
“你快些回去官署當差,我也該回家了,明晚早些回家,我等你一塊用晚膳可好?”
“好,等爺回家。”胤禛在她臉頰落下一吻,深深凝一眼她蒼白憔悴的臉,起身離開馬車內。
簡瑤掀開馬車簾子,本準備目送應真入官署,卻不成想,應真竟然負手靜立在馬車窗邊。
“快回去歇息。”
胤禛伸手輕撫她的唇角,將方才在馬車內被他吻得迷亂的口脂擦拭乾淨。
“好,我等你歸家。”
馬車緩緩前行,簡瑤放下馬車簾子,免得他為目送她離開,站在那吹冷風著涼。
柴玉坐在馬車前頭,想著趁今日簡氏入內城,正好帶她去南鑼鼓巷那套宅子瞧一眼,讓她早些歇了買宅子的念頭。
於是他擰身看向馬車簾子:“福晉,您讓奴才看的內城宅子也有著落了,前年四爺在南鑼鼓巷的蓑衣胡同瞧過一座三進四合院子,爺喜歡的緊,親自去瞧過好幾回,奈何價格始終談不攏。”
“如今那宅子的主人要舉家搬遷到江南,正準備賣宅子呢。”
他喜歡的宅子?簡瑤大喜,忙讓柴玉先帶她去瞧瞧宅子。
到了那雅致宅院後門之時,簡瑤才得知宅子的售價竟高達一萬一千兩銀子。
“啊?內城的四進宅院最多三四千兩,像樣的三進宅子七八百兩起步,為何這宅子的價格如此離譜?”
“福晉,您瞧過宅子裡頭就知道了。”
簡瑤狐疑的跟著柴玉入了內宅,當即被奢華的亭台樓閣震懾。
光是花園裡一步一景的太湖石都價格不菲,更彆提正房和廂房都鋪了地壟,甚至還有暖閣,就連幔帳都是月影紗。
要知道月影紗一尺都得百兩雪花銀,即便再刺目的烈陽穿過月影紗,都會變得柔和溫煦,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應真眼光極挑剔,難怪會對這座宅子戀戀不舍。
可這宅子竟然要一萬多兩銀子,她上哪去湊銀子去?
兀地,簡瑤想起方才路過前門大街之時,看到致美齋在聘廚子。
致美齋始創於明末清初,早年間是京城有名的姑蘇風味菜館,尤為名點和創新菜肴得到食客的青睞,後逐漸形成獨具特色的風味,成為達官顯貴飲宴場所。
聽柴玉說許多皇親國戚都去過致美齋。
而穩壓致美齋的老字號柳泉居,就更了不得了,柳泉居始建於明代隆慶年間,兩家老字號在四九城裡是最大的競爭對手。
近來柳泉居聘了新廚子,更是搶走了致美齋三分之一的老饕,故而致美齋近來都在重金聘名廚,與柳泉居打擂台。
簡瑤心裡已然有了主意,當即讓人去致美齋,將摘牌菜都買一份回去嘗嘗。
馬車路過熙熙攘攘的前門大街之時,簡瑤掀開馬車簾子,欣賞京城繁華街巷。
正欲感慨京城繁華地之時,倏然瞧見左前方的石橋旁跪著個披麻戴孝的高大身影。
竟然是她!
簡瑤激動的趕忙讓柴玉立即去將那賣身葬母的健壯少女買下來。
柴玉順著簡氏的目光往橋墩下一瞧,嘖,好大的塊頭。
“那是我閨閣時相伴左右的貼身丫鬟羨蓉,她娘是我的乳母,母女二人都是簡家的家生子,我家裡壞事之時,我把她的身契還給她了。不曾想竟在此遇到她。”
看到曾經的故人,簡瑤心內百感交集,她穿來之時正在抄家,忠心耿耿的小丫鬟竟然大義凜然要與她互換身份,替她遭受牢獄之災。
當年她感動之餘,就趁亂給羨蓉放了身契。
如此忠仆,她自然不會見死不救。
……
小丫鬟羨蓉被人買下之後,就去棺材鋪子買了一副結實的棺材,將娘安葬在西郊。
簽了死契之後,她跟著那沒胡子的白臉中年管家來到南郊一座三進宅院裡。
她猶自忐忑不安,也不知買她的主家是否是寬厚人家。
“羨蓉!”
恍如隔世隔世的溫婉聲音傳來,羨蓉轉身就看到錦衣華服的姑娘正朝她翩躚走來。
“姑娘,嗚嗚嗚嗚...”
主仆二人俱是眼含淚光追溯過往在江南宅子裡的舊事。
自此羨蓉回到了姑娘身邊伺候。
柴玉仔細觀察過那小丫頭,十八歲的年紀卻又高又壯,身量估摸著都能竄到七尺,拳腳功夫更是了得,兩個練家子出身的護院都不是她的對手。
因著是簡家舊仆,又簽了死契,柴玉隻能讓她留在簡氏身邊伺候著。
羨蓉算是簡瑤真正的心腹,是以有些事情隻能讓她跑腿。
從晚膳開始到第二日晌午,簡瑤主仆二人都躲在廚房裡忙碌。
“姑娘這..這碗清水真能成嗎?”
羨蓉將信將疑端起湯碗嘗了一口,頓時難以置信的愣怔在原地。
她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味蕾出問題了,於是忍不住又嘗了一口,最後饞的仰頭一飲而儘。
簡瑤將食盒交給羨蓉,讓她立即騎馬去致美齋,又細細耳語交代了一番。
羨蓉連連點頭,快馬加鞭來到致美齋之時,小二一聽到這看著寒酸憨傻的小丫頭是來應聘當廚子的,頓時不屑的哼哼了兩聲。
羨蓉謹記姑娘交代,忍著不悅給那狗眼看人低的臭跑堂的塞了塊碎銀子,這才被帶到掌櫃麵前。
致美齋的東家秋掌櫃正在發愁生意每況愈下,此時聽小柳說有人來應聘廚子,頓時大喜,當即將人請進來。
來應聘的丫頭看著其貌不揚,關鍵是太過年輕,秋掌櫃忍不住失望的耷拉著腦袋。
“東家,煩請您先嘗嘗我家姑娘做的湯。”
一碗清水從食盒裡端出,秋掌櫃身邊的管事頓時怒不可遏。
“豈有此理!你把人當猴耍嘛!哪裡有菜?一碗白水就敢來招搖撞騙。”
秋掌櫃初時也十分惱怒,可當那丫頭將白水捧到他麵前之時,一股清鮮醇香撲鼻而來。
秋掌櫃大驚失色,當即接過湯碗喝下一口白水。
他難以置信瞪圓眼睛,複又豪飲起來。
待白水被一飲而儘,秋掌櫃頓時大喜。
“這,這湯竟然是失傳百年的無相湯,你家姑娘姓甚名甚,是哪家名廚後裔,好啊好啊,致美齋有救了!”
羨蓉不卑不亢,與那東家開始談條件。
秋掌櫃初時還喜出望外,可聽著苛刻到令人瞠目結舌的條件,忍不住直皺眉。
“這..做一桌席麵固定十六道菜沒問題,一桌席麵給工錢五十兩也好商量,可客人不準點菜,隻能告訴廚子忌諱的食材,廚子做什麼客人就吃什麼,著實過分了些。”
“再有,一個月隻接十桌席麵,客人需提前一個月預定席麵,次月提前兩日才通知客人用膳時辰,著實荒謬。”
“我們是伺候膳食的飯館,怎麼能當起食客的大爺了?”
“我們姑娘說物以稀為貴,您再考慮考慮,對了這是姑娘做的滿山香,贈予您嘗嘗。
羨蓉福身行禮,放下瓷碟後,徑直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