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1 / 1)

為了了解後續事情的發展,在劉敏敏的央求下,許淮景才帶著父親和她一起跟去了醫院。

醫院大廳外,焦急的吳大花和王二妮正望眼欲穿地看著那寫著手術中的門。生怕一個看漏,就錯看了從裡麵走出來的醫生。

雖然焦急是一樣的,可焦急的原因卻明顯是不一樣的。

即使劉敏敏沒有跟得太近,也能聽到吳大花的叫嚷,一直說什麼“孩子可不能沒了”之類的話。

而王二妮雖然看不慣女兒在外勾搭男人的做法,可眼見著女兒被推進手術室,心裡到底還是擔心女兒有個萬一的。

流產手術也不是難度多大的手術,可兩人竟然在外頭硬生生等了三個多小時,頭戴白帽的醫生才走了出來,身邊還跟了兩個小護士。

“醫生,我女兒沒事吧?”

“醫生,我孫子沒事吧?”

兩道詢問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而詢問的內容卻截然不同。

剛剛劉惠惠被推進去時的樣子,護士們都看在眼裡。而根據她們的經驗,也很快就分辨出了哪個是患者的親媽,哪個是婆婆。

同為女性,到底是同情劉惠惠的遭遇。她們心裡可是清楚,就以患者被送來的情況,那還不滿三個月的孩子是一定保不住的。

更何況,沒了孩子還不是最慘的。這患者剛可是因為出血太多,被摘除了子宮,以後啊,可是再不能有孩子了。看患者婆婆剛才那副隻在乎孩子的樣子,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這患者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啊。

醫生也是顧慮到這一點,並沒有當場回答兩人的問題,隻說讓身後的護士把兩人帶到自己的辦公室去,自己待會兒會過去和患者家屬說明情況。

王二妮和吳大花對於醫生的態度,心裡也是有了不好的預感。畢竟,這醫院他們也是來過,要是不是什麼大問題,醫生一定會當場就告訴她們的。

雖然心中打著鼓,吳大花也沒辦法,隻能跟王二妮一起去了醫生的辦公室。

劉敏敏雖然小心跟在他們身後,但到底是不能也跟著進醫生的辦公室,而是選擇躲在不遠處的一根柱子後麵,密切關注著那邊的動態。

辦公室裡,醫生並沒有讓他們等太久,不過是一兩分鐘的樣子,兩人就看見醫生從外麵走進來。

接下來的半小時,劉敏敏一直盯著那扇被關起來的門,卻始終沒見有人走出來。

直等得她有些不耐煩了,才看見王二妮和吳大花拉扯著從辦公室裡出來。

兩人從來不是顧及場合的人,當即就跟在村裡一樣旁若無人地撕吧了起來。

先出手的是王二妮,拎著吳大花的衣領子,就是一個大嘴巴子,“都怪你個死婆娘!要不是你讓李大軍打我閨女,我閨女能流產嗎?啊?

現在不光是孩子沒了,連子宮都切除了,你讓我閨女以後怎麼活?我打死你個老虔婆!”

說著,又趁著吳大花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給了她另外一邊臉一個巴掌。這下可好了,兩邊臉是相當的對稱。

本來是王二妮占上風的,可剛剛因為車裡座位不夠就跑著來醫院的李大軍卻是恰好出現,立馬就幾步上前拉住了王二妮。

被鉗製住,王二妮也隻能硬生生挨了吳大花一巴掌。

看了眼自己娘的臉,就知道她是吃了虧,李大軍正想自己動手好好教訓一下王二妮這個老婆子。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兩撥人打了半天,竟然沒見半個出來阻攔的人。倒是李大軍揚起手準備打王二妮的時候,走過來了幾個穿著保安製服的年輕男子,身後還跟著幾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

“住手,住手,不許再打了,你們當這兒是哪裡?”

說著,幾個還算健壯的保安把三個人拉了開來。

要是劉敏敏沒看錯的話,被分開的時候,吳大花和王二妮兩人手裡似乎都有把黑乎乎的東西 ,再仔細一看,就發現兩人頭上都少了不小的一塊頭發。

雖然這麼袖手旁觀確實不太好,可她卻也記得當初家裡把她嫁給許家的時候說的話:女兒以後就是你家的人了,我們劉家跟她再無瓜葛。

既然如此,她這個外人,就沒什麼理由插手他們之間的家事了。

戲看得差不多了,劉敏敏也沒心情再待下去,轉身就跟許淮景說:“我們回去吧,我有點累了。”

其實說一點不難過是假的,畢竟當初要把她嫁出去的時候,她都沒看見王二妮為自己說一句話,現在卻是願意為了劉惠惠去跟人打架。

許淮景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嘴上雖沒說什麼,厚實的大手卻一把就拉住了劉敏敏細嫩的小手。

此時此刻,一切儘在不言中。

等劉敏敏反應過來後,竟然也沒有掙開,就這麼任由人拉著。隻是心裡卻還是羞澀的。

畢竟,兩輩子了,這還是第一次和男人拉手。

許父看見了兩人之間的互動,自然也就沒跟得太近,隻遠遠綴在人身後。

三人一路無言,回到了車子上。

可大家都知道,從今天起,有些東西到底是不一樣了。比如,劉敏敏和劉家人之間的感情,再比如,劉敏敏和許家人之間的感情。

回到家後,坐在沙發上焦急等待的許母聽見汽車鳴笛聲的瞬間,就快步走進了院子。

直等她確認了三人都沒什麼事之後,才開口問自己的丈夫:“你們怎麼這會兒才回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許父本來打算直接告訴妻子的,可又怕惹了兒媳婦兒傷心,到底是沒直接回答,隻攬著妻子的腰,輕聲哄著:“你先彆急,等我們回房我再告訴你。”

做了多年和人打交道的工作,許母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簡單,當下就跟著丈夫朝著他們的房間走去,沒再追問。

眼見著父母走遠,許淮景也拉著劉敏敏的手下了車。

“走吧,我們也回房間。”

本還有些傷心的人,聽見這話,一下子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想到自己和男人之間模糊不清的關係,劉敏敏忽然就下定了決心,打算把自己想離開的想法再跟男人重申一遍。

雖然不是對感情敏感的人,可最近許淮景對她的態度越來越不對勁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她覺得有些事還是要取得雙方的共識才好。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許淮景的房間,或許是心裡有事,她都沒發覺一個女性單獨進入一個男性的房間是一件多麼危險的事。

而當她忽然被許淮景抵在身後牆壁上,雙手也被男人十指緊扣控製住的時候,才終於遲鈍地生出了些危機感。

可劉敏敏覺得,似乎是有點晚了。

她很確定,現在男人要是想對她做點什麼,她是一定反抗不了的。

但她到底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心智和膽量都不是一個真正二十歲的姑娘能比的。

“你要乾什麼?”

“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二人異口同聲,劉敏敏詫異於許淮景的機敏。

眼見著人一點都沒有被禁錮住的自覺,還那麼忽閃著大眼睛無辜地看著自己,許淮景心裡歎了口氣,到底是鬆開了力道,卻沒鬆開小女人的手,把人牽到床上坐下。

“你先說吧,我聽著。”

聽見男人這麼說,劉敏敏便也沒跟他客氣,自顧開始說自己的心裡話。

“我一開始就跟你說過,我會在掙了錢後和你離婚……哦,不,應該說是分開才對,畢竟咱們還沒領證——”

“你是在提醒我和你領證嗎?”

看著男人滿臉的認真,劉敏敏真的很好奇,許淮景究竟是怎麼從自己的話裡聽出自己是想提醒他和自己領證的……

可對麵的男人卻不管不顧,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你放心,我是一定會和你領證的,不過你還要再等一段時間。”

畢竟,當兵的想結婚,可是要跟部隊打報告,然後再層層審核的。

劉敏敏看他這麼自說自話,也有點惱了,說話的聲音都拔高了幾度:“許淮景,我什麼時候說要和你領證了?”

隻一瞬間,男人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說句麵沉如水也不為過。再加上軍人自帶的氣勢,還真有些把劉敏敏嚇到了。

意識到可能是把人嚇到了,許淮景忙緩和了一下臉色,才問:“你不願意和我領證?”

從前就聽同事吐槽和男人溝通是一件多麼費事的事,她還隻當是同事誇張。

現在輪到自己碰上了,她真地要竭力控製,才能不讓自己生出違法犯罪——把男人的腦袋打開看看的想法。

“這不是願不願意和你領證的問題,你到底懂不懂?”劉敏敏儘量穩定自己的情緒,耐心解釋著。

男人卻還是一臉的疑惑和認真:“那是什麼問題?”

“你難道不記得我當初是怎麼和你說的了?”

“你當初說什麼了?我怎麼不記得了?”

想到了一萬種可能,劉敏敏都沒想到這人竟然能一臉平靜地撒謊耍賴,她一下子也沒了和他繼續談下去的想法。

“你去哪兒?”男人的聲音裡帶了絲慌亂。

看著拽著自己胳膊,仰視自己的許淮景,劉敏敏竟然覺得這人有些可憐,可一想到剛剛男人的態度,她又狠了狠心,把自己的手往回抽了抽。

本來隻是想逗一逗她,這才察覺自己是真的把人給惹急了,許淮景終於也認真起來:“你回來,這次我一定好好聽你說的話。”

想著男人總不會再耍自己,劉敏敏才又坐了回去。

可這回不等她開口,男人卻先開了口。

“我大概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我是不會同意的。”

劉敏敏下意識想問為什麼,卻被男人給攔住了,“你先聽我說完,再決定怎麼看待我們的關係。”

“行,你說。”

“我本來確實對你沒有那方麵的意思,可後來和你相處得多了,我覺得我對你是不反感的,有時候甚至是……喜歡的。所以,我希望你能給我個機會,讓我們能夠多多相處,也許相處得多了,你也會看上我呢?”

當聽見男人遲疑片刻後卻還是堅定地說出了對自己的喜歡,劉敏敏的內心也是有所波動的。畢竟,許淮景的個人條件是相當不錯的,對自己也還不錯。

可想到自己和他之間的差距,她又歇了和人繼續相處的心思。

“謝謝你的喜歡,但我沒辦法接受。”

“為什麼?”許淮景不解追問。

這次,劉敏敏沒有立馬回答,而是沉默了好久。

直到男人快要忍不住問出口的時候,劉敏敏才坦白真實想法:“我和你的差距太大了,而且我不會是你期待的妻子的模樣——”

“你怎麼知道我期待的妻子是什麼模樣?”許淮景有些激動得反問。

劉敏敏剛想說話,許淮景卻又繼續追問:“你又怎麼知道我期待的妻子不是你這樣的?”

本還不想把心中真實想法和盤托出的劉敏敏,看許淮景這副步步緊逼的樣子,終於是坦白了自己的擔憂:“我以後很可能不會在家相夫教子,也不會像大多數女子那樣賢惠。

我不但要在外麵賺錢,還想保持個性的獨立,我不會因為成為誰家的媳婦兒,就把心思都掛在男人身上。我這些過分的要求,你能答應嗎?”

說完這些,心中到底是有些害怕的劉敏敏下意識低下了頭,也就錯過了許淮景看向她時,眼裡幾乎藏不住的欣賞。

“你看我媽是你說的那種隻知道在家相夫教子的女人嗎?”

“不是啊!”劉敏敏下意識反駁。

在她的印象裡,許母的日常有時候甚至比許父還要忙碌。即使他們一個是軍區的師長,一個隻是婦聯主任。

有幾次,許母過於忙碌,都沒有空陪家人吃飯。可她卻從沒見許父不滿、抱怨過,有的隻是對妻子的心疼和愛護。

忽然,她就明白了許淮景問自己這個問題的目的所在。

“既然我媽都能做她自己,你要是成為了我的妻子,又怎麼會覺得我會成為你的束縛?”

“難道在你眼裡,我就這麼不堪嗎?”

忽然被這麼詰問,劉敏敏也有些回不過神來,直到他看見男人滿臉陰沉地從凳子上起身,朝房門口走去,才下意識拉住了男人的衣袖。

“我不是不信你,是不信我自己。”聲音低低的,帶了些不自信。

是了,她不是覺得男人不好,反倒是因為他太好了,她才會覺得自己不會有這麼好的運氣能擁有這樣一個願意愛護和尊重自己的男人。

或許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男人停住了腳步,彎下了身,很是鄭重地看向她的眼睛,非常認真的說:“你值得,所以,我才會想和你繼續走下去。”

從沒有一個人這麼堅定地選擇自己,劉敏敏覺得自己的眼睛好像有些酸澀,抹了一把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許淮景看她這樣子,也知道她終於卸下了心防。

還沒來得及高興,卻在雙手捧起她的臉時,看到了她泛紅的眼角。一下子嚇得許淮景連說話的語氣都難得地軟了幾分,生怕人真的落下淚來:“彆哭,我會心疼。”

此刻,劉敏敏再不能欺騙自己,她知道:她也是喜歡男人的。哪怕前路未卜,也喜歡。